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闺房和商业连不得意,军队生活也让他感到非所应为(1 / 1)

民国九年春夏之交,上海筱崎医院。姚冶诚从戴季陶夫人处得知,蒋介石因伤寒症已入院治疗两日,忙前来探视。

蒋介石一见姚冶诚,不禁怒火万丈,恨恨道:“你给我走!我不愿意看到你!”

姚冶诚战战兢兢,说:“病了,总要有人侍候。”

“我不想让你侍候,有你在,我的病反而会加重。”蒋介石厌烦地说,“我蒋某人前世做了什么孽,让今世遇到你这个冤家!”

姚冶诚无奈,只得含泪离开了。

或许是忘不了天真无邪的阿凤吧,蒋介石对姚冶诚越来越看不顺眼了。本来,蒋介石在1919年岁尾曾经计划着,新的一年“所当致力者,一,体育,二,自立,三,齐家;所当力戒者,一,求人,二,妄言,三,色欲。”可是,1920年新年第一天,早晨未起床,瞟见楼下电灯还亮着,蒋介石怒恨交加,对姚冶诚一顿痛骂。他恨姚冶诚没有治家之法,感叹“娶妾之危害实不胜言[1]。

自收到阿凤的那封信,蒋介石的爱情攻势受挫,“齐家”的可能性也越来越渺茫,蒋介石就又频繁出入妓院消遣,回家又常常发一些无名火。

14日这天,蒋介石“晚,出外游**”,自问“身份不知道堕落于何地!”,到了18日这天,“上午,外出冶游,又为不规则之行。回寓次,大发脾气,无中生有,自讨烦恼也。”[2]

心情不好,身体也出了毛病,春天起,就颇受牙痛、沙眼的折磨。可是,姚冶诚迷上了赌博,打起牌来,也就忘了侍候病人。为此,蒋介石不少生气。

“近日冶诚嗜赌而不侍我疾,且出言悖谬,行动乖违,心甚愤恨之。”蒋介石一气之下,5月16日,索性迁出了刚刚租住不久的法租界贝勒路365号住所,到一个叫“一品香”的旅馆独自居住。

刚搬进“一品香”几天,蒋介石就发了伤寒病,还是戴季陶夫人把他送进医院,令他感激不已。

听说蒋介石因病住院,他的母亲王太夫人扶病前来,孙中山也于5月27日亲往探视。

“先生,俄国革命成功之经验,颇值得借鉴。”蒋介石说,“昨日季陶、仲恺来,我们曾经商议,拟一起到俄国考察,由我和季陶各出3000元作为旅费,准备6月底前即动身。”

孙中山说:“出国考察固然是好事,不过,眼下本党军事工作需要介石协助,出国之事,以后有机会再说。”

蒋介石只得作罢。

既然不能出国,一些事情就躲不开了,于是,蒋介石约请张静江、戴季陶和居正于5月31日这天一起来到医院。

“今天,请各位兄长来,是想商量一下处置弟和姚氏之事。”蒋介石有气无力地说,“弟在病中,思来想去,益恨姚氏举动之贱劣,心术之狠贪。扩而广之,乃至于痛恨家庭习惯之锢旧,社会之龌龊,寻思去国离乡,以求独善其身之道。”

张静江、戴季陶、居正,都纷纷劝蒋介石和为贵。

蒋介石深感“离合两难。乃决心暂留而析居,以观其后。盖因弃去,一则纬儿无人抚养,恐其常起思母之心;一则藕断丝连,虑其终结不解之缘。”[3]

“齐家”的计划已然渺茫,蒋介石又想在所致力的“自立”和所戒的“求人”计划方面,能够有所进展。

在1920年第一天,蒋介石对新的一年曾经有些考虑:“今年拟学习俄语,预备赴俄考察一看,将来做些事业,或学习英语,游历世界一周,访探各国政治,以资采择。二者如不能,即在事业方面立足,组织麦棉会社,种植棉麦,否则充当经纪人,做棉花、棉纱生意。”[4]

