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的时候只能吃树莓,一上午只能找到3颗,垫肚子都不够,可去哪能弄到吃的?
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少,动物也都四散躲藏,毕竟连日冲突,叛乱之势越烧越凶。夏尔在乡间游**,只见哀鸿遍野。贵族眼线们应该已经侦察到三只恶魔全被消灭的信息,立刻开始主动出击,四处收复失地。
这个村子也被烧了,那个也被毁了,夏尔发现原本途径的几个村庄都只剩下冒烟残骸,贵族军队每到一处,立即大肆搜捕叛党,而且总是趁夜进村,将来不及逃跑的村民从**拖出,短暂审判后杀死。
他骑马走进一间村子,房舍看起来空**冷清,畜棚里除了粪便什么也没有。靠近村庄中央,看到男人们残缺不全的身体堆在正中,死人身上满是刀砍斧劈留下的痕迹,血积成潭,乌鸦密集,啄食尸体。夏尔拿弩射死一只,剩下的就尖叫逃走。
夏尔翻身下马,捡起死去乌鸦。他砍下枯枝,简单生火,一边看着眼前尸堆,一边拔去乌鸦羽毛,等它外表光秃秃了,就开始炙烤,聊以果腹。
几个赤身**、面目呆滞的妇女从藏身地方走出来,她们身上有强暴后留下的淤青和伤痕,伤痛与饥饿令她们忘却廉耻心,只是眼巴巴望着夏尔手里那只乌鸦,他把烤好的乌鸦放在地上,骑马走开了。
林边堡附近是平原,村庄连村庄,没什么深山老林供人们躲藏,这是最糟糕的,开阔地上有许多农田,在双方眼中就是一个个价值非凡的资源点,彼此疯狂争抢,并不是为了占领,而是想抢在对手之前夺取人口和物资。
夏尔只觉得大家都很辛苦,追随贵族就要承受战争时期的额外税收,投靠叛军就得拼死作战以免被消灭,夹在中间的则被屠杀、被抢劫。他刚来这片地区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那种可爱黄花,现在大多被踏平,被烧毁,满目疮痍。
夏尔本以为自己和恶魔搏杀已久,阅尽千帆,心性如铁,结果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住为那些受苦受难的大众感到难过,他骑马走过每条道路都能看到尸骨,
有一幕尤其让夏尔难受,他看到一间荒芜菜园,旁有水井,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死尸,死人面色发青,身体浮肿,显然井里有毒。为了迟缓敌军的行进速度,两边都会竭力破坏饮水。
这几天见闻尽是人间惨剧,所以当夏尔听到叛军决定性战败的消息时,内心也是百味杂陈。
人们说巴涅斯塔兄弟们的军队在战场上被打败了,克里斯伯爵的部队像草叉刺进秸秆堆那样穿透叛军的阵线,乌泱泱七八千农民被数量只有他们一半的正规军给击溃,这很正常,农夫们披甲率太低,只要克里斯伯爵将弓箭手集中使用,及时投入铁甲骑兵,叛军就根本没有正面对抗的能力。
战争接近尾声,三只恶魔被夏尔狩猎,本该是完美的结果,他随时可以返回灰树厅,雷内他们在准备夏季狩猎,给圣堂的大家都发了请帖,他该早点回去参加,这样还可以买些狩猎工具,和加尼尔以及灰树厅一众骑士好好玩玩。
但夏尔决定再逗留一会。
“那些掉脑袋的农夫让你变得多愁善感。”格拉迪乌不满。
“既然我还有同情心,说明失魂症不严重。”夏尔说。
“想想你师傅说的,同情心是最没用的情感。”
“他也不是全都正确。”
夏尔不想变成下一个艾蒂安,也不想变成格拉迪乌,所以他决定谨小慎微,维护自己的多样情绪。他可以一走了之,那样符合人们对他的要求,但不符合夏尔自己的想法。
他前往林边堡,因为传言那里要举行盛大的庆功宴,夏尔已经半饥半饱中过了几天,很期待能在那吃顿好的。贵族宴会总是惊喜不断,他们会在烤乳猪嘴里塞拳头大的苹果,只是为了防止烤熟的猪脸坍塌变形,一想到那些雇佣乐队、烛光、美餐和昂贵葡萄酒,夏尔就忍不住催动震怒加快速度,他好久没正经吃过饭了。
去林边堡的路上有许多饥民,他们无法进入城堡大门,只能在道路两侧哀哀祈怜。为了遮挡阳光雨水,他们在地上支起木棍,然后在木棍顶端捆绑布匹,以此来打造最简陋的帐篷。夏尔骑马穿过时,他们把他当成歌谣中游**的神秘骑士,向他祈求保佑。
林边堡是修筑在突兀山丘上的城堡,它选址很好,位于地势最高点,能轻易地控制周围的大片旷野,可以有效阻止敌人进入洛曼腹地。
这样的军事城堡是洛曼防御体系的支点,敌人不可能绕过这样的坚固堡垒,一旦放着不管,城堡守军随时可以出来袭击,而要是强攻,又得付出许多代价,毕竟城堡没有平民居住,塞满士兵与粮食。
整座城堡占地巨大,石墙高耸,箭塔遍布,主楼外观威严,以厚重石材打造,开有很少窗户。有巨型弩炮安装在塔楼顶端,在这么高的地方,它的射程可达千米,虽然精度欠缺,但足以威慑入侵者。
夏尔骑马靠近城门,城头守卫大声嚷嚷:
“报上名字!”
“夏尔·格拉尼。”他驾着震怒。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这里的守卫相当孤陋寡闻,“你是谁?”
