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患得患失(1 / 1)

如果说陈恭澍在“刺石案”中所表现出的目无组织、处事草率,已令戴笠大失所望,那么在“刘兆南告密事件”中的拖沓怠惰、不负责任、无担当,则令戴笠及所有知情人大跌眼镜!戴笠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一直看好并精心栽培的外勤干部,竟会做出如此弱智之举。堂堂北平站站长,在同为兄弟单位的军警面前仓皇出逃,不啻天方夜谭,令特务处贻笑天下,颜面尽失!

震怒之余,戴笠下令王平一,即刻动身赶赴归绥,追拿陈恭澍,带到南京归案!同时电令绥远站站长高荣,对王平一予以配合。

之所以认为陈恭澍必在归绥,是因戴笠知道陈恭澍的兄长在归绥任军职。归绥地处偏远,是逃亡的理想去处。

不过戴笠最终还是失望了,陈恭澍不知从何处听到风声,在王平一赶到归绥,刚刚与高荣碰面后,陈恭澍便望风而逃,去了更偏远的乌兰华。

事已至此,戴笠遂决定放弃陈恭澍,命王平一返回北平。

与此同时,戴笠与宪兵三团取得联系,将刘兆南、王文、陈恭澍的妻子押解到南京。为优待陈妻,将其关在“甲地”,将王文、刘兆南关进了“丙地”。

又调白世维、王云孙到南京受训,调戚南谱赴天津站工作,调杨英进入天津电信局。北平站只剩下直属通讯员范行和在北长街看门的老尹。

接着对北平站进行重建,并成立北平区,由复兴社骨干、华南区负责人张炎元出任区长,戴笠的机要秘书毛万里出任区书记,北平站改由北平区直接领导,站长由范行代理。同时派吴赓恕出任天津站站长。

在北平区工作进入正轨之后,戴笠也将不愿回归的陈恭澍抛到了脑后。

却不料,1935年10月,一封从邮局投递来的平信寄到了鸡鹅巷五十三号,收信人直接是“戴雨农先生”。由于涉嫌泄密,特务处严禁任何人从邮局投递信件,也从未有人敢违反这项规定。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冒大不韪?

抽出信笺一看,落款竟是陈恭澍!信中称:

“我愿意回来接受处分,唯一的要求,是请派连谋兄到北平接我。如蒙允诺,良顺兄抵平后,在《世界日报》上登一小启即可。”

陈恭澍自然知道,戴老板是绝不容许犯了错误的部属接受处分前还要讲什么条件,尤其是指定报纸公开登广告,以及违禁邮寄信件且不留地址等等。他猜想会惹戴笠生气,甚至会有更严重的后果,所以后来在回忆中说:“我写这封信给戴先生,实在斗胆之至……可是我终于作了一次尝试。”

之所以斗胆尝试,是他的处境已十分艰难。逃匿一年半,整日无所事事,精神无所寄托,生活断了来源,囊中“弹尽粮绝”,靠亲友接济过日子,与乞讨无异,其落魄窘状可想而知。但是贸然赴南京请罪,又担心遭遇不测,所以要求派连谋到北平接他。

连谋是陈恭澍的福建同乡,与陈恭澍同龄,也是生于1907年,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连谋字连顺,又名连良顺,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四期,由陈恭澍推荐加入特务组织,被派往福建,任闽南站站长,不久前被调至武汉警备司令部任职,极受戴笠器重。

陈恭澍点名要连谋赴北平,就是想知道戴笠将给他何种处罚,万一被处以极刑,相信连谋会对他网开一面。

放眼整个特务处,乃至后来的军统局,有哪个犯了错的下属敢与戴老板提条件、讲斤斗?唯独陈恭澍!

即使穷途末路,也不能铤而走险,却又不舍放弃,只有斗胆一试。

其实戴笠就是不怕“叫板”,叫板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但凡事都有例外,也算陈恭澍幸运,因为戴笠爱才,尤其对他眼中的青年才俊,更多了一份偏袒和呵护,对沈醉如此,对陈恭澍更是如此。尽管陈恭澍的一系列表现使他在戴笠心中的形象已大打折扣,却并未影响戴笠对他的偏爱。

戴笠本人曾打流十年,深知流落社会的艰辛,而逃匿,将更加艰难。他完全能想到陈恭澍眼下的处境,若非山穷水尽,也不敢冒违禁之险从邮局寄信。

戴笠几乎没有考虑,就通知连谋回京,作过一番交代之后,连谋只身北上。

而陈恭澍在“斗胆一试”之后,又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煎熬,生怕招致更严重的后果。直至过了八九天,在《世界日报》看到连谋发布的小广告之后,仍然在疑神疑鬼。广告称:

“仁风兄:弟已抵平,现住花园饭店,盼速来晤,良顺。”

周仁风,正是陈恭澍的化名。陈恭澍在兴奋之余,又担心是有人冒名顶替,于是打电话到花园饭店,一听果然是连谋的声音,这才雇了一辆人力车赶往花园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