蒋介石曾经设想,能不能到福建创办一所军校,为此事,还和戴季陶商量了好久[5],终因经费、环境等因素,未能如愿。

入春后,陈炯明再三来电,敦请他回军供职,孙先生也反复劝他回粤军一效力[6]。蒋介石不得已,于4月上旬赴闽,到漳州后,“见群小在侧,环境无改于初”,旋即又“拂然”[7]归沪。

这些年来,生活在上海繁华之地,开销不小,每每靠盟兄张静江的接济,终归不是办法。事到如今,要想自立,也只有在商场一试了。

就在和张静江、戴季陶、居正商量处置姚冶诚事后,蒋介石召陈果夫到医院来,商量创办公司的事。

陈果夫向蒋介石报告了开办交易所的进展情况。

早在1916年底,孙中山接受日本有关人士的建议,决定与日本神户航运巨头三上丰夷在上海开办交易所,以筹集经费。次年1月,由孙中山领衔,虞洽卿、张静江、戴季陶等附议,向北京政府农商部呈请成立上海交易所。一个月后,农商部批准先行经营证券。正当紧张筹备之际,张勋拥废帝复辟,上海市面陷入混乱,交易所筹办也陷入停顿。孙中山南下成立护法军政府,更觉筹措经费之必要,遂命留沪的张静江等继续筹办。张静江、戴季陶、蒋介石等便依以前案,继续申办。其间,主要是张静江、虞洽卿等人在操办,蒋介石基本上无从过问。

直到1920年2月,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才有了眉目。尽管政府尚未正式批准,但是张静江、虞洽卿等人决定,边申报边做,选举成立了董事会。

蒋介石也参加了董事会的选举会,他感到自己似乎与商场也不怎么有缘,心甚不平:“赴开元会议交易所选举董事。商人积弊,舞私牟利,垄断其间。小商人中虽有达才正士,不能施展一筹,以致中国实业,日趋衰落,安得将此种奸商市侩一扫而空之,以发荣社会经济也。”[8]

既然交易所开业在即,蒋介石便决定自己成立经纪公司。

“公司名字,不妨叫友爱,资本共银五千圆。果夫你现在在钱庄助理,薪水不多,还要负担立夫的学费,这五千圆,就先由我全部垫付。”蒋介石说,“公司可先购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400股为基本。这400股在友爱公司定为10股,我以丰镐房名义占七股,果夫,你和马欢夫、干夫各约1股,就由你来做义务经理。”[9]

陈果夫领命正紧张筹备友爱公司,在医院的蒋介石从((申报》上得到了一个令他沮丧的消息:国际金融风潮骤然来袭,银价大跌。

“蒋三伯伯,下一步怎么办?”陈果夫、陈立夫兄弟,平时称蒋介石为“蒋三伯伯”,书面称则“叔”。

“只好停办了。”蒋介石无奈地说。

想不到第一次做生意就遇到挫折,又想到家里的矛盾,蒋介石实在郁闷不堪,出院后便到普陀山游玩散心。

“这位先生,今年五六月份运气不好。”普陀山上,一个星相家给蒋介石看相,告诉他说。

蒋介石将信将疑。

散心回来,得到消息说,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7月1日就要开业了,所以蒋介石一回到上海就到张静江家里,商议成立公司的事,又召陈果夫,让他和几个人组织第54号经纪人号,名茂新,做棉花、证券两种生意,以陈果夫为经理。

谈到出资,蒋介石要陈果夫想办法。另一合伙人、蒋介石的奉化同乡朱守梅出了两千元,陈果夫向他所在的钱庄借了一千两银子,作为茂新的资本。

“还要刊登广告。”蒋介石嘱咐陈果夫说。

7月1日,交易所开幕的当天,广告也在《申报》上登出了:“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五四号经纪人陈果夫,鄙人代客买卖证券、棉花,如承委托,竭诚欢迎。事务所四川路1号3楼80室。电话:交易所54号。”

蒋介石忙于做股票生意,戴季陶找到他,急切地说:“介石,现在北方直皖两系剑拔弩张,大战不可避免。桂系与直系勾结,南北响应,粤督莫荣新派兵人闽,以进攻闽督、皖系的李厚基为名,图谋消灭粤军。孙先生已派人与李厚基联络,化敌为友,把粤军所占福建地盘归还李厚基,请其作为后援,粤军则挥师回粤,驱逐盘踞广东的桂系军阀。当此用人之际,你还是尽快赴闽吧!”

