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行动会死,所以还是冷静点吧。”夏尔说。
爱雅深呼吸,
“尤其是你,”夏尔打量爱雅,“你似乎很难被杀死,我在灰树厅郊外就杀过你一次。”
“呵。”爱雅冷笑,“这次我也不会死。”
“你还有替死之法吧。”夏尔说。
“再会!”爱雅一头撞向红刀幻影。之前她就有所准备,再请卢安娜做了一个替身玩偶,可以用于重生。
夏尔将她身边的刀影收回,她扑了个空。
“我不会轻易让你死去的。”夏尔说。
“你!”爱雅一惊,立刻拿起魔杖,准备施法自杀。
夏尔挥刀,虚影闪烁,斩断爱雅手中的魔杖,刃风掠过她的头发。
她是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有力量咬舌自杀吗?”夏尔拿刀指着爱雅,“好好考虑下是不是要自尽。你们都是我的俘虏,我不会立刻将你们杀死。”
爱雅一时失语,神情僵硬,眼神不时跳脱。
夏尔骑马绕过被全面致残的魔像。
萨米里斯对他大喊:“杀人犯!我和你没完!”
“我认识你吗?”夏尔抬头,打量对方。
“你杀了我的儿子!”
“抱歉。”夏尔说,“如果他是一个纯真、善良的人,被我误杀,我会设法弥补我的过错。如果他是我在这场战争中杀死的无数人渣、废物和反社会者之一,请原谅我,我不能为他的死作出任何哀悼。”
“……”萨米里斯攥紧拳头,身体稍动就被红刀幻影割伤,鲜血透过衣服,稍微流出。
“能放开我吗?”艾莉丝低头看夏尔,她腋下、**、脖子两侧各插着几把幻影利刃,这叫她战战兢兢,“我很害怕。”
“我会慎重地考虑你的请求。”夏尔说。
他骑马来到巫师们带领的那支军队面前,士兵们丢掉手里勉强自卫的武器,看起来完全和乡间农夫没什么区别。
“啊啊!”
“我们不想和你战斗!”
“救命!”
“发发慈悲吧!”许多人当即就跪下来,伸着手讨饶。
先是一个,然后是好多人蹲下来,双手抱头,又有许多人掉头就跑,完全不敢直面夏尔。
“停下。”夏尔说。
他声音平静,却很有穿透力,很远都能听见,于是逃跑的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伸颈子望他,想知道夏尔会说些什么。
“我是来结束冲突的。”夏尔说,“我要让林边堡重新恢复平静,把秩序带回这片土地,抚慰死难,反对侵略。你们如果愿意和我同道,就加入我。如果你们想自谋生路,现在可以离开。”
“啊啊——”
“是这样……”
“唔嗯……”
站在最前的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争先恐后地跑上来,跪在夏尔面前。
“饶我们一命吧!”
“我们是被迫的!”
“我们向您效忠,大人!”他们大喊。
“不需要向我效忠,我并非来此施行统治。”夏尔说,“我只是帮你们争取自由,让你们为自己的独立而团结起来,现在站起来吧,也许你们还会向其他人下跪,但永远不是对我。”
人们的神情一开始紧张不安,现在渐渐变得镇静。
士兵们沉默、严肃地站起来,自觉分流,绕过夏尔,向夏尔身后的军队投降。凯林将他们收押起来,甄别他们之中的间谍、通敌者和罪犯,严加遴选,留下林边堡真正的子民予以招募。
回到被扎得千疮百孔的魔像,夏尔抬头看三个俘虏。
“你想这样羞辱我们到什么时候?”爱雅恶声恶气地说。
夏尔将近百把幻影红刀回收,它们滑过空气,轨迹像流水又像闪电,逐一回到辛达瑞尔之上,其红光饱满凝实,咄咄逼人,直到被夏尔收回刀鞘为止。
红刀之前卡在魔像的各个关节处,形成某种支撑,如今全部抽出,它便立刻坍塌,巫师们连忙从魔像背上跳下来,避免摔伤。
巨大魔像轰然倒地,尘土飞扬,周身法术流光全部散去,完全变成废铁一般的空壳,手中巨大的战锤还未用过一次,便只能永远倒在地上。
艾莉丝敬畏地凝视夏尔,屏住呼吸。
“把他们捆起来,关押。”夏尔说。
士兵们拿绳子上去,准备将他们捆起来。
爱雅面色骤变,大喊大叫,态度激烈。
“不许碰我!”她尖叫,“滚开!洛曼人!”
“制服她。”夏尔说。
“你这流氓!你这疯子!”爱雅被按在地上,士兵们粗暴地用绳索将她捆得结结实实,从头到脚绑紧。
爱雅继续咒骂。
“巫师之王会毁灭你们!”她恶狠狠地说,“每个洛曼人都会被杀掉,我们会用灾难犁你们的土地。”
“神官是怎么对付巫师的?”夏尔转头看远处的凯林。
凯林露出苦笑,做了个挥刀的手势。
一名军士拿出匕首,瞄准爱雅的嘴唇。
“不……”爱雅浑身一哆嗦,凶怒的气势**然无存,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恐惧,“不……不要……你不能这样……不……不要!不要!”
