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康奈尔·伍尔里奇
我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自己最华丽的帽子,按响了她家的门铃。
一个黑人女仆开了门,用她那双棕色的大眼睛看着我。 “什么事儿,小姐?您想找谁?”
“我已经看见她了。”我说着就走进了房间。我在芭比·罗丝·莱辛面前停下来。
我在早饭时间见到了芭比·罗丝·莱辛一一她的早饭时间,下午三点差一刻。她的皮肤松弛,黑眼圈很重。她在读着道格拉斯的美容专栏,以便晚上出去之前如法炮制,好获得更多的东西。她长得瘦小,实在令人喜欢不起来。从她那不吉利的高颧骨,我就可以料到她短命的下场。
“我姓米奇,”我说,“这会让你想起点什么吗?”她点燃一支烟,不打算理我。
“和我弟弟断绝关系,”我说。
我从十五岁开始,就到德克萨斯夜总会舞厅跳舞,我牺牲掉我所有的自由和少女时光,费尽心血地把他抚养长大,不是为了今天被这个女人带走。
“你应该跟你弟弟谈,我没缠着他。”她朝我吐了一口烟圈。
“他毫无节制地花钱-——而这些钱绝不是他的工资。”
“这些钱是哪儿来的呢?”
“我还没有弄清楚,我希望不是通过非法手段得到的。”我压制住忧虑, “他和我们的邻居玛丽·凯伦青梅竹马。虽然她并不漂亮,但是有一颗天使般的心。她真心实意地爱着他,并且会把他塑造为一个有用的人。如果你离开他,是给他们,也是给你一个机会,当然也包括我。我祝愿你可以找到一个好男人,但那个人绝不是我弟弟。他是我的全部……”
她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我听说一般是妻子做这种事,甚至于是母亲们。可现在却是个姐姐,说不定明天就要变成外祖母了!”她翻眼瞧着天花板,“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可以走了。”她走过去打开了门,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如果她敢用她的脏手碰我一下,我想我会杀死她的。
就在前几天,我曾问弟弟: “约克,你不会扔下你的工作和那个女人去芝加哥的,对吗?”“你怎么知道?”他惊讶地看着我。“我看见你房间里的行李箱还有飞机票。”
“你怎么不去当个侦探。”他边说边走进房间,提了行李出来, “好吧,我本来还在犹豫怎么告诉你,既然你提到了这件事,我今天就准备走的。”我急忙截住了他,声泪俱下地劝阻他: “约克,我并不想干涉你的人生。但是你知道早上五点钟才挣扎着回家是什么感受,只是为了你,我坚持下来了。我这样做不是为了让你找像芭比·罗丝·莱辛这样的女人。约克,小玛丽·凯伦和我,才是你的亲人。虽然小玛丽并不漂亮,但她才是真正适合你的人。”
“让开,你让我走,”他愤怒至极,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我很敬重您,我不想打你……”
他的胳臂在空中扬起,又狠狠地放下。他使劲把我推开,只留下空空的大门好像在嘲笑我。他手里提着衣箱停了一秒钟,电梯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接着他扶了扶帽子就走了。
那天早上约四点钟的时候门铃响了,这打断了我的哭泣,一定是约克改变主意回来了,但却是两位高个子陌生男人,他们向我出示了警察证件就径直闯了进来。我可不喜欢他们这样做。侦探应该属于我在书中才能读到的人物,而不是和我在现实中打交道的人,并且在清晨四点钟这个睡觉的时刻。
他们在房里四处搜看,好像是来租房子的。其中的高个长得不错,另一个个子稍矮的长着像修路时挖出的那些石头一样的脸。
石头脸问:“你是杰丽·米奇,约克·米奇的姐姐,对吗?”“是的。”我答道, “但这违反哪条法律了吗?”
那个长得好看一点的人说道: “语气别这么冲,你会乐意和我们谈谈的。”
他坐在一把椅子里,跷起二郎腿。他又问: “他要同一个名叫芭比·罗丝·莱辛的女人去芝加哥,你知道这事,对吗?”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让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是今晚什么时间离开这里的?”“我确实不知道,我不是报时器。”我仍面不改色,“先生们,别拐弯抹角的,告诉我,你们猜测他干了些什么?”