蒋介石说:“我去粤军,上猜下忌,又能如何?经永泰一役,我已明白,非亲自训练一支劲旅,以武戡武,则绝无**平军阀祸国殃民之可能。我去广东,也无非是为人作嫁而已!不过,我可以在沪拟订作战计划,就看人家是不是采纳了。”

戴季陶劝说无效,胡汉民、廖仲恺也纷纷出面,敦促蒋介石早日去福建协助陈炯明挥师回粤。

蒋介石还是犹豫着。

最后,孙中山也出面,劝蒋介石无论如何,要从速赴闽。

蒋介石只好答应了。

7月4日,蒋介石正在家里准备行装,得到消息说股票已涨至每股42元,便忙赶往茂新公司了解情况。

陈果夫含泪道:“低价的时候,没有买进,涨到42元后才动手购入。”

蒋介石愁容满面,甚为懊恼,叹息不止。看看朱守梅,又看看悲伤不已的陈果夫,不禁暗想:朱守梅师范学校毕业,初做生意,不可靠;陈果夫怕是不能做生意![10]

可是,既然已经开张,还是要坚持下去。临行前的几天里,连续三天,蒋介石都在和陈果夫等研究茂新公司的事。直到出发前的一天还在茂新公司议事[11]。

到了漳州,蒋介石就奉命拟定作战计划。

这个时候,直皖两系,已在北京附近开战,而粤军回粤的作战计划,因陈炯明和许崇智意见分歧,迟迟不能决定。

蒋介石忧心忡忡,又接连到陈果夫的函电,报告说股票大跌。他突然想到星相家的谶语,五六月份运气不好,原来是应在生意亏本上了,颇是奇之。

“接果夫来电,悉上交股票大落,亏本至七干余元,乃知生意不易做,而为果夫、守梅所害,亦一大半也。”军次中的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接果夫信,知其胆小多虑,不能做生意也。”

心灰意冷的蒋介石,在福建仅仅停留了20多天,就又回到了上海,向孙中山报告了粤军情况,然后接上纬国母子,回家乡奉化去了。

在奉化县城西街岭墩租了房子,预备与纬国母子在此长住。

蒋介石在寄情家乡山水中散心,胡汉民、戴季陶、廖仲恺、居正不约而同给他写信,催促他迅即到沪,商议应对时局办法[12]。蒋介石便于8月底,到了上海。

但是,回到上海后的蒋介石,似乎把主要精力,都花在了做生意上了。他亲自到交易所参观,污浊的空气和嘈杂的人声,使人头昏脑涨,“经纪人难当”,蒋介石感慨。

9月3日这天,蒋介石往访张静江,因为心情不好,一言不合,挥拳揍了车夫一顿。

9月5日这天,白天,和陈果夫等“谈改组公司事,付新元洋四千元,作为与静江合本,五千元托孙鹤皋作临时生意也。”晚上,“结账,茂新连资本五股及欠我四千四百元,尚欠九千四百元。”[13]

既然军中事无所为,就在商场大干一番吧。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蒋介石和张静江、陈果夫等,一直在研究另组公司之事。

正当蒋介石忙于生意的时候,9月22日,孙中山打电话给蒋介石,以俄国、四川、广东三地请蒋介石选择。傍晚,蒋介石往访张静江,继续商谈生意事,他拟投资一万五千元资本和张静江合伙做生意。

谈完了生意,蒋介石把孙中山打电话的事和自己的想法说给张静江听:“去广东,公益大而个人损失不小,徒为他人作嫁;去俄国,倒是符合弟之心愿,弟春天时曾萌生一个想法,革命当不分国界,世界各国如有一国革命成功,则其余当可迎刃而解。故我辈未必非在中国革命,当先助其革命成功能最速之国而先革命。所以赴俄是这几年一直在考虑的事,倘若不是孙先生劝阻,我和季陶、仲恺6月或许就成行了。现在孙先生有此意,惟要我和大元帅府参军李章达同行,此人非知交,暂不能行。如此,则唯有四川一途。”[14]

正当蒋介石想在商场大干一番并犹豫是不是赴川之际,南方传来了两个消息:陈炯明率粤军回师广东,打响了驱逐桂系出广东的战争。朱执信前去运动虎门炮台倒戈时遇害!

