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六章 吞噬(1 / 1)

“可是此事?”

鬼主轻轻挥掌,一道几近凝实的虚影,瞬间催生。

虚影聚形,却是一位绿裙女郎,芳姿温婉,眉目含羞,才将现身,便冲鬼主盈盈一礼,发出脆生生的嗓音,“夫君万福。”

鬼主挥掌轻招,那绿裙女郎深深看了李修罗一眼,缓步近前,依偎在了鬼主身侧。

李修罗只觉天旋地转,阴魂狂震,巨大的情绪波动,几要将他阴体催散。

那女裙女郎赫然正是他亡妻“阿萝”,他不入轮回,除了因血海深仇而生的强大执念,对亡妻的眷念,也是重要原因。

时隔百年,陡然再见亡妻音容相貌,他已百感交集,偏偏亡妻如此哀怨地看他,又深情卑微的依偎鬼主。

巨大的反差,和不可抑制的羞狂,已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百一十二,不,一百一十四年前,是丙辰年,记得那年大越也是科甲抡魁,出了个连中三元的少年奇才。那年乞巧节,阿萝为文少爷所辱,愤而自杀,你修罗既报不得阿萝之仇,又不知韬晦,枉然送命,看似深情,实则愚蠢,若非本尊搭救,阿萝早已魂飞魄散,你这等废人,岂能配得上阿萝,若非阿萝眷念你们前世的情分,苦求我助你修行,你焉有今日成就。阿萝身死,作了我阴宠,难道你还敢打本尊女人的主意不成?”

鬼主愣愣看着李修罗,声如寒铁,眼角中飞速闪过一抹狡黠。

他此番话,不过一份真九分假。

彼时,李修罗为亡妻报仇不成,反而殒命,鬼主偶遇其阴魂,见其阴魂暴虐邪意至极,怨气冲霄,实在是一条再生猛不过的冤魂。

鬼主心念一动,便替其布下些许机缘,孰料李修罗天赋极高,修行增长飞快。

至此,鬼主深知此人可用,前途不可限量,遂催动秘法,羁縻了阿萝的一抹残魂。

为的正是全方位了解李修罗过往,判断其心性,好对症下药。

这一了解,鬼主便明白此人是至情至性之辈,此辈最是愚忠,正可收为臂助。

至此,鬼主才显出真身,“点化”了李修罗。

这才有了两条猛鬼之间百年的缘分。

以二人的交情,鬼主原本也不至于骤然翻脸。

一者,李修罗当他的面,私放了晏姿,破了他的护身符,让鬼主意识到李修罗已然离心,至少在对付许易一事上,非但成不了助力,多半还得成一大隐患。

若是往昔,他大可将李修罗远远遣开,可如今,他恨许易入骨,在此界,他已无牵挂,只剩了亡灭许易的执念不可消弭。

李修罗既不能为用,自然也不能留其成害,唯有灭杀之。

二者,他如今阴体损毁严重,自皇场仓皇溃逃之际,他十成实力,已去了五成,元气大伤。

眼下,虽动用转元术将损耗的妖元补全,并有了倍余的提高,但阴魂的精纯远不如从前,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连击发魂念攻击,都困难了。

而阴魂精纯与否,除了靠温养之外,唯有吞噬同属阴体的阴魂。

李修罗是他悉心培养而成,当初,鬼主除了存了得获一强力臂助的心思外,亦存了培养万一之时的进补阴体,传授之鬼修之法,如他同出一脉,二者阴体几乎同源,李修罗阴魂正是他最佳补品。

他没想到的是,李修罗实乃不世出的鬼修奇才,天赋甚至超过了他,短短百余年,便修成了鬼王之境。

如今,他便想吞噬,却也不得不费一番心思,以言语激之,刺激得李修罗阴体溃散之际,才是他下手良机。

且鬼主深知李修罗命门,提出阿萝,果然成功刺激到了李修罗。

说来鬼主又哪里保存得了阿萝的阴魂,想那阿萝不过寻常女子,武学修为不过锻体之境,连阴魂都无法主动聚形。

鬼主搜罗其一缕残魂,也废了好大力气,哪里有能耐将一缕残魂保存百余年。

此刻,依偎在他身侧的阿萝,不过是他幻化而出。

李修罗不知鬼主曾为了解他,搜罗过阿萝的残魂,彼时,听鬼主念诵阿萝遗诗,已然心神大乱,此刻再见阿萝阴魂形貌,阴魂巨震之下,哪里还有理智分辨真假。

却说,鬼主这番冰冷的诛心之言再出,李修罗行将崩溃的阴魂,彻底开始溃散。

一边是他视之如师如父的鬼主,一边是他魂牵梦绕百余年的至爱,两人这般形状,彻底引爆了他的阴魂崩塌。

鬼主急掐法诀,幻化人形的嘴巴猛地扩大,瞬间占据了整个面部,李修罗崩坍的阴魂好似蔼蔼烟尘,遭遇狂风,尽数朝鬼主口中没去。

李修罗猛地警醒,飘散的阴魂迅速聚形,争奈鬼主法诀已催动,吸力猛烈非常。

李修罗的阴体才聚成身子,头颅又散,聚成头颅,身子又散。

眼见李修罗的整个阴魂圈圈绕绕,如一团浓云,已靠近鬼主大口三丈处。

忽的,那道浓云猛地裂开,分作一大一小两部分,大的那部分完全失去了控制,吸风吞月一般,被大口吸纳。

那小的部分,似也抵抗不得,缩成一团,随即没入鬼主口中。

吞得李修罗阴魂,鬼主精神大振,朦胧的业火也明显明亮起来,双掌再掐法诀,一道巨大的灰色影子,自黑池沼泽中腾出,正是他的那具血蝠王骷髅。

此前,这具骷髅骨架,在许易手下损毁不小,鬼主便将之存在这黑池沼泽中,吞噬血食,吸取骨精,也正因这具血蝠王骷髅骨架埋存于此,他才得知此地存着一头万爪血河兽,才有今番际遇。

此刻,血蝠王骷髅骨架吸纳了无数血食,以及数粒骨精,非但伤势尽复,实力也有了不小的提高,原本白森森的骨架,竟有了一抹浑浊的玉色。

唤来血蝠王骷髅,鬼主腾身驾了,流风追月般,朝西方天际驰去,钻入凛冽的晨曦中,消失不见。

……………

乌云吞没了阴沉沉的太阳,狂风卷着灰重的城墙沿的厚厚一捧积雪,砸落下来。

门前的执戟士躲避不及,伸手往脸上一抹,才一张口,又一捧雪,灌进口来,一道动感俏丽的身影,飞速自城门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