“他做的事情完全不用猜测。他今晚八点十五分到芭比·罗丝·莱辛的公寓,并掐死了她。
我倒在了他们脚边的地毯上,长得不错的那个人把我扶在了一把椅子上。他对石头脸说: “委婉点告诉她,科里,毕竟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人们在想逃避问题时,总喜欢装昏倒。别上她的当,伯恩斯。”他边说边进了约克的卧室。我可以听到他拉抽屉和四处翻动的声音。
我说: “伯恩斯,约克绝对不会做这事!他爱那个女人,还要和她一起私奔,我劝都劝不住,他不会杀死自己爱的人!”
他平静地说: “我做侦探已经十年了,破的大案小案都数不清了,我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凶手明确的案子。听着,他在今晚八点十二分到达芭比·罗丝·莱辛的公寓,在楼下等着她。因为要赶火车,看门人特意看了一下时间。但是莱辛小姐临时改变主意不走了,又把已经送下楼的行李搬上去。于是约克上楼找她。过了一分钟,楼上摇铃,看门人就上去了。等他赶上去的时候,他发现你弟弟俯在莱辛的身上,使劲摇晃她,而莱辛已经死了。这时正是八点十五分。”
“说不定是别人在约克进去之前就把那个女人掐死了,然后从窗户逃走。”
“可看门人说那天只有两个人去过,一个是你,一个是你弟弟。”
“约克承认是他干的吗?”
“没有一个凶手会承认是自己杀的人。他说他刚到时,莱辛已经死了,他说他摇她是想救她。”
科里走过来,招呼伯恩斯走。“在这里什么也没发现。”科里耸了耸肩。
我随手抓起烟灰缸,猛地砸出去: “你们这些讨厌该死的警察,破不了案总让无辜的人顶罪,我希望再也见不到你们!”
烟灰缸在门上摔碎了。伯恩斯站在那儿没有动,他只是长长地吹了声口哨。我喜欢他这一点,即使我是那样毫无礼貌。伯恩斯扶了一下帽子: “法庭见,安琪儿。”说着和科里离开了。
法庭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到窸窣的衣服响声。陪审团的成员慢慢走进来,坐在两排陪审席上。陪审团的先生们就要作出裁决了,我的心怦怦直跳,像一只廉价大钟发出来的声音。
最后的定论是“蓄意谋杀罪”。
我大声喊道: “不,不!”接着我只知道我坐在过道长椅上。好多人围着我,一个人说: “向后站,好让她呼吸。”另一个人说: “谁认识她,带她回家吧,谁知道她住哪?”
“我认识她,我带她回家。”伯恩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他用胳膊搂住我,扶我一同上了出租车。我躺在车子后座上,冲伯恩斯喊: “你不应该帮我,你这个刽子手,是你把他判了死刑!”
“你能大声地骂出来,就说明你感觉好多了,对吗?”他彬彬有礼地问道。他告诉司机他之前去过我家的地址。
“我把房子卖了,”我蛮横地说, “不然我怎么雇那个律师斯特罗杰呢?把许多好处给了他,可他一点用处也没有。我现在住在一个更便宜的房子里。司机,从第八大道右拐。”
伯恩斯说: “斯特罗杰磨灭不了约克作案的证据。但他应该让约克去承认误杀罪,这样他只用坐牢而不用被判死刑。”
“凭什么!”我冲他惊叫道, “约克根本没杀人,凭什么坐牢。只有真正犯罪的人才会这么做。那个律师倒是说过可以这样做,但是我坚决不同意!”
“全纽约城的人都说是他干的。”
我下了车,伯恩斯显然要跟进来,我扭头冲他喊:“别跟我进来,我十分讨厌你。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一定会把你的眼珠子打出来!”
