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肖尔村的路上,夏尔眺望到一片生机旺盛的田地,作物在细雨中生长。
因为下雨的缘故,只有很少的农夫在田地里劳作,侍弄那些麦子,更多人在路边的磨坊里工作,一头瘦牛,两个瘦农,他们费心劳力,眼巴巴望着底下,小麦被碾碎,面粉一点点洒出来。
旁边有士兵看守,当夏尔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看守便对他们叫喊。
“劳伦特斯?你怎么挨打了?”他问。
“没事。”劳伦特斯没好气地回应。
“他是谁?你他妈怎么乱带人来肖尔。”看守很警惕。
“老子没法拒绝。”
“神经病,切尔文夫人会骂死你。”看守骂。
“切尔文夫人也闹不过他。”劳伦斯特指了指身后的夏尔。
“你是谁?”看守观察夏尔,“……旅行者?冒险家?”
“为什么这里能种出粮食。”夏尔指着麦地。
“你怎么用问题回答问题,你先回答我的我再回答你的。”看守说。
“我是格拉尼,路过这里,主要找人。”夏尔说,“到你了。”
“粮食这事你问切尔文大人去,我不懂。”看守说,然后缩回磨坊里。
“老实点,别找死,这家伙要是发起怒来,大家都得完蛋。”旁边一个随从士兵说。
“关我屁事,长远来看,人们总是要死的。”看守说。
“大家仍然很狡猾。”夏尔往前走,“是我熟悉的洛曼了。”
开拓旷野被开垦成农田,靠近房屋的地方则种满各种蔬菜,夏尔进入村落,看到茄子、南瓜和大串大串的豆类植物,紧密攀附在架子上,所有蔬菜都长势良好。
“为什么赛格的粮食都枯了。”夏尔问。
“我倒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粮食能冒多多。”迪布瓦抱怨。
七八顶彩色的军用帐篷随意搭在村子周边,夏尔看到五个士兵匆忙地树立架子,搭上篷布,用来遮雨,铁匠在篷布下面继续工作,挥舞铁锤,在铁砧上敲击一把烧得通红的铁件,暂时还看不出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坐在铁匠不远处,在磨刀石上用力打磨自己的佩剑。
“所以切尔文会还有一名骑士。”夏尔说。
“妈的,他就是个杂种骑士罢了,给我们冲锋效力。”劳伦斯特说。
“你该管管那张臭嘴,操。”骑士猛然站起来,抡动自己的长剑,看到劳伦斯特脸上淤青,他又大笑起来,“哈,已经有人教训过你了,活鸡巴该,是你打的吗?”
“你们的戾气未免也太重了。”夏尔说。
“如果每天有饭吃,能睡安稳觉,有空还能和女人滚滚床单,我会很乐意给你表演一下该死的贵族风范。”骑士说,“但现在?你只能看老子的臭脸。”
拿普通人发泄没意思,夏尔虽然心情不顺,但没发作。
“放轻松”夏尔说,“我不是来找茬的。”
“噢——”骑士拉长音调,仍然很不信任。
他扫了一眼骑士的武装,盔甲有些旧,浑身上下有不少东拼西凑的装备,但手里剑磨得很利,应该是家传宝剑。
“好剑。”夏尔说。
“呵。”骑士不禁微笑,他低头想了想,决定道歉,“不好意思,先生。是你旁边那个下三滥激怒了我,把我也弄得咄咄逼人了,我的错。”
“操你奶奶。”劳伦特斯说,“管谁叫下三滥呢。”
“管你!”
“我们的敌人是恶魔,”夏尔说,“身为人类,还是互相包容些吧。”
“……”劳伦特斯瞥了夏尔一眼,估计又要吐脏话,但最后还是没说。
“你说的挺对。”骑士向夏尔行了个简短的礼节,“我是凡山的贝勒留。”
“一个中部山丘的人怎么会跑到灰树厅来。”夏尔问。
“数不清的上位恶魔从西海岸中爬出来,到处作孽,迟早也会到这里来吧。”
“有反抗者吗?”