“陈炯明本无肝胆与桂系开战,可桂系自恃兵强马壮,又与浙军相约行事,以其操纵的军政府名义下达动员令,组成三路大军,要一举消灭粤军。陈炯明也不得不应战了。粤桂战争,实关乎本党之存亡;而朱执信是我的挚友。于公于私,我当奔赴前敌,效命沙场!”蒋介石对陈果夫等人说,“此出不受任何职务,对党、对友,唯负责任,不争权利,以冀消人之疑忌,补益于国家而已。”[15]

9月30日,蒋介石与汪精卫、廖仲恺等人一起,乘船南下。

汪精卫忧心忡忡地说:“桂系在西南实力最强,政治上有军政府这个牌子,军事上有海军相辅,人数是粤军的数倍,兵精粮足;而粤军组建不久,也只有百十英兵力,客居外省,势单力薄。此役堪称艰困。”

廖仲恺说:“孙先生和段祺瑞联络,段指示福建督军李厚基接济粤军军费50万元,子弹600万发。”

汪精卫道:“孙先生开赴广东,头号敌人就是段祺瑞,段祺瑞一下台,就又彼此联络上了。福建方面,粤军一直在攻打,昨日还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敌人,今天就接济弹药,可见敌友之间,是随时会转化的。”

船到汕头,蒋介石谒见陈炯明。

“桂系三路来攻,自信万无一失。”陈炯明说,“我已将粤军分左翼、右翼和中央军三路进兵,左翼为第一路军,以洪兆麟为司令;右翼为第二路,以许崇智为司令;中央军为第三路,本总司令自兼司令。介石可加入右翼,为右翼军参谋长。”

“我不担任任何职务,”蒋介石说,“以朋友身份辅佐许司令即可。”

“这是战场!”陈炯明说,“这场战争很艰困,没有名义如何参与指挥作战呢?”

蒋介石只好接受任命,加入右翼军作战。

粤军右翼一路向西北挺进,蒋介石一路攻战,还不停地给陈炯明和许崇智提出作战建议,但是陈炯明有自己的主张,也有他自己的亲信,蒋介石的建议常常得不到采纳,反而受到陈炯明的心腹叶举等人的嘲笑,所以他的心情很不愉快,总觉得自己与粤军格格不入,是多余的人。

10月21日,蒋介石在行军途中,看到村落残破,人烟稀少,不禁感慨,又在路上遇到一名憔悴不堪的老妇,背着一个几乎快要饿死的孩子,“不觉起恻隐之心。因念带兵之事,实非人所为者,更增我戒心。”[16]

进击花县途中,见“沿途民舍为桂军焚毁,几无一完全村庄。罗布洞千余家,唯见一头面如漆老妇……哀此灾黎,靡有孑遗。而沿途病兵呻吟,无人招抚,尤为惨不忍闻。”蒋介石越发感到,“带兵生活,诚非人之所为哉。”[17]

蒋介石因与陈炯明不和而不安于军的情况,孙中山了如指掌。10月29日,特给蒋介石写来一信:

……竞兄(陈炯明——引者注)此番回粤,实举全身力气,以为党为国,吾人亦不惜全力以为竞兄之助,同心同德,岂复寻常可拟。吾望竞兄为民国元年前之克强(黄兴——引者注),为民国二年后之英士(陈其美——引者注),我即以当时信托克强、英士者信托之。……执信忽然但折,使我如失左右手,计吾党中知兵事者而且能肝胆照人者,今已不可多得,唯兄(蒋介石——引者注)之勇敢诚笃与执信比,而知兵则又过之。兄性刚而嫉俗过甚,故常龃寤难合,然为党负重大之责任,则勉强牺牲所见,而降格以求,以为党,非为个人也。