“我想帮助你,安琪儿。”他还是跟了进来, “如果你能找到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我将完全支持你。我逮捕约克,做相关询问,在法庭上陈述,都只是奉命行事,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了他们。你不要因此而责备我。如果他真是无辜的,没人愿意看到无辜的人要被处死。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将尽全力帮助你。你可以在十三大街找到我。”
“好吧,你也只是听从派遣。我不怪你,在你走之前,你把莱辛的女佣罗曼蒂的地址给我。我想从她那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案发时她根本就不在,她能知道什么?”
“她当时不在那,但不代表她不知道谁要杀死莱辛。毕竟只要给她钱,她就会告诉别人她的女主人什么时候会和谁去哪里,也会在法庭上对真正的凶手只字不提。”
“你一个人去,要小心点。”伯恩斯提醒我说。
他从大衣里掏出一个记事簿,指着笔记本上的地址让我抄下来。 “如果像你所说的有人出钱收买她,那同样要付钱让她开口。”他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在桌上看着我。“用它碰碰运气。”他诚恳地说道,说完便匆忙走了。
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跑下楼了。桌上放着两百美元,这个大个子胆小鬼。我从窗户向外喊: “喂!你很有钱是吧?”“不是,”他喊道, “这是我借给你的,到时候你可以还给我。”接着又喊道:“现在你欠我个人情了,安琪儿。”
当约克被判死刑时我只是晕倒,没有哭,但是现在我居然掉了几滴眼泪。 “这个傻瓜!”
罗曼蒂居住小区的看门人告诉我她前几天刚搬走。
“最近大家都在议论她在哪弄到一大笔钱,说不定在哪个富人区捡到意外之财了,真的很突然,她搬到了一个真正的富人区。”是笔不义之财,而不是意外之财。罗曼蒂在法庭上还埋怨莱辛欠她两个月能薪水,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搬进了富人区!
当我找到了看门人给我指的富人区,我听到了莱辛家传来的歌声。搬进富人区,当然要开party庆祝一下啊。一个黑瘦的小个子女人开的门,穿着黑色衣服,脸上淌着泪。
“罗曼蒂是我女儿,孩子,”她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 “你来晚了,昨天我可怜的孩子被汽车撞死了。”
这么巧,为什么被撞死的不是别人,而是手里掌握了一桩命案证据的罗曼蒂呢?
“是怎么发生的?您能告诉我当时的具体情况吗?”
“听看到的人讲,是两个白人开的车,”老妇人伤心地讲述起来, “我女儿在路边走着,没有走在路中间,车子开过去,我女儿被撞倒了。然后又拐回来从我女儿身上轧过去了。他们呼啸着开走,根本没停车。听起来,他们是故意的,对吧?我女儿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呢?”
老妇人止不住地痛哭起来,我一个劲地安抚她。
我离开的时候,心想:罗曼蒂被杀,用小拇指也能想得出来,她被灭口了。有人出钱收买她,利用完了之后就被杀了,以绝后患。在这两桩命案背后一定有一个主谋。
接着,我又去了芭比·罗丝·莱辛住的那栋公寓,但换了另一个看门人。“查里·贝克什么时候来上班?”我问, “我有事找他。”
“他不会再来了。”看门人头也不抬, “他不在这工作了,他再也不用工作了,女士。听说他的一个远房亲戚死了,他继承了一大笔遗产,他带着全家人到欧洲去了。”
连看门人也被买通了,我感觉好像在和一个无形的庞大势力作斗争,甚至像斯特罗杰这样的律师都找不到案子的一点破绽,我毫无办法。
伯恩斯那晚来找我,看看我第一天的情兄如何。
“这是你那两百块钱,根本就用不上。”我把钱摔到他面前, “告诉你,真相是这样的:一个有钱人爱上了那个女人,并且在她身上花了很多钱,但是最后这个女人却要跟约克远走高飞。所以这个人杀死莱辛并且设计嫁祸给约克,这样一石二鸟同时报复了两个人。这个人的做法和原因都知道了,但是怎么能查出这个人呢?罗曼蒂和看门人在法庭上供出了许多人的名字,但都不是真正的凶手。这些名字只是障眼法,根据这些名字根本查不出任何线索,这点你也知道。”