军士用力一划,匕首从上到下,从她鼻端切到下颚,将她的嘴唇劈裂开来,鲜血迅速流了她满嘴,被染红的牙齿从分瓣的裂唇中暴露出来,她瞳孔剧震,浑身抽搐。
“呜——呜啊——”爱雅发出喑哑声音,此后无论想施法还是说话都会痛不欲生,同时因嘴唇漏风而无法发出正确的音节。
看到爱雅的下场,艾莉丝脸色苍白,神情渐渐变得冰冷。
“我原以为你是一尊人间神明,现在发现你就是一个恶魔。”艾莉丝说,“作所作为和恶魔一样残忍。”
“是吗?”
“洛曼人就是这样,对你们看不惯的力量施以裂唇之刑,”艾莉丝语气憎恨,“这就是你们对待我们的方式,这就是你们几百年来对待我族人的方式。因为你们不明白,因为你们不理解,所以你们只知道这样做。”
“那你是否有办法结束这一切呢?”
“巫师之王有办法。”
“他的办法是进攻我们的国土,掠夺我们的家园,杀死我们的居民,折磨我们的同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好办法。”
“我们的王会征服你这样的恶魔。”艾莉丝说,“还有这个世界上盘桓的其他恶魔,我们的王都会去逐一击破。”
“如果不是你们悍然入侵,我已经在猎杀恶魔的路上了。”夏尔说,“我希望你遵守希塔尼亚的法律,在监牢里服从关押,我会给你公正的待遇,战争结束以后,你们将得到统一审判。倘若你清白无辜,你很快就会被释放。”
“我没做过坏事,也没杀过人。”艾莉丝说。
“那么也许你会在战后秩序里做出贡献。”夏尔说。
“战后秩序……你在说什么?”
“邀请巫师们加入希塔尼亚的秩序。”夏尔说,“如果那些行为正派、立场亲善的巫师愿意成为恶魔猎人,为我们的事业提供帮助,我将不胜感激。如此,我们便可以获得充足的魔药配给,还有性能优异的巫术协助支援战场,还有预言、易容、幻术等其他辅助力量。”
“想利用我的族人,这没意义,因为你会输的。”
“巫师之王想必很强大,让你们在不断失利的情况下仍然信心十足。”夏尔说。
随后,他让士兵把艾莉丝捆好带走。
最后留下萨米里斯,他用怨愤的目光凝视夏尔。
未等萨米里斯说话,人们就喊起来。
“他是一个人渣!”
“他抓捕好人去做实验!”
“这家伙是王八蛋!”许多人对萨米里斯指指点点。
“你得到很多指控,有什么要自白的吗?”夏尔问。
“我在冥界等你。”萨米里斯说,“不要以为你做的一切不会逃过制裁,有人会惩罚你的暴力和无知。”
“这话应该我来说。”夏尔给他穿心一刀。
“这东西怎么处理?”伊莱贾骑马过来,指着地上的大型铁像。
“它有山铜的成分,想办法熔出来,做成新的武器吧。”夏尔看到巨型战锤末端的青金色金属,在光芒照耀下时而映出其他颜色,像一抹血红,又像铅灰。
“是。”
结束遭遇战之后,夏尔走到山坡上,把纷扰喧嚣留给其他人,独自坐在一棵大树下。
呼吸。
深深呼吸。
他背靠树皮,双手按自己的脸。
不安。
他感到浓重、强烈的不安。
不仅是这种不安定感,还有强烈的悲伤。
夏尔抬头,望向浅灰色的天空。
卢安娜,我们在看同一片天空吗?还是说,你已经失去了看天空的能力啊……
战斗到现在,离巫师之王只差一步之遥,也就是说,去林边堡直面他。
我真想和巫师之王好好谈谈,问他到底付出什么代价才肯将你还给我。
但是。
我没法把私人感情看得比这片土地的苦难更重要。
因为人们指望着我,因为不止我一个人承担着这种痛苦,还有更多的,十万、百万人经历着难以言喻的灾难。巫师之王现在还没提出那些无理的要求,可就算提出来也没用。要是他把你摆在台面上和我交易,拿你的安危来要挟我,要求和平、要求停战、要求割让土地,我没法答应。
如果他真的那样做,我只能……让你……牺牲。
我是何等的。
自私。
夏尔感到极度内疚。
他想站起来直接去林边堡和巫师之王对峙,无论那是什么东西、有多强,都将他击败。
可即便这样也无法保证卢安娜的安全,万一他玉石俱焚,一切毁灭,我该……
正在沉郁的关头,夏尔听到一阵翻掘的动静。
在他所坐的山坡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爬行。
夏尔站起来,很快看到声响的源头。
弗勒钻开草皮,探出自己的白鳞之首,向夏尔嘶嘶作响。
“你……不该暴露在这里。”夏尔说,“这里有很多人和神明。”
“我嗅探到了苦恼之人的气味。”弗勒接连吐信,“你需要人帮你救援你所爱之人,让你摆脱受掣肘的痛苦。而蛇能做到这样的事情,蛇裔愿意帮你。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烦心,蛇裔会帮你分忧。”
“……”夏尔沉吟,“蛇怎么会无缘无故这样做。”
“这是蛇的恩返。”弗勒说。
“报恩?我不明白。”
“蛇裔和你有共同的利害关系。”
“许多人让我提防蛇。”
“你无需担心未来,只要等待礼物”弗勒说,“你无需担心后果,太阳不该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