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回到溪口,已经是10月8日了。
蒋介石一边忙着监督改造屋舍、修筑墓茔、筹备葬礼,一边思考着处理家事的办法。
胡汉民、汪精卫、廖仲恺、许崇智、杨庶堪等敦请蒋介石尽快赴粤的函电,紧跟着纷然发来。
蒋介石最盼望的,是张静江那里的讯息。
遭到阿凤的嫌弃,不但没有让蒋介石断念,相反,越发让他下定决心,非要得到阿凤不可!临回溪口前,他向张静江请求说:“二哥,有些事情,嫂夫人未必说得清楚,还有劳二哥亲自出面说项。至于妻妾,弟自会妥善处理,请她们放心。”
蒋介石心里还是不踏实,从溪口给阿凤写了一封信,向她通报说,自己要和妻妾脱离关系,一俟葬母毕,就会办理[1]。
11月23日,是王太夫人下葬的日子,戴季陶、居正、陈果夫等不少人,皆来会葬。
陈果夫代表孙中山,宣读祭文:
呜呼,文与郎君介石游十余年,共历艰险,出入生死,如身之臂,如骖之靳,朝夕未尝离失……
孙中山还为王太夫人墓题石:“蒋母之墓”。
胡汉民、汪精卫作了墓志铭。
安葬王太夫人仅仅3天后,也即11月26日,蒋介石即着手和亲友“谈离异毛氏事”[2]。他已经从张静江那里得来好消息:阿凤的母亲答应阿凤和蒋介石交往。
蒋介石离开上海不久,张静江就亲自登门,向阿凤的母亲提亲。
“我是蒋介石的盟兄,我了解这个人,”张静江说,“他不是失业,只要他保持革命的热情,未来的前途一定光明。”
打消了陈母对蒋介石未来前途的顾虑后,张静江又说:“至于金钱,革命党人都得到我们团体的资助,这个问题不必担心。我只希望介石能够定下心来。现在有许多重要的工作需要他完成,可是他太迷恋令媛了,没有心绪做别的事。我相信令媛和他成婚后,他的心绪就能够安定下来,甚至坏脾气也会慢慢改好。我相信令媛会帮助他为国家作出大事,只看你是否同意。”[3]
阿凤的母亲终于答应了。
可是,说到和毛福梅离婚,又遇到了亲友们的阻止:“你母亲尸骨未寒,就要离婚,合适吗?”28日这天上午,蒋介石召集亲友会议离婚事,孙氏母舅孙琴风依然反对,“再说,离婚后经国谁来抚养?”
“谁体恤到我?!”蒋介石大发脾气,“难道,你们甘愿我的一生就此毁了吗?!”
“相互体恤才对!且不说名誉,离婚了,孩子怎么办?孩子的母亲怎么办?”反对离婚者也不示弱。
争吵了半天,也没有争出一个结果,大家不欢而散。
“其实,我也是为家里着想的。”蒋介石私下里找到反对离婚最激烈的孙母舅,劝他说,“吾母已安葬,大事已毕,以后我就要以身许国,追随孙先生革命,不久就会和北军打仗,我担心会连累家庭,所以要和毛氏、姚氏脱离家庭关系。”
这个理由,让孙母舅无话可说,只得让步,众亲友也只能默认。
“经儿、纬儿,你们过来,我有话说。”当晚,蒋介石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纬儿可爱,经儿可怜!”[4]蒋介石心里默念着,不禁凄然伤怀,声音为之哽咽,“经儿、纬儿,尔祖母已安葬,大事已毕,此生无所顾恋,更可致力革命,为国牺牲。为父已与你们生母毛氏、姚氏宣告脱离家庭关系,家产也为你们析定。”
年11岁、正在奉化县城龙津中学读书的经国和满刚5岁、在县城上幼稚园的纬国,对父亲的话似懂非懂,但是,见父亲神色凄然,语调哽咽,不禁又惧又悲。
