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主要领导人的同时,戴笠还奉命派沈醉的情报组监视一名非“同盟”进步人士,即报业巨子、《申报》总经理史量才。之所以监视史量才,这和他风生水起的报业“生意”以及与“同盟”成员的密切往来有直接关系。
史量才,名家修,字量才,出生于1880年,江苏江宁人,后移居松江(今属上海),早年从事教育工作,曾担任《时报》主笔。
1912年,史量才以15万银洋与张謇合资,盘下上海申报馆,出任总经理。经大刀阔斧,锐意改革,《申报》销量扶摇直上,很快跻身国内最具影响力的大报行列。1927年与1929年,史量才又相继购买了《时事新报》《新闻报》大部股权,他本人遂成为上海报界最大的资本家。
史量才有自己的办报“生意经”,认为“报纸是民众的喉舌,除了特别势力的压迫以外,总要为民众说些话,才能站住脚”。因此,在北洋政府统治时期和南京国民政府统治初期,史量才对政府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不敢公然反对,但有时又旁敲侧击地批评一下”。
随着史量才在报界地位的上升,尤其购买《新闻报》股权后,成为报界权威的他,自恃其报业机构设在租界,南京政府对它奈何不了,开始愈来愈大胆地与南京政府对抗。
“九一八”事变后,史量才的政治态度趋向进步,针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公开提出“安内必先攘外”。并在《申报》上全文刊载宋庆龄关于《国民党不再是一个革命集团》的宣言。
1932年6月,南京中央大学发生学潮,《申报》在如实报道学潮起因后,又特地发表《中大学潮平议》,称“外患之刺激,政治之混乱,生活之不安,实为学潮之根因”,在批评教育日益败坏的同时,矛头直指国民政府政治、军事的黑暗。
教育部长朱家骅与上海市教育局长潘公展,分别向蒋介石报告了《申报》种种危害党国的行为,蒋介石遂下令“申报禁止邮递”。
蒋介石奈何不了租界的申报机构,却能在上海华界与其他地区封杀《申报》,这是史量才始料不及的。
租界弹丸之地,“禁邮”等于置《申报》于死地。史量才毕竟是商人,经济利益不能不考虑,于是赶紧托人,向蒋介石缓颊。
蒋介石提出“解禁”条件,史量才答应撤换总编辑陈彬和,坚决不同意中宣部派员指导《申报》编辑和发行。
对此,蒋介石没有坚持,总算放史量才一马,《申报》“禁邮”35日后被解禁。
但史量才并没有屈服。1932年年底,中国民权保障同盟成立后,史量才在《申报》上广为宣传,极力拥护其政治主张,并发表同盟领导人宋庆龄、杨杏佛、鲁迅等人支持抗日与抨击国民党统治的言论,反对蒋介石“围剿”苏区红军。此后,又详尽报道了杨杏佛的华北之行,以及宋庆龄、杨杏佛在南京营救政治犯的活动。
也正因为史量才与同盟关系密切,戴笠在奉命监视同盟主要领导人时,史量才也被列入其中。当时也只是监视而已,蒋介石并未打算除掉史量才。最终令蒋介石动了杀机的,是有情报显示,史量才不仅同情共产党,而且曾对中共上海地下党组织给予经济援助。
杨杏佛遇刺一年后,即1934年夏初,戴笠得到暗杀史量才的指令。
然而史量才不同于杨杏佛,他不仅行踪不定,难以掌握其生活规律,而且出门必坐防弹保险汽车,身边跟随保镖,警惕性极高。
史量才处处提防,开初并非防备政治暗杀,而是防备因财而遭报复;直到杨杏佛遇刺,才开始对南京方面有了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但对因财而结下的仇家,一直未敢放松警惕。
提起史量才因财结仇,还要从清末官员陶保骏说起。
陶保骏,江苏镇江人,上海光复前任南京军务要职。辛亥革命时,携贪污所得巨额军饷数十万逃到上海,寄居于名妓沈秋水处。未几被沪军都督陈其美逮捕枪决,沈秋水顺手牵羊,拿走了陶保骏带来的巨额财富。
岂料,沈秋水妇道人家担不得事,还没来得及享用这天上掉下的馅饼,便因担惊受怕搞得寝食难安,一日数惊。她将此事告诉了往来密切的史量才,史为保护沈秋水,纳她为如夫人,史量才也因此瓦块翻身,有了购进《申报》的巨额资金。
再说陶保骏,其家中有一兄一弟,兄为津浦路南段局长,弟为军官,他们很快发现陶保骏的巨额钱财落入史量才之手,扬言要找史量才算账。史量才得此讯息,处处小心提防,甚至为此学习拳术、技击,以防不测。
纵使多年来陶家兄弟并未成功付诸行动,史量才仍不敢掉以轻心,尤其随着陶保骏的儿子长大成人,史量才的警惕性也越来越高。
鉴于史量才的高度警惕与防范,以及“刺杨案”的经验教训,考虑到史量才在上海的影响,戴笠接受任务后格外谨慎,并不急于行动,只是寻找机会,以求一举成功,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