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杨虎,戴笠即刻放手大干,很快在重庆、西安、衡山开办查缉干部训练班,三地各自开办一个班,每个班连办两期,每期各约300人。学员大多从军统各特警班受训学生中调来,毕业后派到各省查缉所及分支机构担任查缉员。并在时间上与各省缉私处布建计划相配合。当然,这是后话。
其实,军统到重庆两三年间,所取得的最大成绩,当属建立了“中国黑室”。
所谓“中国黑室”,即军统电讯处(第四处)所属特种技术研究室。特技室由密码研究室和无线电侦察总台两部分组成,密码研究室是专门研究破译日本电讯密码的机构。
所谓电讯密码破译,是在侦收敌方电讯之后,通过破解其密码的组成与变化方式,获知其通讯内容,这在战时,价值之大难以估量。
早在军统成立前,特务处便有了从事密码破译的人员,那时主要是针对非蒋嫡系军政系统往来密电的简单侦抄检译。军统迁移重庆后,魏大铭主持的电讯科升为电讯处,专门成立了以研究日本军事情报密码为主的“密码研究组”。
其实,最早研究破译日本密码的并不是军统的密码研究组,而是交通部上海国际电讯局的电讯专家温毓庆。温毓庆的研究始于“九一八”事变之后,是受美国一本纪实作品《美国黑室》所启示。
该书作者赫伯特?雅德利,素有美国“密码之父”之称。雅德利1889年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早年任美国国务院机要员,负责抄收和破译一些密码和文件。一战期间奉命主管军事情报局破译课,为美国陆军军部军事情报处破译了上万份外国电报。战后,由美国国务院和陆军军部提供经费,成立了一个由50名密码专家和机要员组成的秘密机构,专门破译情报部门获得的密码信息,这就是“美国黑室”。
“美国黑室”成立后,为美国商业贸易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经济情报,并在1921年破译了日本的外交密码,使国务院在裁剪海军军备的华盛顿会议上占据有利地位。后因涉及通讯安全,受到各方面抨击,美国政府颁布了一项“保障通讯秘密”的新法律,该机构于1929年正式关门,雅德利就此失业,返回印第安纳州,在老家著书立说,先后撰写了《美国黑室》《日本外交秘密1921—1922》《日本红日》《美貌出众的伯爵夫人》等以第一次世界大战和战后情报工作为题材的纪实作品。
尤其是1931年出版的《美国黑室》,详细叙述了该秘密机构破译密码的工作情况,引起强烈反响,一经问世,便有近20个国家改换外交密码,反应最强烈的当然是日本。但由于违反了秘密工作纪律,美国政府以危害国家安全罪对雅德利进行起诉,却因保密法原因无法提供证据,只得多次对雅德利进行警告,也曾没收他的文稿,逼得他不得不改行从事房地产投机生意。
《美国黑室》出版后,温毓庆看到了这本书的价值。当时日本已入侵东北,他料到中日间迟早会爆发一场战争,中国也应该组建一个类似“美国黑室”那样的专门破译日本密电码的机构。
温毓庆是宋子文的姨表兄弟,他将这一想法告诉宋子文,通过宋子文请示蒋介石。1934年蒋介石虽批准了这个建议,但并没有划拨专项经费。温毓庆只好在电讯局内部找了几个亲信,搜集一些日本电报底稿,进行日电密码研究。抗战爆发后,温毓庆主持的这项研究已经有了一些进展,但由于人力物力所限,只好向原下属、特务处电讯科科长魏大铭求助,请他代为培训电讯人员。
魏大铭向戴笠做了汇报,戴笠很想与温毓庆合作,共同组建日电破译机构,却遭到温毓庆的婉拒。戴笠并不死心,通过这件事得到的重要信息使他受到启发,这个重要信息就是——《美国黑室》和它的作者雅德利。
戴笠立即与军统局美国情报站站长萧勃联系,令他暗中寻找雅德利,一旦找到,不惜重金聘请到中国,为军统培训密码破译人才。
萧勃的公开身份是中国驻美大使馆副武官,这个身份为寻找雅德利提供了便利。他很快找到了正处于困境中的雅德利,双方一拍即合。经过秘密磋商,最终以年薪100万的待遇,与雅德利签订了为期一年的合同。
1938年11月,在萧勃的精心安排下,雅德利化名赫伯特?奥斯本,经香港来到重庆,住进戴笠特地为他安排的神仙洞九十二号——一幢花园别墅,人称“豁庐”。
