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推开门,隔着二层栏杆看底下情形。
他看到一名罗彻手下的亲兵,对方身上带着阴郁堡的雄狮十字徽记,推开酒馆门扉,趾高气昂地走进来,身后带着一队披坚执锐的士兵。
他们看起来是从战场上有序撤退的,手握利器,态度冷酷,不像普通溃兵那样士气孱弱。
“啊……啊……”
“呃呃……”酒馆里的佣仆们眼见这番情形,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你现在要站在哪一方?”格拉迪乌很好奇。
“我站我自己。”夏尔潜藏了身形,观察下面冲突是否会持续升级。
“您小心!”那丰满侍女还未走远,见夏尔出门来,忍不住提醒。
好心的姑娘,不多见。夏尔示意她噤声,不要暴露了自己行踪。
下面对峙的人群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夏尔的存在。那亲兵拔出剑来,指着他们:“犹豫什么?快点!”
“我们是雨湾厅的子民,格里高利公爵保护我们!”一个胡须拉碴的仆人忍不住说。
“可恶,你们明明是雨湾厅的盟友,为什么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是啊!”他们齐声指责。
“盟约破裂,公爵带走了兵马,闭城不出,国王军队随时到来,你们的物资在这里只会便宜了西海岸的伪王,不如让我们带去补充军饷。”亲兵皱紧眉头。
“啊啊!这种说法……”
“凭什么!”
“简直就是强盗!”酒馆里的雇工们讶异不已。
“够了,够了,别吵了,罗彻女爵允许我们大开杀戒,你们难道不要命了吗?”亲兵恐吓。
好了,这倒符合罗彻的作风,夏尔暗想,阻碍她达成目标的东西,统统杀死,即将落入敌手的物资,全部夺走。
“呜呜……”
“哎……”他们脸色铁青,磨磨蹭蹭地往后退。
“动作快点!”亲兵厉声斥责。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在这里开酒馆吗?”柜台后一个男人阴恻恻地说。
“……你们想干什么?”亲兵皱眉,环顾四周。
“闯入门扉不回头,咦哟咦哟~力量反转好发愁,咦哟咦哟~”夏尔听到一阵难听的歌声,拉奎村的小丑?他怎么在这。
突兀间,酒馆后方的门被打开,一群人乌泱泱涌出来,多达十五六人,他们都穿着简易装备,皮甲、链甲头巾、毛皮甲,手握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面容凶狠,态度咄咄逼人,俨然是一帮强盗。
“百子团!”亲兵警戒地拔出剑来,“你们怎么在这?
“近距离观察战争是很有必要的。”夏尔所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循声望去,当注意到对方面容时,他感到一阵意外。
路瓦肖。
此时再看那些土匪,其中至少有三五人夏尔确定在拉奎村之夜中见过,他们原来是百子团的人……希忒利斯之印的高阶术士与百子团的匪徒竟合流一处。
“莱斯利·平克……”亲兵神情一凛,这是路瓦肖在百子团活动时用的假名。
“放轻松。”路瓦肖伸出手,示意他冷静,“我们好好思考一下,我们彼此需要的是什么。”
罗彻的亲兵神情警觉。
“你叫什么名字?”路瓦肖问。
“吉伦。”亲兵冷淡地回应。
“很好,吉伦队长,你们需要物资,这间酒馆的粮食和酒水,你们可以带走一部分,让你可以回去交差,但你回去之后,不得提起我们的存在。”
“……”吉伦一言不发。
“作为交换,我们需要情报,你们参与了昨天的边境大战,我要知道战争的细节。来,去准备酒和肉,我们和这几位先生好好聊聊。”路瓦肖命令。
“哈哈哈哈——”那胖脸小丑发出一阵尖锐笑声,引得阴郁堡旗下那些士兵加倍紧张。