伯恩斯耐心地听着。
“即使没有任何线索,我一定会查到底的。我要把约克救出来。”
“你可要抓紧时间,约克的时间不多了。”他说着打开门离开, “我支持你。”他以他那特有的鼓励语气说道。
他把来的时候带来的报纸留在了椅子上。我打开来想随便翻翻,我根本不爱看报纸,只是想借此思考一下。突然,我看见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当然这几周来报纸上几乎全是她的名字,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没有大版的篇幅,只是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刊登了一小段广告。
拍卖
已故明星芭比·罗丝·莱辛的珠宝首饰、服装皮包、家具等私人物品。
贝纳街周六八点
我把报纸向天花板上一抛,跑到窗前,从窗台上探出头去,伯恩斯正走出大门。“伯恩斯!”我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 “伯恩斯,伯恩斯!把你的钱拿回来,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拍卖地很拥挤,全是些淘便宜货的人,还有那些对芭比·罗丝·莱辛的私人物品感到好奇的人。
我很早就来了,排在了第三排。我对她的珠宝首饰和皮包并不感兴趣,但我真正期望的是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希望找到某些藏有蛛丝马迹的物品。警察在审问约克前已彻底地搜查了她所有藏有证据的东西,所以我的希望很渺茫。她付款用的是个人支票,所有的账单也都是直接给她本人的,她所有的钱来处去处无人知晓,钱是她自己存入银行往来账上的。我想是她在给某个富人做情人时得来的吧。
一开始,他们卖一些比较奇特的小饰物,来激起顾客购买的欲望。一条模型船,一面比较精致的化妆镜,能奏出曲调的冰桶,等等。接着开始出售她的衣服和皮包,等待已久的妇女顾客们开始兴奋地尖叫起来。当然售价大多都是根据衣服的款式而定,那些流行的时髦款式售价自然就高些。
下面就该出售珠宝了。老天,芭比·罗丝·莱辛的珠宝还真不少呢!人们开始付大笔款了。珠宝卖完之后,就是她的家具。当最后一个家具卖出后,拍卖就接近尾声了。除了一个小小的毫无特色的木制首饰盒外,什么也没有了。这个小木盒还不值顿饭钱。如果你不明白拍卖商为什么不扔掉,那么你就是没有认清他们的本质。
“可爱的首饰盒,可以送给自己装装旧情书,送给妈妈去装首饰。”拍卖师动情地说。他举起小木盒,向人们展示木盒的外观,可以看到里面是空的。“这个有谁给五角?”他似乎为这小木盒感到抱歉。
差不多有一半人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房子一头传来一个声音: “一块钱。”
是一个身着阔绰的男人。我看了看他,突然决定要买下这个盒子。
“一块五。”
“两块。”
“五块。”从他急切的声音可以听出,他很想得到这个盒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那么强大的欲望,我一定要得到它。
“十块。”
“十五块。”
他从座位上朝前探身看着我,他用那狼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像是在说: “你为什么要跟我抢。”我的背上感觉凉飕飕的。
“二十块。”
“三十块。”我说。拍卖商可高兴了。我想:我一定要买到这个首饰盒,就算把伯恩斯借给我的钱都花了也在所不惜。但他居然站起身来,厌恶地蹙了蹙眉头,然后离开了拍卖场。
我拿着那个盒子沿着马路走回家时,发现有一辆黑色敞篷车跟着我。跟踪我,我不怕这个。他小看了我甩跟踪的能力,以前要是哪个过于热情的客人凌晨跟踪我回家,没有一个得逞的。我突然转了一个弯,又转到另一条路。不出我所料,我成功甩掉了他。蹑手蹑脚地到家后,我关上门,从窗口观察着外面的街道,尤其是隐蔽的树木后。约莫一刻钟后,我发现没人跟过来,便慢慢研究起我刚买到的盒子。
我中午给伯恩斯打了两次电话,他都没接。
直到那天下午五点他才敲我的房门,一脸询问的表情。“我中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下午好不容易接通,现在才到!”