接阅此电,蒋介石喜忧交加,但是饱受战争之苦的百姓和兵士的惨状,令蒋介石深感痛楚;军中纷争自残之兆更让他特堪厌恶。

刚刚打进广州,蒋介石终于忍耐不下去了,一见到许崇智和邓铿,牢骚之语,不可遏止,事后虽“自觉佻躁”,但是依然愤愤难平:“吾何人欺?必欲与若辈争闲气,吾何为必存建立事业之心?吾唯期吾可在社会上做一点公益,算一点成绩,军队生活,非吾人所应为,亦非人世所应有者也。”[18]

这样想来,蒋介石不顾孙中山的劝告,决定离开粤军,回乡隐居。

11月12日,蒋介石抵上海,随即前去谒见孙中山,向他报告广东情形,解释他回乡的原因。或许,他感到孙先生对自己的表现似乎不甚满意,第二天下午,又一次登门,晋见孙先生。

一进门,发现许崇智也在,蒋介石大吃一惊:“汝为兄,你怎么在这里?”

“和陈竞存难以共事!”许崇智激愤地说。

蒋介石的心态,此时或许有些幸灾乐祸:无需他再多言,这下,孙先生应该可以理解自己了,他“气为之一平”,心安理得回奉化去了。

11月21日,蒋介石得到消息,陈炯明已掌控了广东,孙中山受陈炯明之邀,启程赴粤,重组军政府。

当此用人之际,知兵事者远离战场,孙中山、胡汉民、张静江、廖仲恺、戴季陶、陈炯明等,纷纷电促蒋介石赴粤。胡汉民电云:

……唯其有种种复杂,吾人尤不得不向前奋斗。吾人做事,第一为社会人类,其次则为朋友知已,天下本无快心之事,目前更少合意之人。唯比较可以有为,则按着头皮去做。……汪精兄来,详述粤中各方面情状尚好,竞(陈炯明——引者注)亦自始无不愿军政府回粤之言。……”

蒋介石不为所动。

既然决计不再从事军事,便期望继续做好股票生意。12月15日,他到了上海,向张静江解释他不能也不愿赴粤的理由,并想继续在上海做生意为业。

“孙先生赴粤,交易所即为孙先生提供经费20万元,”张静江说,吾人经营股票生意,也是革命工作。”

于是,蒋介石和张静江等人商议,成立经纪公司,计由17人合伙,并议定:

一、牌号。定名恒泰号,经纪人由张君秉三(张静江侄子)出名。

二、营业范围,暂以代客买卖各种证券及棉纱二项为限。

三、资本额,计上海通用银币三万五千元,每股一千元。

四、占股数目,……蒋伟记(即蒋介石)四股……

五、此契约成立于上海租界,一式十八份。

商议妥当,便差陈果夫等人抓紧筹办。

蒋介石听说戴季陶自粤回沪,前去拜访,很是郑重地说:“季陶,交易所生涯,多亏你和静江兄、果夫一直费心。倘若不弃,你我不妨也结拜金兰吧。”

蒋介石提出来了,戴季陶也就答应了。两个人交换了兰谱,焚香告拜。

“介石兄,孙先生已经南下月余,一再催促,你为什么还不赴粤呢?”戴季陶问。

“你不是也回来了吗?”蒋介石说,“听说胡汉民几个人因为你擅自离粤还颇是生气。”

“弟回上海,是要草拟几项法律案,”戴季陶说,“况且,弟学究而已,而介石兄活动范围,是在直接担当方面之任务的。”

“这时去,能做什么?”蒋介石反问,“时机未到,不去为好。”

“我觉得你还是去为好。”戴季陶坚持说。

“以后再说吧。”蒋介石敷衍说,旋即又回到奉化。

过了10天,12月25日的下午,戴季陶风尘仆仆赶到奉化,面见蒋介石。

“介石兄,既然你我义结金兰,我就不必虚言客套,我问你:你为何如此固执,如此不识抬举?”戴季陶面色严峻,开门见山,“你打算就这样偷安、纵情下去?我不听你任何解释,识时务的话,你马上就赴粤!”