蒋介石拿出一张文稿,说:“经儿、纬儿,这是为父留给你们的条示。”说着,便展开读道:“余葬母既毕,为人子者,一生之大事已尽,此后乃可一心致力于革命,更无其他之挂系。余今与尔等生母之离异,余以后之成败生死,家庭自不致因我而再有波累。余十八岁立志革命以来,本已早置生死荣辱于度外;惟每念老母在堂,总不使以余不肖之罪戾,牵连家中之老少,故每于革命临难决死之前,必托友好代致留母遗禀,以冀余死后聊解亲心于万一。今后可无此念,而望尔兄弟二人,亲亲和爱,承志继先,以报尔祖母再生抚育之深恩,亦即所以代余慰藉慈亲在天之灵也。余此去何日与尔等重叙天伦,实不可知。余所望于尔等者,惟此而已。特此条示经、纬二儿,谨记毋忘,并留为永久纪念。”
经国、纬国含泪恭听,屋内的气氛,颇是悲壮。
半个月后,蒋介石把家事料理妥当,于12月13日早7时抵达上海[5]。
在大东旅社安顿下来,蒋介石立即约阿凤见面。他们先来到法租界的一个公园里,两个人坐在公园从长凳上,蒋介石一个劲地谈着自己。说完了他的前两次婚姻,蒋介石郑重地对阿凤说:“现在我要告诉你我心里的话,请你仔细听清:只要你答应嫁给我,按照民国的法律,你就是我唯一的合法妻子。”[6]
阿凤虽然想答应蒋介石,但是羞于出口。
“如果你不相信我真心爱你,让我用另一种方式证明给你看!”蒋介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弹簧刀,把手掌伸开,举在阿凤的眼前,“看,只要你愿意,我就用这把刀切下我的一根手指,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怎么样?你说。”
“求求你,求求你把刀收起来吧!”阿凤既感动又害怕,忙抓住蒋介石的一只手,“我相信你,把刀收起来吧!”
15岁的阿凤,被蒋介石的甜言蜜语所打动,虚荣心也得到极大的满足,在他面前,也就变得乖顺了。她随蒋介石来到了大东旅社的127号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双人弹簧床,阿凤坐在**,一言不发。蒋介石回身锁上门,把阿凤搂在怀里,边热烈地吻着,边低声倾诉说:“我的宝贝,你是我在世界上最渴望的东西,你是我所有希望、所有梦想的实现,是唯一属于我的女孩,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你相信我吗?”阿凤点点头:“我相信你。”
蒋介石激动不已,一下子狂热地把阿凤压在了身下,紧紧地抱着她……[7]
第二天,蒋介石和阿凤一直待在房间里,连三餐都是在房间里吃的。蒋介石既高兴又热情,一整天都是眉开眼笑,像是一个孩子,不停地开玩笑,逗阿凤开心。
阿凤没有想到蒋介石居然是如此浪漫的男人,也为他的热情所征服[8]。
[1]蒋介石日记,1921年11月17条只记载“给讯璐妹”,具体内容不祥。但根据当时实际情况,应当是就处理她所关心的妻妾事,向她通报自己的想法和行动。
[2]蒋介石日记,1921年11月26、27、28日。
[3]参见《陈洁如回忆录》,第32-33页。这部分回忆,有明显的编造痕迹,此处所引述的内容尚算符合常理,具有一定可信度。
[4]蒋介石日记,1921年11月28日。
[5]蒋介石日记,1921年12月12日记载,“上午七时,由家赴桂……”,12月15日记载,“上午七时后过岸,投宿大东旅社。晚,璐妹迎侍。”
[6]此据《陈洁如回忆录》。回忆录说陈与蒋1921年12月5日在上海结婚,此前还见到了孙中山等说法,时空不合,情理不通,是不可信的。但是回忆录说到两个人交往的有些细节,应该有一定可信度。
[7]《陈洁如回忆录》将此记述为新婚之夜的场景,显然是有意回避事实。
[8]参见《陈洁如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