“我今天一整天都很忙,十分钟以前刚结束一个案子。你说被跟踪,你把我吓坏了,没事吧……”
“我没事,我找到了杀死芭比·罗丝·莱辛的那个人了。”我把那木盒子递给他看。
他打开盒子,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里面,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莱辛的,我去了她的拍卖会。这个盒子不值什么钱,但是有个男人要买下它。我有一种直觉,所以买下了它。我想真正的凶手也想到了这点,于是派那个男人买下它,他当然不会亲自去的。但那个男人又不十分肯定,所以最后他还是让给了我。你使劲按这木盒的锁。”盒底弹了上来,里面出现了一封信。
伯恩斯拿起信念起来: “亲爱的,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你确定离开我,我就会杀死你。你了解我的性格,我说到做到。我调查到你在同一个叫约克的年轻人来往。亲爱的,不要闹脾气了,当我后天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你已经和那个该死的年轻人分手了。米尔顿。”
“他是第二天回来,不是后天,他故意骗她,而且他发现了她要同约克一起逃走,就借机杀死了她。”
“凶手是米尔顿,那个几乎拥有全纽约城夜总会的夜总会之王?”
“这是当然,这个名字在法庭上从没被提起,而且没有一个人提到他和莱辛的交情。”
“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有一件事难以理解。”伯恩斯十分怀疑, “这个莱辛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大富翁,而选择你的弟弟,你知道你弟弟没什么钱。”
“这是她唯一聪明的选择,显然米尔顿对他很不好,他粗暴的性格报纸上没少报道过,而约克是个温柔的男人。”
“我勉强相信你,但是这一证据没办法洗脱约克的罪名。一个稍微有点头脑的律师都会拒绝你。”
“这不是问题,”我把信放到伯恩斯手里,“你把这封信复印好,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会继续追查下去,他名下的俱乐部有哪些?”
“好多呢。最有名的就是魔鬼之铃——”他突然停下来看着我, “你千万别去那,那里非常危险……”
“尽管放开跳,腿再抬高一点,”经理说着,“别羞答答的,你必须放开。”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说,“我只负责唱歌、跳舞,谢绝陪客人喝酒。”我把裙子又顺腿向上拉了几英寸,瞪了他一眼。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大声对经理说: “你还费这么大劲干什么?光看她的脸蛋就知道了,还有一副好嗓子,跳舞也不错。你没长眼啊!”
“明天晚上八点来上班,”经理对我说,“他们会给你准备些衣服,四十块钱,你叫安琪儿对吧?”
我回到家没多久,伯恩斯把信送来了。 “复印件已经藏在了安全的地方,这是原件,你把它收好。”他说, “你今天上哪儿去了?”“我去‘魔鬼之铃’找到一份跳舞的工作。只有接触米尔顿才能尽快找到证据,时间不多了。”“你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安琪儿,”他说, “米尔顿不是傻瓜。不管怎么样,你要是遇到危险,随时找我。”
把伯恩斯送走,我突然有一种预感,今晚会有人来找我。我把信原封不动地放回小木盒里,并在木盒里扔了一些简单的头饰和几件廉价的珠宝,然后把它放在化妆台上。
有的时候第六感出奇地准。五分钟后我就听到了敲门声,在拍卖会上和我争小木盒的那个男人站在门外,和上次一样穿着一身体面的黑西服。
“我们在拍卖会上见过面,还记得吗?”来人间。
“当然记得,我一直等着你呢。”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要买你得到的那个首饰盒,你想要多少钱?”
