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不忍打击陈意的自信心,她也没有精力理睬陈意。她如今面临一个重要的抉择,到底是选择天真烂漫的张颂鹤,还是忠诚沉闷的桐荷。一个是她枯燥无味的人生中的点缀,一个是长久陪伴她度过无聊日子的忠仆。
她悲哀地发现,如今的自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也许她再犹豫下去,他们也会如百里所安和千机那般,以惨烈的方式离她而去。
神不曾赐予她心动的感觉,却回馈她怀念的滋味。
元旦,天空下起了大雪,有身着狐裘曳撒蹬皂靴的女子撑伞而来,眉峰与眼角上挑,微薄的唇轻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司幽初见姜颜,只觉姜颜身上自有一股久经江湖的沉郁气质,老辣劲道。但姜颜的鼻头微圆,若是不整天绷着一张脸,也有一点可爱。
陈意当即离开,从树上飞下来,长长的尾巴扫了司幽一头一脸。
“你来啦。”陈意的尾巴轻轻摇动,笑得犹如张颂鹤一般。
司幽忍不住捂着心口,逃离令她冒鸡皮疙瘩的现场。但很快,她又被陈意叫到里屋。知府衙门的人聚了一屋子,陈意手中拎着一个空酒坛,招呼道:“抓阄吧,抓到谁的名字,就在元宵那日送她一份礼物。”
桐荷与张颂鹤一起看向司幽,司幽一时有些紧张。她对陈意道:“我来抱坛子。”
“放在桌上也可以,用不着人抱。”
“我要抱。”司幽似乎醉了,抢过坛子,以不为人知的速度往坛子中又塞了一张纸条。陈意忙着让姜颜抽到他的名字,连忙又将坛子抢过来,掷在桌上。
“抽。”
姜颜眼尾上挑,第一个将手伸进坛子中,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瞥了陈意一眼。
陈意心虚地别过脸。
张颂鹤第二个抽,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一时喜笑颜开。
桐荷皱眉,认命一般将手伸进坛子中,随意取了一张纸条,看也不看便退到一边。他不傻,他敏锐地觉察出了,张颂鹤怀着与他一样的心思。
等到司幽了,她看着坛子,半晌还是没有伸手。她笑嘻嘻地道:“我只喜欢收礼,不喜欢送礼,我就不抽了。”
“诶,你这样可不公平,怎么不问问那个要送你礼物的人,他同意不同意?”
“这可说不准。我只问问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我就不抽了。”
有人想起哄,司幽一个冷漠的眼神扫过去,对方登时不敢再说话。
抓完了阄,姜颜自告奋勇,与府尹一道上山打野味回来烤制。陈意巴巴地想跟去,却被拒绝了。他颇为沮丧地坐在合欢树下,用树杈在地上画画。
“抽到我的名字,她也不见一点欣喜,明知道我抽到的是她的名字,也不见一丝疑惑,难道三年的时光太久了,姜颜已经不爱我了吗?”
他画着画着,发现司幽一个人在树下的石桌上下围棋,一枚白子握在手中半日未曾落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将带着自己名字的纸条放了进去,你担心他们只有一个人得到了纸条。有时候一碗水端平反而是不公平。”
“我只是还没有想清楚。”司幽知道自己又一次退缩了。
“我认为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陈意意味深长道,“在你将纸条放进坛子的时候,你最担心谁不能抽到你的名字?”
司幽一怔。
她捏着手中的白子,良久,将白子扔了,急匆匆跑了。
“今天打了一头母鹿,晚上吃烤鹿肉。”姜颜将刀掷在桌上,对陈意道。
她的举动甚是潇洒,举手投足之间尽是英气。陈意略显不满,他担心男人味十足的姜颜完全不需要自己。他的态度也冷淡起来:“嗯。”
“怎么?”姜颜挑了挑眉,“你不爱吃鹿肉?”
“无所谓,鹿肉也罢虎肉也罢。”
姜颜抱臂,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不高兴了?”
“我为什么不高兴?”
“脸色很不好。”
“没什么,睡眠不足吧。”陈意沮丧地道,“我们也有三年没见了,我一点没变,你的变化却很大。”
“一年或者两年对你来说就像一个时辰,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很漫长。经历得多了,自然会改。我以前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可你知道,那样的我是无法服众的。若是装老成和狠厉,男人们就怕我,信我了。”
“为什么遇到麻烦不找我?”
“有必要吗?你抓你的妖,我做我的生意。”
“你希望我们分开?”
“那么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将铺子卖给别人?”
陈意皱眉思索。这也是他百思不解之处。当他得知姜颜卖了铺子找自己的时候,已经在心里拿着鞭炮到处庆祝,但她来了之后,他却是表现出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
“你不想开铺子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如果我不喜欢你,以我的性子,大抵不会正眼看你。我如今不仅正眼瞧你,还卖了铺子来瞧你,你说是为了什么?”
“因为你喜欢我?”陈意不确定地指着自己,“可我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却无动于衷。”
姜颜想了想,走到陈意面前,问:“那么,你有没有猜过元宵我会送你什么?”
“我不知道。”
“那你就猜吧。我允许你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