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五花大绑的人，就是桐博。

司幽带桐荷去见桐博，见到后，司幽道：“这厮竟然想跑，我给你抓回来了。拿起你的剑，刺向他的胸膛。”

桐博的牙齿都被打掉了，还是对他冷笑：“杀了我有什么用，你的一切都毁了。你的父亲死了，你的兄弟死了，你爱的人也死了。”

他不就是一个魔鬼吗？桐荷颤抖地握着那把剑，心想。

剑扎进了桐博的心脏，桐博到死都还在笑。

桐博毁灭了那个造成他悲剧人生的人，他已经求仁得仁，别无所求。可是，桐荷作为无辜被波及的受害者，除了坐在桐博的尸体旁边痛哭，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司幽没想到他报仇之后竟是这副姿态，不忍他出丑，只得让侍从都退下了。司幽嘴碎，甚至不让他好好地哭，不停地说一些安慰他的话。

桐荷实在无法在司幽面前悲伤，流了好几滴泪后沉默了半晌，便站起来了。

“既然延索城已经被收复，你便留在这里子承父业，如何？”司幽平静地道。她看似大度，无所谓地四顾，实际上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桐荷上下打量她。他在认识她之后一直都是一副行尸走肉模样，稍微能够用脑子思考的时候，竟也对司幽有所不舍。

“不必了，我还是做您的奴隶。”他鲜少对她说那么多的话，“延索城是我的噩梦，我不想再回来了。”

“不面对梦魇，怎么能够真正放下呢？”

“每个人心中都长了刺，有的人选择拔去，有的人选择不拔，说到底，只是个人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生活在光明中，至少我厌恶以前的我。”

司幽怔怔地看着他，百感交集。

百里所安无法忘却亡妻，所以选择以身殉情，她拼了命想将桐荷从泥淖中拉起来，不过是不希望看到他像百里所安一样走向湮灭。

“那以后，你陪着我吧。”她的骄傲已经让她倍感孤独了。

“是，主人。”桐荷向她行礼。

司幽能够追溯的有关于桐荷的记忆就到这里了。她一直以为他愿意待在自己身边，是因为他感恩自己为他报了仇，她忽略了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

在游手好闲之前的数千年，她都在为了维持山月城的和平奔走。那一段时间，她经常幕天席地，风餐露宿。他们遇到了无数的危险，但她本能地选择保护弱小，桐荷总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你的忠仆醒了。”陈意将带血的棉布扔到她面前，“伤得那么重还能活下来，看来他真的舍不得你，作为过来人，我要劝你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我一直将他当成百里所安的替代品，千机说得不错，我很自私。”司幽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角，“我还没有想好，我对他的感情。”

“随便你，但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服气，为什么同样是一城之主，你就那么招男人喜欢，我就这么没有女人缘？照理说我陈意也长得不丑，地位也不低……”

司幽白了他一眼：“烂情缘和门可罗雀一样，没什么用处。但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点建议，麻烦你说话之前三思。”

陈意依然找不到自己女人缘差的原因。

但现在是时候收网了。两大魔君合力，撕开了忘忧楼的结界。

“就是这里了。”张颂鹤领着众人来到二楼尽头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厨房里，“她的妖气很不稳定，我不知道她究竟是受伤了还是故意隐藏实力。”

“此刻魔君不在，本王竟也没有可用之才。”永安王叹息。

张颂鹤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永安王的言外之意，是让他挡在所有人面前。他咽了咽口水，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防御符咒，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小厨房的门。

里面还躲着几个客人，乍见屋外那么大阵仗，吓了一跳。橱柜里甚至藏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她梳着麻花辫，脸又圆又白，眼睛又黑又亮。

“小姑娘，快出来，这屋子里有妖怪。”张颂鹤朝她伸出一只手。

一旁的人向永安王汇报，他们一直都在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发生。最早躲进屋子里的那个人道，他一进来时就见到这小女孩了，楚楚可怜地蜷缩在橱柜里，叫也叫不动。

“虽然说可以带家眷来拍卖会，但是名单册子上似乎没有八岁幼童的记录。”有人向永安王禀报。

张颂鹤朝那小女孩笑着。

她只是看着他，也不碰他的手。她问：“你在叫我吗，大哥哥？”

她的笑容甜甜的，张颂鹤也不自觉地笑了：“这房间里有妖怪，哥哥带你出去好不好？”

“妖怪？”小女孩慢慢地探头出来，做出让张颂鹤抱着她的姿势。

就在张颂鹤打算抱着她的时候，她忽然变幻出两颗尖利的獠牙，妖邪地道：“我不就是妖怪吗？”

张颂鹤大惊失色，他想要逃，但来不及了。

小女孩化作一个脸孔煞白的女子，尖利的指甲陷入张颂鹤的肩膀，嘴巴以人类极限的程度张开，若是一口咬下去，张颂鹤的头颅连带脖子怕是都会被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藤蔓狠狠地抽在女妖身上，几片鸦青色的羽毛落下。

是司幽与陈意及时赶到了。

司幽甩袖将张颂鹤卷到身后，张颂鹤惊喜地道：“司幽，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司幽嫌弃地道，“没有这金刚钻就揽这瓷器活，丢人现眼。”

张颂鹤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兀自傻笑。

“你既不是千机也不是狐妖，你究竟是谁？”司幽皱着眉问。

女子霎时间又化作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笑眯眯地道：“我是千机的朋友啊。我叫姝童。”

“怎么可能，姝童用自己身上的毒血换来了千机的生。”司幽否定道，“他亲口说的，你已经死了。”

“他不过是为了保护我。那个傻瓜，宁可自己背负所有的罪，也要保护我。可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堕落，所以我躲在这里，让你们找到我。”

司幽一头雾水。

陈意冷哼一声：“如果本尊没有猜错，他们当时应该一起逃出了地牢，但是姝童怨恨难平，因而策划了这一场谋杀盛宴，千机不忍心她因为那些卑劣的人承受灰飞烟灭的结局，所以向狐妖献出灵魂，打算独自完成这场复仇。不过显然姝童也混进了忘忧楼，所以千机顶罪的愿望落空了。”

“没想到你这人不仅生得好看，还那么聪明。”

难得有人夸赞，陈意几乎要忘记她是自己的敌人，要与她击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