“你看吧,只要不让我赔本就行。”
他拿出一百元,放在桌上。“这样够了吧。”说着径直走到梳妆台,把首饰盒里我刚装进去的东西倒了出来,拿起首饰盒就走了。
我已经把信复印了好几份,你来得太晚了。我得意地笑了。
“魔鬼之铃”给我准备了几身又短又紧的红衣服,就是那种最容易招蜂引蝶的衣服。第三天晚上,我跳完三支舞之后,经理在后台叫住了我。
“第一排有个男人单独一桌的,他每天都来。你知道他是谁,对吗?”“不知道,”我睁大眼睛装无辜地问, “谁呀?”“夜总会大王米尔顿,我想你应该听说过他吧,他现在想请你喝杯酒。”
我跟随经理走到米尔顿的桌子。
“这是安琪儿,米尔顿先生,她前两天刚来。”经理介绍说。
“你的舞跳得很棒!”他笑着说,“乔治,把她的工资翻倍。现在我们要单独待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我微笑着看着米尔顿,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约克,正在牢里呼喊我让我赶快救他出去。再过两天就要行刑了,时间太紧迫了,我得赶快!
时间慢慢过去,我们喝着酒,聊着天,就是一般男女都会谈的话题。
“如果你确定了……”他递给我一把钥匙, “晚上九点来找我。”我几乎兴奋地叫出声来。伯恩斯说的没错,这是个惊险的游戏。
看门人告诉我米尔顿出城了。这我当然知道,是我给他发的电报,署了一个他生意上常来往的伙伴的名字。
我进了米尔顿的公寓,房间的钟指着四点十五分,我从卧室开始搜查,他用那个女人的首饰盒在盛纽扣,里面的信已经没有了,可能被他烧掉了吧。这时电话响了,我吓了一跳。我跳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我什么也没说,我的手在发抖。“安琪儿?”伯恩斯平静地问。“是我。”我松了一口气。
“你赶快离开那儿,米尔顿正在到处找你。”
“我不能离开。我来的时候看门人看见了,并且我穿着最显眼的红色衣服。”我喊道。
“好吧,你见机行事。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只看到了那个首饰盒!但是首饰盒里的信已经不见了,说不定被他烧了。”
“现在是四点三十分,我五点整给你打电话,如果你是安全的,就大声咳嗽两声。如果我没听到咳嗽声,我就冲进去,记住!”
我刚挂了电话,米尔顿带着两个男人进来了,其中一个就是在拍卖会遇到的那个男人。
米尔顿黑着脸进门,但一看到我马上笑容满面,他说: “亲爱的,你还是决定来了!”
“老板,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买首饰盒的那个女人。”那个男人说。
“罗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叫我的女朋友‘女人’!你滚出去!”
“亲爱的米尔顿,她在骗你!”罗库喊着, “她舍得花三十块钱买首饰盒,却住在那廉价的出租房里!可能就是她发的那电报让你出城,然后她趁机搜查这里!问她为什么在这里。”
我快速想了一下: “我——对不起,可——我要用一下你的公寓会一个人,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
米尔顿微微地笑了,他要相信我了。另一个男人说:“老板,她是约克·米奇的姐姐,我在法庭上见过她。”
米尔顿的脸抽搐着露出一种绝望的神情。“即使你长得这么美,但我也不得不杀死你。”
时钟指向五点差两分,我祈祷伯恩斯快来救我。
“米尔顿先生,我是个孤儿,我没有弟弟,我只是一个舞女。我只不过不想再过苦日子了,所以才来找你。”
电话响了,罗库去接。米尔顿走进另一间房子,我看见类似侦探用的机器。 “坐着别动,老实点!”第三个男人用手枪对准我,并且开始咳嗽: “咽炎又犯了!”他又咳了一声。完了,伯恩斯肯定以为我一切平安!
米尔顿走到我面前,用绝望而又痛惜的眼神说: “杀了她,罗库!我查到电话是中央街警察局打来的!”
我不怕死,只是在死之前,没有将我的约克救出来。他们开车把我带到郊区一座小山后,米尔顿将我放在一块石头上坐着。
“为什么我爱的女人都要背叛我,为什么?任何想欺骗我的女人都要被杀掉——就像我杀掉莱辛一样。”
米尔顿拿枪指着我,我闭上了眼睛,再见了,约克!但是我没死,然后我看见米尔顿跪在我面前,血从他的背后流了下来。
伯恩斯带着一队警察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 “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安琪儿,”他指着在场所有的警察说, “我们最好给律师斯特罗杰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