“鬼知道,我一心想着避祸而已。我曾经和洛曼之锤骑士团的人一起共事,他们在睡梦里被火焰恶魔杀了,火是一个劲烧啊,把他们焖熟在盔甲里。”
火焰恶魔……
夏尔想起在黑暗中睁开的那双火眼,浑身没来由感到一阵炙热,像置身于火海深处。
伊格尼茨也来到这个世界了吗,它也许是来找格拉迪乌的吧。
“祝你好运。”夏尔说,然后向贝勒留告别。
“你也是。”
他们靠近肖尔村中部,夏尔看到在村子一角有间无人靠近的房子,他历年和恶魔作战,本能感觉到屋中传出令他憎恨的气息。
夏尔留意那间屋子,劳伦特斯也跟着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劳伦特斯喊,“别打它主意。”
“那屋子没什么特别的吧。”夏尔转头朝前走。
“饶了我吧,别问七问八了。下着雨,我们不能直接去找切尔文大人吗。”劳伦特斯抱怨。
沿途他还看到六七个村民。
他们看起来都很惶惑,很久没洗脸了,默默看着夏尔,目光和猪一样呆滞,其他兵士走过来驱赶,他们就低下头,四散去工作,缝东西,清洗衣物,不然就是搬东西,任劳任怨。
肖尔村似乎有不少事情需要经营,即便下雨,他们也得接连不停地干活,不敢丝毫懈怠。
艾利希娅他们在这种环境下也不会好过的。想到这里,夏尔不禁感到忧虑。
“那就是切尔文夫妇的营房了。”劳伦特斯指向村子最中间的一座房屋。
它修筑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有条铺石小路拐着弯通往平地。屋子本身有两层半高,最顶上是阁楼,屋顶坡度很大,铺满黑色瓦片,雨水洒落,淅沥作响。墙壁被漆成健康的乳白色,像鲜奶酪一样,这倒是大手笔,只有相当有钱的富人才会粉刷外墙。
沿小路走上去,夏尔看到前门大开着,有六名士兵或坐或站在前院里,支起防雨篷,围着铁锅,里面没在煮东西。
他们百无聊赖,转头打量夏尔和劳伦特斯。
“你不能带武器面见切尔文大人。”士兵说。
“如果我必须呢?”夏尔并不接受。
“我看你是来打架的吧。”
“我是刀不离身的。”夏尔说。
他们面色不善,纷纷将手按在自己的武器上。
“带两把刀,致命加致命,你叫我们怎么信任你。”士兵说。
“你们可别惦记他,到时候一刀结果了你。”劳伦特斯半是讥讽地说。
“他行吗?认真的吗?”他们打量夏尔。
夏尔只是往前走。
“喂!别乱来!”
“你这家伙……”
“停下!”
夏尔的目光从他们面上掠过,他们一时驻足,不敢再往前。
等夏尔经过他们,来到门前的时候,他们也只是站在原地,交换眼神,丝毫不敢上去阻拦。
“为什么不动手?”劳伦特斯叫骂,“一帮怂包。”
“感觉动手会死。”为首的士兵低头。
“是啊是啊。”
“手指在发抖。”
“那切尔文大人的安全呢?”劳伦特斯紧跟在夏尔后面,“如果这家伙是刺客,我就和他拼了。”
“你打不过我。”夏尔说,“他们说得对,动手会死。”
“不管你要搞什么破坏,都要先跨过我的尸体。”
“你很忠于切尔文会咯?”
“加入切尔文会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夏尔推开门,他看到客厅里好几个人,他们已经听到外面动静,所以一直盯着门看。
“——切尔文大人,”劳伦特斯从夏尔旁边走过去,向一个男人致意,“有个叫格拉尼的旅行者坚持要见你。”
“噢?”那男人眼睛很小,鼻子也小,嘴唇却长,红发往脑后梳,“劳伦特斯,你怎么被人打了?”
“这不重要。”劳伦特斯警惕地打量夏尔,“您可得小心点,他不简单。”
夏尔随意找了张靠背椅坐下,背紧贴椅子,坐姿端正。
“谁让你坐下的?”一个脸色阴沉,目光凶厉的女人狠狠地瞪了夏尔一眼,“给我起来!”
“我想打听点情报,”夏尔说,“如果你们能帮我,我可以做点事情回报。”
“我说了,给我起来!”女人提高音量。
“别急,亲爱的。”男人语气疲惫,类似的情形估计发生过不止一次,“先让我们听听他想说什么,然后再作决定吧。”
“最好他能说点我爱听的。”女人依旧不满,“他好像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男人转向夏尔:“那么,旅行者。我是罗博,这位是我的妻子希菲琳,你可能听说过,我妻子是切尔文家族的,封地在肖尔。我们组织军队,保护邻里,对抗怪物,多活一天是一天,这就是切尔文会,现在到你了,你是谁?想知道什么?”
夏尔看了男人几秒。
“我要找一个女人,二十二岁,红发,可爱,健康匀称,灰树厅的艾利希娅·维纳。”
“你这家伙,你是谁?那个夏尔的仇人吗?找他遗孀有什么事?想对女人和小女孩下手?”希菲琳尖锐地问。
“小女孩?”
“那遗腹女,无泪的女孩,听说她一出生不哭也不闹,也不知道随谁。”希菲琳冷冷地说。
“哦。”夏尔心跳加快。
随我啊!我的女儿!我和艾利希娅的女儿!健康地来到这个世界上来了。我好想见她。
观察夏尔的反应,罗博眯起眼睛。
“我听说过艾利希娅这名字,也大概知道她们在哪,但我需要时间查证,你愿意在这里逗留几天吗?”罗博问。
“切尔文会可是很忙的!”希菲琳强调。
“愿意。”夏尔望向外面,“毕竟这里是方圆百里唯一能种出粮食的地方。”
话音刚落,客厅内人们一时沉默。
“其实……关于我们的粮食,”罗博说,“我们有些事情想请您帮忙,如果您能做成,关于这位艾利希娅的情报,我们肯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