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7年夏天的一个夜晚,点燃着的火炬把英国伦敦的肯辛顿广场照得一片通明。在这里举行集会的成千上万的群众,正在聆听着台上的演讲。这时候,讲演者情绪激昂、语调铿锵,他不时地举起拳头或者张开双臂,有力地抨击着人类社会的不平等现象。正当人们目不转睛地倾听着他的讲话的时候,他突然放大了喉咙,提高了嗓音,高声地号召:让我们“武装起来,武装起来,武装起来!”拼向那罪恶深重的世界!他把声音转向平稳以后接着说:“争取普选权,已经成为人们关心的问题,说穿了,普选权问题归结起来就是刀子和叉子问题,面包和奶酪问题。”他短短几句话说得大家连连点头;说得人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道:道理讲得很对,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呢?
19世纪30年代末期,大规模的群众性的政治运动,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英国的各个角落。成千上万人的集会,慷慨激昂的演说,以及那鼓舞人心的号召,到处都可以听见,到处都可以看到。英伦三岛,简直要颠簸起来!
英国的这场革命风暴,历史上叫它“宪章运动”。宪章运动是由于英国无产阶级把自己当时的经济和政治要求,用法案形式予以公布,并命名为《人民宪章》而得名。
宪章运动之所以发生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当时英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使无产阶级陷于经济上的贫困和政治上的无权造成的。这时候,英国工业革命已经基本完成,机器生产代替了手工操作,工业产品急剧增长,资产阶级的财富成倍地增加。工业革命给无产阶级带来的不是什么福音,而是赤贫和灾难。劳动时间每天延长到16-18小时,而工资极度压低,特别是童丁.和女工的大量使用,把成年男工排挤出劳动队伍,使他们面临着更加困苦的处境。工人们的生活条件更是不堪言状,以住房为例,肮脏、低矮、潮湿和破烂以及多种传染病的流行,构成当时工人住宅区的显著特点。一个英国政府巡视员,在描写格拉斯哥城工人住宅区时写道: “每间小屋里挤住着15-20个工人,躺在地板上,他们的被子是一束半腐烂的麦秸混着破布条。这种房屋肮脏、潮湿破陋到马都不能拴在里边。”
工人生活福利的被破坏,引起广大无产阶级的强烈反抗。从19世纪20年代以来,英国工人开始组织工会,组织罢工斗争。从30年代中期开始,他们更掀起了以争取普选权为中心的英国宪章运动。1835年,英国爆发了要求改革选举制度的群众性工人运动。第二年,一部分工人和手工业者,在哈尼和木匠威廉·洛维特的领导下,创建“伦敦工人协会”:1837年,这个协会为了争取普选权和其他民主改革,拟定了一个纲领性文件,准备提交国会,并于5月8日,以法案形式予以公布,命名为《人民宪章》。 《人民宪章》提出了六点要求:凡年满21岁的成年男子都有选举权;选举采取秘密投票方式;各选区一律平等;取消议员候选人的财产资格限制;议会每年选举一次;当选议员支给薪金。 《人民宪章》的中心是普选权问题,但在实际斗争中,工人们的要求早已超出了这个范围。
宪章运动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伦敦迅速扩展到全国各地。不管是北部还是西北部的工业城市,群众集会越来越多,参加人数从几万人到十几万人。他们白天抽不出时间开会,往往在夜间举行。
宪章运动一经开始,就在斗争策略上发生了根本性分歧。以威廉·洛维特为首的一派,由于洛维特本人是欧文的忠实信徒,所以他认为宣传教育是伦敦工人协会的重要任务。他主张同资产阶级合作,用合法手段、 “道义力量”,像举行集会、请愿游行等方式,去争取政治权利和实现各阶级的平等。这一派被称为“道义派”,实质上是宪章运动中的“右派”一
同上述观点相反,以奥康瑙尔和哈尼为代表的一派,则主张采用革命手段,去实现“人民宪章”,他们被称为“暴力派”,是宪章运动中的左派。实际上,奥康瑙尔和哈尼,不论是他们的阶级立场还是思想主张,也不完全一致,甚至可以说是格格不入。身材魁梧、精通拳击的爱尔兰律师兼新闻记者奥康瑙尔,曾经创办过《北极星报》,组织过“北方大同盟”,在运动中占据着极其显要的位置。然而,他并不是一个社会主义者,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资产阶级的激进派、口头上的“暴力派”。他的口号是“工人回到土地上去”。他主张,为了避免工人们的贫困,最理想的途径和办法,就是工人们集资购买土地,把工人变成小土地的所有者,这样就不会愁吃愁喝了。他在报纸上曾经这样鼓吹说: “我希望有座小房,每年收入不必超过100镑;在茵绿的小牧场上,牧人赶着牛羊,在那里放牧。”看,奥康瑙尔不是要把正在壮大着的英国工人队伍,引向倒退到小农经济的时代吗?