“没必要让他们害怕,爱尔温。”路瓦肖话一出口,小丑就迅速恢复平淡神色,想来路瓦肖在这帮人之中有极高的威信和支配力。
士兵们不情不愿地环绕桌子坐下,路瓦肖命人给他们端上酒菜:“我不喜欢杀戮和冲突,有许多事情可以慢慢处理。我还要分享一件喜事给诸位。最近,我生命中最大的仇人死了。”
“那我还要说恭喜了?”吉伦冷冷地说。
“是的,非常感谢。对那个人的仇恨,支撑着我前半生的生命,幸好一切都有回报。而我将把我的后半生奉献给另一重伟大事业。”路瓦肖向他致意。
“你是个致命的统帅,莱斯利。”吉伦盯着他看,“你的百子团威胁上洛曼每一家贵族,没有你们毁不掉的庄园,没有招惹你们之后还能活下来的人。你的事业无非是制造混乱。”
“错了,我觉得,我比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懂得如何拥护秩序。”路瓦肖摇头,“好了,酒菜已经备齐,请把战争的过程告诉我们吧。”
吉伦突然跳上桌子,抽出贴身短剑朝路瓦肖扎去。
好狠的人,不愧是罗彻的亲兵。夏尔握紧栏杆。
刹那间,那名叫爱尔温的小丑投出飞刀,利刃贯彻吉伦的锁链甲,他痛苦地大叫一声,往后跌倒,从椅子上摔下去,头盔接地,发出响亮声响,身体一动不动。
“是的,就是这样。”路瓦肖叹气,转向离吉伦最近的另一名士兵,“轮到你了。”
那士兵一言不发:“你杀了我吧。”
“为什么?你们不怕死吗?”路瓦肖神情有些奇怪。
“屈服于你们的话,以后在罗彻女爵身边,也没颜面活下去了。”他说。
“你可加入我们,百子团愿意让你们分享战利品,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团体,向所有人开放。”路瓦肖真诚地说。
“世界上只唯一值得追随的只有罗彻女爵。”士兵平淡地说,“动手快点。”
路瓦肖颔首:“如你所愿,但你知道么?有些人玩游戏,有些人被玩。当棋子的体验可能不错,可要是当上瘾了,人也就完了。”
爱尔温拔出飞刀,迅猛朝那士兵投去。
“努因锋芒!”
铛——
白光闪过,那把飞刀在空中被截断。
夏尔跳上栏杆,拔出灰刀,如怪物般蹲坐,凝视酒馆大厅中数十张惊骇面孔。
“夏尔!”
“不是——”
“他怎么在这!他怎么!”百子团的人们有在拉奎之夜中和夏尔碰面,此时再度重逢,尖叫声此起彼伏。
现在谁才是玩游戏的人?
路瓦肖是脑子最清楚的一个,他夺路而逃,眨眼间逃不见踪影,爱尔温把飞刀一扔,紧随其后。
剩下的土匪看到首领和头目逃亡,惊慌失措,有的拿起武器对夏尔叱喝,有的也跟着开始逃跑。
那些阴郁堡旗下的士兵立时开始反抗,抽出武器,凶狠砍杀身边那些匪徒,把他们一个接一个捅死,夏尔从栏杆上一跃而下,灰刀出手,刺穿一个魁梧土匪,在他出手伤人之前把他头颅斫下,鲜血向上喷溅,越一尺高。
出刀、收刀,鲜血布满整座酒馆大厅,那些雇工和仆人躲在柜台前后瑟瑟发抖。
之前一直站在柜台后面,看起来胸有成竹的瘦高男人,现在神情紧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强……”
“夏尔·格拉尼?”
“他和我们走散了……”阴郁堡的兵士喘着气,看着夏尔,脸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微笑。
夏尔检查吉伦的情况:“谁会急救?”
“我会!”一个士兵连忙说。
“把他命保下来。”夏尔交给他绷带和一瓶生命魔药。
“这些人怎么办?”另一士兵指着酒馆里的幸存者,夏尔估计他们并非百子团成员,但也绝对和他们有千丝万缕关系。
“一会再说。”夏尔坐桌子,双手按在膝盖上,心里思绪不断。
他抬头看着二楼那丰满女佣:“把血迹清理一下,拿点吃喝来,别下毒,我给你们双倍付钱。”
“……是!是!”她连忙点头,迈开步子去找清洁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