正如戴笠所料,军统广东有关外勤单位接到命令后,经过一番秘密走访侦察,一直没有找到胡蝶行李被劫的准确线索。很快,1943年的春节到了。
照例,除夕这天中午局本部聚餐,晚上是一场游艺会。游艺会上戴笠开了“小差”。
在除夕这个中国最为重要的传统节日,戴笠自然忘不了漱庐的重要客人,他邀请了回国述职的萧勃和刚刚加入军统的外交人才黄天迈及妻子作陪,与胡蝶一家三口共度除夕。
黄天迈是河北安次人,生于1907年,父亲是连续供职于前清、北洋、国民政府“三朝”的外交界元老。受父亲影响,黄天迈大学毕业后进入外交界,一路顺风顺水。然而在驻法国巴黎领事馆总领事任上,他因经济问题奉调回国,被军法执行总监部拘捕,关进土桥看守所。
此时军统与美国海军的合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中,急需外交人才,军法局长徐业道(军统干部)向戴笠推荐了黄天迈。戴笠亲自到监狱做过考察后,向蒋介石保释并请求留用黄天迈。正是天不绝人,已贫病交加的黄天迈否极泰来,不仅有了住房、有了军统局总务处送钱送物的多方接济,而且一跃而成为戴笠身边的“红人”。
这顿年夜饭不仅是为胡蝶一家接风,也是为黄天迈夫妇压惊。此时的黄天迈在军统还是“客卿”身份,不久便被任命为处理英美等国合作业务的海外区长兼机要秘书。
请来这样两个人作陪,还有另外一层重要含义。胡蝶作为著名影星,见多识广,其生活品位及追求洋派生活方式定然不亚于陈华,戴笠自然要装点门面,不能给人留下一介武人之印象。两名驻欧美大使馆外交人员为我所用,给戴笠撑足了面子。
由于胡蝶夫妇与黄天迈夫妇都带着孩子,这顿年夜饭既充满传统节日的喜庆气氛,又不乏家庭生活中的其乐融融。两位外交人员口才极佳,绝不会让宴席上出现片刻的冷场。倒是习惯了发号施令、在军统各种场合都是中心人物的戴笠,这会儿心甘情愿当起了绿叶,给胡蝶夫妇留下了亲和儒雅的印象。
对自己倾心的女人,戴笠一向有足够的耐心与细心,所以在推杯问盏、谈笑风生中,他还是捕捉到了胡蝶内心深处郁结的不快与无奈,他能理解一个受尽追捧的女人丢失财物、沦为难民、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种种不适。当然,还有寄人篱下对自尊心的伤害。也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为胡蝶“找回”财物。
说到伤害自尊,或许用在胡蝶的丈夫潘有声身上更为确切。尽管戴笠并没有怎么注意潘有声,但他觉得,一个男人跟着太太寄人篱下,这其实是非常有伤自尊的。倘若这种日子延续下去,那岂不成了吃软饭的男人?
也是在这一刻,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为潘有声找个差事,最低限度能养活自己。或许这个打算的背后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从见到胡蝶的那一刻起,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女神”已然跌落凡间,变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这让他不能等闲视之。
但他很清楚,这个目的能否达到并不取决于他,因为胡蝶既不是周志英,也不是余淑恒。只能是姜太公钓鱼,上不上钩就看“缘分”了。总之不能伤害双方感情,大不了像陈华、王映霞,再收获一个红颜知己。
春节后不久,在萧勃返回美国的时候,戴笠开具了一份为胡蝶购置丢失物品的清单。他知道找回那些行李的希望十分渺茫,不如为她购置一些,一方面讨其欢心,另一方面也算是对行李被劫案做个了结。
因为胡蝶行李被劫地点的情况十分复杂,当时香港和珠江三角洲已经沦陷,在沦陷区与广东后方地区交界的三岔路口,经常有日军前来侵扰,更有形形色色的土匪歹徒专门在这一带抢劫难民的钱财,很多难民的行李在这个三岔路口被抢劫,包括胡蝶的行李。
在这样一个众多强人出没的地带,要弄清是哪一伙人抢了胡蝶的行李并非易事。在军统广东相关外勤单位侦察无果的情况下,倒是广西方面在桂林的市场上发现了走私的西药等货物。显然,除了胡蝶的那些阔太太朋友们走私这些洋货,一般难民是没有能力大批购置这些东西的。无奈这些东西的主人是谁却无法辨认,倒是一件貂皮大衣被认出是胡蝶的衣物,但销赃歹徒拿到钱后早就溜了,线索就此中断。
所以戴笠认为,与其花费人力物力盲目寻找行李,不如购置一些了事。当然这些东西不能太多也不能太贵重,否则被拒收反而会弄巧成拙,哪个女人不认识自己的心爱之物呢?
戴笠开具的购置清单,都是不太贵重而又是胡蝶喜欢且急需的物品,诸如法国香水、意大利皮鞋、丝绸睡衣等。与陈华接触多年,戴笠对这些洋派女人的喜好了如指掌。
3月2日,戴笠与梅乐斯乘飞机自重庆飞往桂林,然后赴湖南衡阳,福建建瓯、建阳等地中美合作所办事处巡视。这些物品运到重庆时,戴笠尚未返回重庆,他指派亲信秘书王汉光送到漱庐,交到胡蝶手中。
王汉光只说是寻找回来的物品,其他并不多说。胡蝶打开一看,这些东西虽然与自己被抢劫的大致相同,但都是全新的,并贴有美国商标,显然是新购置的。
胡蝶十几岁进入影艺界,风月场中男男女女那点事她比戴笠见识得多。军统不是警察局,不是破案单位,戴笠也不是赈济会成员,即使看杜月笙的面子,他也有大把的理由予以推脱。他既然应承下来,破案也就罢了,对她的种种照顾,她怎能不心领神会?她肯接受他的帮助,心甘情愿住进漱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可戴笠不在眼前,她连一份感激之情都无法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