雅德利的《美国黑室》《日本外交秘密1921—1922》等书,揭露了许多日本见不得人的内幕,他本人早已成为日本人的眼中钉。戴笠唯恐被日本间谍侦知其行踪,不得不严加防范,同时派多名保镖负责他的安全。
豁庐地处重庆乡间,地理位置偏僻,一般人极少涉足,就连日本军机空袭也不会注意到这里;加之背靠枇杷山,居高临下可俯瞰长江,环境清静幽雅,是一个既安全又适合开展秘密研究工作的场所。
这是一幢钢筋水泥结构的洋楼,楼内共有20多个房间,可以容纳上百人。这里不仅是雅德利的个人住所,也是密电研译的办公场所,同时是军统密电侦译培训班所在地。每个培训班一般30多名学员。所有人的吃住、工作、学习都在这里。雅德利除了指导密码研究员研究日本电报密码外,还要给学员上课。他的教学方式理论结合实践,学员每日理论学习两小时,其余时间进行业务研究。
当时密码研究组已有40多人,下设研究、侦收、总务、统计各股,另有翻译官室、专员室,由曾留学日本、精通日文的人充任专员,担任研译业务。
军统的电讯总台设在浮图关遗爱祠,并于上饶、洛阳、西安、桂林等地建立电讯工作队,设立侦收支台,分别侦收华中、华东、华北等地日军的往来密码电报,供密电研究组研究与破译。
在1939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雅德利在豁庐为军统培训了近200名密码研究与侦译人员。在此基础上,戴笠再次提出与温毓庆合作。尤其已与雅德利续签合同,戴笠拥有了更具**力的资本。
此时的温毓庆因交通部人事纠纷,正在处境艰难之中,加上他本人对雅德利的崇拜,很快同意了戴笠的要求。两人经过协商,议定了“中国黑室”的有关事项,很快呈报蒋介石。
当时蒋介石集团的密电破译机构,除了有温毓庆主持的交通部密电检译所和军统电讯处的密电研究组外,还有蒋介石侍从室的密电研究组,组长为机要秘书毛庆祥。蒋介石将三个密电研究机构合并,于1940年年初成立了“军事委员会技术研究室”,由温毓庆兼研究室主任,毛庆祥和魏大铭分别任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
合并后的技术研究室设在重庆黄葛垭,编制300余人,由军事委员会正式拨款购置器材,每月拨付办公经费五万余元。
然而,军委会技术研究室成立了,戴笠却被抛到了一边,虽有魏大铭参与其中,却完全不由军统控制。换句话说,戴笠费尽心思,又聘洋专家,又培养人才,如今却把家底全部拱手让给了别人,真乃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完全有悖于戴笠的初衷,可又无可奈何。
与戴笠相比,温毓庆本身就是留洋博士、电讯专家,又是宋美龄的表兄,无论资历还是背景戴笠都不可匹敌;毛庆祥虽非电讯专家,却也曾留学法国,早在北伐前便担任了蒋介石的机要秘书,那时候戴笠还没踏上报考黄埔军校的南下之旅呢!且以侍从室机要秘书的身份,管理这个日电破译部门正是名正言顺,尤其便于蒋介石及时了解日军动态。论背景,毛庆祥不仅与蒋介石有乡党之谊,且两家为世交,渊源深厚,戴笠岂有资格、能力与之相抗衡?
戴笠尚能聊以安慰的,是还有一个军统的魏大铭参与其中,好歹能及时得到破译的日电内容。
不料,军委会技术研究室成立没几个月,突然发生变故。常言说一山不容二虎,毛庆祥虽是副主任,却主持日常工作,凡事有个人主张,且愿自作主张;温毓庆作为主任,又是资深专家,既然为日电密码破译研究多年,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主张。两人因意见不合,闹得不可开交。
时逢温毓庆患黄疸性肝炎和钩虫病,干脆一走了之,赴港看病,一去不归。温毓庆走后,毛庆祥与魏大铭的矛盾升级。魏大铭毕竟是电讯专家,凡事有自己的想法,毛庆祥则寸步不让,两人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毛庆祥一怒之下向蒋介石密告魏大铭抓权不轨。蒋介石痛责戴笠之后,将毛庆祥与其原密电研究组人员撤回,将技术研究室交给军统管理。
这样一来,等于军统吞并了温毓庆在交通部的研究班底。这个意外的收获令戴笠乐不可支,亲自邀了魏大铭,跑到豁庐与雅德利摆酒庆贺。
军统电讯处“特种技术研究室”就此成立,这就是“中国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