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土地庙里的死尸会动弹,土地庙外还有一具死尸。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神鬼,但我相信阴谋。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阴谋,或者一个陷阱?
月亮西斜了,我们还不敢回去。胎记让我先回去,我让胎记先回去。我们好像是在谦恭礼让,其实都是想让对方给自己当挡箭牌。我们两个都是笨人,但是笨人在恐惧面前,一点也不笨。
我们正在互相谦让的时候,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有两匹马从远处跑来了,马上骑着两个人,手中挥舞着鞭子。
夜半时分,还在游**,为江湖中人。
我拉着胎记伏在草丛中,在巨大的天幕映衬下,我看到那两个人从马上骗腿而下,走进了土地庙。他们看到土地庙前有一堆艾蒿的灰烬,似乎一惊,赶紧退了出来。他们爬在庙前的草丛中,仔细观察,还把一块石头丢尽了土地庙里,看到没有什么动静,这才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去后,再没有了什么动静。
这两个夜半来客是什么人?土地庙里现在是什么情形?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就告诉胎记:“我们去近前看看。”
胎记点点头。
胎记在寺庙前兜了一大圈,远远地绕过了那具死尸,我跟在他的后面。可是,到了距离土地庙还有十多米的时候,胎记害怕了,他再也不敢迈前一步。我让他伏在草丛中不要轻举妄动,自己怀揣一颗砰砰乱跳的心,抖抖索索地摸到了土地庙的窗户下。
土地庙里传出了说话声,那声音异常熟悉,那正是很多天前在羊圈外和我死拼的金属声音。那种声音很有特点,听一次就能铭记终生。草原如此辽阔,偏偏冤家路窄。
蚊子叮咬着我的腿,叮咬着我的脸,叮咬着我**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我顾不上拍打,仔细偷听他们的每一句话。
我听见金属声音在问:“怎么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到,他能跑到哪里去?”
另一个尖细的像公鸡一样的嗓子说:“他受伤了,跑不远的,怎么就是找不到。”
金属声音说:“我们赶紧向前追。”
公鸡嗓子说:“甭着急,他的马被打死了,他跑也跑不远的。先吃点喝点。”
他们在追什么人?和金属声音在一起的这个人又是什么人?金属声音是个采生折割的恶徒,这个人肯定也不是好东西,他们追杀的那个人,肯定是个好人了。如果遇到他,我一定要想办法救他。
金属声音又说:“奇怪了,看这土地庙里的布置,明显是一个灵堂,怎么只有死人躺在那里,没有人看守?”
公鸡嗓子说:“你没看外面的艾蒿堆吗?前半夜有人看守,后半夜被蚊子叮得受不了,就跑回去睡觉了。”接着,我听到啪啪啪的拍打声,公鸡嗓子说:“这里面怎么来这么多的蚊子。”
金属声音又问:“麦帮主上次让你去给日本人送信,说会让日本娘们陪你,你去后,见到日本娘们了?”
公鸡嗓子说:“当然见到了。”
金属声音问:“日本娘们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公鸡嗓子说:“当然漂亮,皮肤像雪一样白,摸一把,滑腻腻的。”
金属声音急切地问:“你摸了?”
公鸡嗓子洋洋得意地说:“当然摸了,那大腿,都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金属声音似乎咽了一嘴的口水,他声音湿漉漉地说:“下次你让帮主派我给日本人送信。”
公鸡嗓子自负地说:“麦帮主派人给日本人送信,你以为是随便就派一个人?你办事毛毛糙糙,我要是麦帮主,我也不会派你。”
金属声音说:“送啥要紧信啊?还这么精细。”
公鸡嗓子说:“给日本人的信,当然是要紧信。要是落在吉鸿昌他们手里,就没有咱们的活命了。”
我在外面听得一头雾水,麦帮主是我的师祖啊,他性格耿直,为人刚硬,怎么会和日本人勾勾搭搭,怎么会给日本人送信?哦,也许他不知道日本人在草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一定是受到了日本人的蒙骗。我见到师祖,一定要告诉他,别再和日本人来往。他们说的那个吉鸿昌,又是什么人?
要在草原上行走,离不开马。骆驼是沙漠之舟,马是草原之舟。在沙漠中,没有骆驼陪伴的人,最终可能就是死;在草原上,没有马的人,是走不远的。
我想盗走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的马。
我跟着原木学会了如何盗马,要想盗马,首先不能让马发出响声,马是极为聪明的高脚动物,陌生人是很难接近它的。但是,只要把骗术运用其中,骗取了马的信任,就能够很顺利地盗走马。
我让胎记在草丛中监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露面。胎记问我要去哪里,我说:“土地庙里的这两个人是杀人逃犯,我去报官。”
胎记哆嗦着声音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杀人逃犯都是亡命之徒,他们杀了一个人,就不会在乎再多杀一个人。”
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他就是要去。没办法,我只能带着他。我想,先盗走他们的马,然后和燕子离开这里。金属声音肯定能够认出我们。我们只要找到了师祖,也就是麦帮主,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想逃也逃不掉。他们的声音太有特色了。
金属声音和公鸡嗓子的马被拴在一棵干枯的树上,苍茫的月色下,那棵干枯的只剩下枝条的树,看起来异常诡异和恐怖。我悄悄摸过去,两匹正在吃草的马,突然看到我走近了,警惕地抬起头来,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我和颜悦色地看着它们,向它们摆摆手,让它们看到我手上没有任何东西,对它们毫无恶意。它们果然放松了警惕,微微低下头,喷着响鼻。我的手指先在一匹马的的脖子上挠着,慢慢转移到了臀部,那匹马摇摇又长又蓬松的尾巴,显得很受用。我解下了它的缰绳,然后又解开了另一匹马的缰绳,牵着它们离开了。两匹马用头拱着我的屁股,显示着它们的亲热。
我和胎记骑着马跑出了很远,一直跑到再也望不到土地庙的地方,前面有一棵高大的柳树,在这个季节里,所有树木都枝繁叶茂。我们跳下马来,把两匹马拴在柳树上。
胎记问:“我们把马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如牵去卖钱。”
我说:“去哪里卖钱,现在黑灯瞎火的,谁会来买。”
胎记说:“这两匹马要是挣脱缰绳跑了,咱不是白忙活了?”
我说:“我们把马牵走,那两个狗贼就逃不脱了。”
胎记不再说话,跟在我的后面离开柳树。我们刚刚走了十几米,突然听到柳树上传来一声大喝:“小毛贼,站住。”
我们惊慌失措,转过头去,看到柳树上跳下了两个人,黑布遮脸,手持利刃。胎记一看到他们手中的刀子,就扑通一声跪下了,他哭喊道:“和我没得关系,和我没得关系。”
那两个一高一矮的蒙面人走到我们跟前,我心中紧张地思虑着:这两个人是江湖中人,还是官府中人?我们要不要逃走?能不能逃走?逃不走该怎么办?
高个子用刀指着我们问:“你们这两个盗马毛贼,从哪里偷的马?”
我说:“我们不是盗马的。”
高个子又用刀指着拴在柳树上的马问道:“赃物在此,还敢抵赖?”
我说:“这马不是偷的。”
高个子问道:“不是偷的,怎么来的?”
我眼望着马匹,想着他们既然夜晚蒙面,就一定不是官府中人,而且他们手中拿着长刀,而不是快抢,所以,我断定他们是和我一样的江湖中人,于是,我用江湖黑话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是靠扇的,不是老荣。”
高个子一愣,他放下指着我的长刀说:“原来是并肩子。”
我说的意思是,我们是乞丐,不是小偷。高个子说,原来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