朱利安·哈尼,出身于海员家庭,曾经就读于格林威治皇家海军学校,在印刷厂当过学徒,也当过书店售书员。1838年,他同洛维特分裂以后,建立“伦敦民主协会”,这个协会有3000多名会员,主要是由穷苦的码头工人和纺织工人组成。他们要求在英国建立一个由工人阶级掌权的民主共和国,主张土地、矿山国有,禁止使用童工,实行8小时工作制,消除社会不平等现象。哈尼热情奔放,口才流畅,擅长演讲。他不仅信奉巴贝夫学说,而且是马拉共和主义的崇拜者。哈尼认为,无产阶级要想得到权力,只有使用武力。所以,他在民主协会的会员证上就曾经印有这样一句发人深省的话: “凡是没有剑的人,都应该卖了衣服去买剑。”他在谈到如何实现《人民宪章》的问题时指出: “只有一个方法能实现宪章,这便是起义。”1843年,哈尼结识了恩格斯,从此之后受到恩格斯的影响,后来,他参加了历史上的第一个国际无产阶级的政党组织“共产主义者同盟”,这就更使他接近了马克思和恩格斯。“伦敦民主协会”和哈尼的活动,大大加强了宪章运动的积极性,促进了宪章运动中的共产主义因素的增长。
宪章运动在历史上出现过三次**。
1839年2月,第一届宪章派代表大会在伦敦举行。会议决定在5月5日,采取和平请愿方法,向议会呈递请愿书。哈尼等人提出,如果议会拒绝请愿书,就采取武装行动。从而使宪章运动走向第一次**。这次运动经历了极其充分的准备,有125万人在请愿书上签了名,请愿书重达300公斤,人们把它放在长担架上,装饰着彩旗,一直抬送到议会,向议会提出请愿。7月12日,议会否决了请愿书;人们纷纷举行抗议集会,伦敦当局出动了大批军警进行弹压。这时候,控制着宪章派公会的那些“道义派”的人们,在暴力镇压面前,软了下来。他们擅自取消了总罢工的决定,并在9月间自行解散。轰轰烈烈的宪章运动的第一次**,终于在各地相继失败,运动开始转入低潮时期。
1842年,宪章运动进入第二次**。
19世纪40年代初,由于经济危机的爆发和农业歉收而引起的英国饥荒日趋严重。从而使英国工人运动重新走向**,宪章运动的第二个**到来了。1840年,宪章派在曼彻斯特举行新的代表大会,成立“全国宪章派协会”。这个协会是宪章派工人的政党组织,到1842年,它的会员人数已经发展到5万多人。这一年2月,宪章派提出了新的请愿书。除原有的六点之外,它还陈述了劳动人民的苦难,谴责政府的暴政,支持爱尔兰人民的独立斗争。在这份请愿书上签名的约有300万人。宪章运动第二次**的一个明显特点就在于:它是清一色的工人运动,资产阶级激进派已经从运动当中分离出去了。
这次请愿的结局同上次一样,又一次被否决。为了抗议英国当局的暴政,各地掀起了一系列罢工,形成了八月罢工浪潮。9月,罢工运动遭到残酷镇压,宪章运动的领导人和活动分子纷纷遭到逮捕,被投入监狱。
宪章运动最后一次**发生在1848年。
1847年,资本主义经济新危机和法国革命的兴起,都给宪章运动带来了新的刺激。1848年4月,宪章派再度举行代表大会,决定递交请愿书。在这个请愿书里,进一步提出了建立民主共和国的要求。10月,广大工人举行集会,准备向议会迸发,形势顿时紧张起来。英国政府在极度恐慌之下,开始动用武力来对付广大工人群众了。他们调集了大批军队进入伦敦,宣布伦敦戒严。他们还武装起15万资产阶级子弟,组成志愿兵,用以对付手无寸铁的无辜工人。在两个阶级对阵的紧急时刻,口头暴力论者奥康瑙尔原形毕露,他不仅不敢发布起义信号,反而痛哭流涕地劝告和央求广大工人解散回家。从而使第三次请愿遭到否决。宪章运动从此一蹶不振,进入低落时期。
震动世界的宪章运动,为什么最后的结局会是失败的呢?这并非偶然。19世纪40年代,英国工人阶级在政治上还不够成熟,它还不可能建立一个用正确理论武装起来的政党,而且在宪章派成员当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广泛流行的观点,还是改良主义的幻想。宪章派的这种不成熟状况,又怎么能把运动引向胜利呢?再就组织而言,薄弱和涣散一直是宪章派最致命的两个弱点,在十几年的历程中,这个弱点始终没有多少改变,而且也是无法改变的。
宪章运动尽管失败了,但它毕竟是“世界上第一次广泛的,真正群众性的、政治性的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它实际上并没有解决“面包和奶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