“促我出山做事,就是促我寿命!”蒋介石也直截了当地回敬说。两个人说着,一顿大吵,差一点动了手。

戴季陶气得拂袖而去。

蒋介石更是气愤难平。他不会忘记,就在本年春,一次在一起喝酒,戴季陶借着酒劲,竟大骂蒋介石是“狗”,蒋介石差一点和他拼命。但是,想到自己的有些作为,也确实不堪,被朋友看不起,也在情理之中,便忍住了,反而反省自己,“彼平时以我为恶劣,轻侮我之心,亦于此可见一般。”他觉得自己“岂可不痛之警惕乎!”[19]戴季陶此次前来,辞色严厉,强人所难,蒋介石实在难以接受。

怀着愤懑的心情,蒋介石又一次到了上海,找张静江商议,他把戴季陶迫其赴粤,不讲情理、辞色亢厉、令人难堪的情形,一一说予盟兄听。

“二哥,”蒋介石很是委屈地说,“孙先生和诸同志敦促弟赴粤效命,弟思考再三,还是不能从命。”

“介石,孙先生的话,还是要听的。”张静江劝道,“也不能因为与人合作不顺利,就不再合作。”

“二哥,不仅仅是合作的问题。”蒋介石说,“弟和陈炯明这个人打交道这么久,我看这个人,对孙先生并不心悦诚服,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我帮他,到头来会不会给孙先生帮了倒忙?陈这个人的心思,是掌控广东、经营广东,做广东王,以广东来试验他的一套政治构想。现在孙先生要粤军出粤讨伐桂系也好,将来要北伐也罢,陈会真心行动吗?我去做什么呢?不是自跳漩涡吗?况且,家母染病在身,家事未了,实难脱身。”

张静江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恰巧廖仲恺请张静江收转、敦促蒋介石赴粤的信又到了。

“仲恺此函,语多傲慢,似有与弟绝交之意。”蒋介石读罢,既生气又觉得委屈,感慨着对张静江说,“二哥,近观世情诡戾,而弟之性质,实与社会不相容,愿抱孤独主义,以自全顽躯,决不再入漩涡!实在不行,弟就出国一游。”

张静江说:“介石,不能感情用事。你和季陶交往这么久,彼此还不了解吗,对季陶的良苦用心,还是要体谅,他也是为你好。还是主动化解了,我也会和季陶说说。”

蒋介石心稍平,又说:“弟对中国社会,实厌恶已极,真不知道解脱之路何在?中国实在宜大改革、宜彻底改革。”

“介石,留在上海过新年吧。”张静江说。

“本来有这个打算,但现在改主意了。”蒋介石带着愤懑,说,“弟现在就想躲开一切,归隐林泉了。’

蒋介石回到奉化,岁末这天,他检点账目,不觉心惊:“今年费用,除营商输本外,不下七八千元之谱。”不仅生意亏本,而且挥霍无度,遂慨然自责道,“奢侈无度,游堕日增,而品学一无长进,所谓勤、廉、谦、谨四者,毫不注意实行,道德一落千丈,不可救药矣!”回顾一年的经历,又觉得自己“矜张自肆,暴躁不堪,对于社会厌恶更甚。”[20]

[1]蒋介石日记,1920年1月1日。

[2]蒋介石日记,1920年1月14日、18日。

[3]蒋介石日记,1920年5月31日。

[4]蒋介石日记,1920年1月1日。

[5]蒋介石日记,1920年2月14日。

[6]据蒋介石日记记载,至少在3月20日、4月2日两次和孙中山会面。

[7]《蒋介石年谱初编》,第41页。

[8]蒋介石日记,1920年1月24日。

[9]参见蒋介石日记1920年6月5日。

[10]蒋介石日记,1920年7月4日。

[11]蒋介石7月8日赴闽,7月5、6、7日的日记,均有研究茂新公司买卖股票事的记载。

[12]蒋介石日记,1920年8月25日。

[13]蒋介石日记,1920年9月5日。

[14]参见蒋介石日记,1920年5月14日、3月18日、9月22日。

[15]参见蒋介石日记,1920年10月1日。

[16]蒋介石日记,1920年10月21日。

[17]蒋介石日记,1920年10月30日。

[18]见蒋介石日记,1920年11月5日、7日。

[19]蒋介石日记,1920年5月5日。见杨天石《寻找真实的蒋介石》,上,第56页注释2。

[20]蒋介石日记,1920年12月5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