“恶魔猎人。”夏尔耸耸肩,“让我进去。”
“你想干什么?”
“吃饭。”
他还想追问,旁边有人劝说:“战争结束了,放个恶魔猎人进来也无妨。”
守卫们把门打开,请夏尔进去。
“你的马看起来真吓人。”马夫过来帮夏尔牵马,被震怒的个头和外貌吓了一跳。
“别让它和其他马待在一起,会吓到它们。”夏尔说。
“那我该拿它怎么办?马厩里全是动物。”马夫抱怨。
“你可以把它牵出去撒欢,它很聪明,等我需要的时候,它会回来找我的。”夏尔想了想。
“如您所愿。”马夫耸耸肩。
夏尔想进正楼,立时被仆人拦住:“站住。”
“现在又是什么?”夏尔习惯了贵族地界的繁文缛节,拍一拍斗篷上的泥点。
“你太脏了,”仆人打发他走,“里面是大人物吃饭的地方,你有请柬吗?”
“没有。”夏尔还没听说有这回事。
“没有就赶紧滚,你好烦。”仆人无奈。
“克里斯大人在哪?”
“他们还没回来,得了,别想打扰他们,否则踢进地牢里去。”仆人恐吓。
夏尔闻到楼里一股香气,伴有人们走动、杯盘碰撞和欢笑声音。他饥肠辘辘,望眼欲穿,能吃顿体面的该多好。
“去别的地方捡东西吃去。”仆人见夏尔这副模样,把他打发走,“天知道谁把你放了进来。”
“一些钱币不知道能不能满足你。”
“这年头金银啥都买不到,我可不想丢工作。”仆人耸耸肩,“不过如果你很想进来的话,宴会主管在城堡后面,说不定他能让你进去表演什么的。”
夏尔来到主楼后面,听到一阵喧嚣,一个红发柔软、神情轻佻的男人正对震怒指指点点,马夫本想将震怒从偏门牵出去,现在不得不驻足。
“多好的马啊。”男人问马夫,“这马是谁的?”
马夫回头看到夏尔,指了指他。
那男人瞟了夏尔一眼,然后拍拍震怒的肩膀,它不耐烦地用蹄子踩踏地面。
“你多少钱买的这匹马?我出双倍。”他说。
“算了吧,我不缺钱。”
一提到斗富,对方好像来劲了。
“你不缺钱?你有多少年金?”
夏尔估算了一下猎人圣堂的产值,他们接乡间任务,贩卖魔药,抄书出售,还有各种各样的捐赠进账。
“300金币左右。”夏尔耸耸肩,随口报了个数字。
“好了,不开玩笑。我是林边堡的哈默。”他微笑,“这匹马卖给我吧。”
“你是宴会主管?”
“是我。”
“嗯……这是我的坐骑。忘了它吧,我缺一张请柬,不知道您能不能帮忙。”
“我可不能忘了这么好的马,我可以补偿您的损失,交个朋友吧,年轻人,我可以帮你进入宴会,你有机会见到那些名门望族,在他们面前一展身手。一匹马换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很划算吧?”他态度从容。
“是啊,是很划算。但我嘛……我不需要。”
“人们总是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但实际上,大多数人最终只是庸庸碌碌。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希望你不要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人生的转折点。”哈默感慨。
“我猜你驾驭不了它。”夏尔摇头。
“不可能。”哈默走到震怒身边,它可不像夏尔那样有耐心,立刻撩起蹄子,狠狠一踹,哈默拼命后退,跌倒在地,差点被活活踢死当场。
遭受这样的惊吓,哈默有些惊异,更多是恼怒:“这么暴躁的马。”
“我说过吧。”夏尔笑。
“你说你没请柬?”他打量了下夏尔,“你怎么混进来的,滚出去。”
夏尔望了一眼城堡后房,里面正在给仆人们做饭,有面包和奶酪。
“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再走吗?”
“滚,这里没地方给你这种人吃白食,再不走我就要叫卫兵了。”哈默恐吓。
他的派头和态势让夏尔很不高兴,但夏尔不想在这里起冲突,于是牵过震怒,转身离开。
没蹭到饭让夏尔感到有些失望。
“乡间没什么生活秩序,酒馆也都关门了。”夏尔提到他所见所闻。
“是的,是的。”哈默不耐烦,“农民们都是这样,喜欢自找苦吃。你赶紧去找草根和蘑菇吧,我们还要办宴会。我煞费苦心,请来了大厨鲍瑞,还弄来433年的切特拉葡萄酒供应。”
“我也想去。”夏尔望向身后高大主楼,时值傍晚,里面灯火通明。
“你想去?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把马卖给我,我可以带你进去。”哈默瞥了一眼夏尔。
“没有其他办法?”夏尔问。
“当然没有,伯爵宴会嘛,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会得到邀请。”他哈哈大笑。
“你看起来地位很高。”
“一般啦,但还是比你这样的人还是……我好像太不礼貌了,不好意思。”他将手背在身后,“但我要怎么敬重你?你这种人应该活在社会底层,竟然如此看中自己的马,更甚于一个发展自我的机会。你知道吗?我决定宽恕你,我可以让你留在那里吃点面包。”
“感恩不尽。”夏尔耸耸肩,走到后房里去,和那些仆人一起分享奶酪。
过了一段时间,马夫又牵了一匹战马过来,这匹马身穿华丽马衣,毛色洁白,哈默驻足看了一会,任马夫将它牵进马厩,随后匆匆加快脚步,往正门去。
“那是克里斯大人的马,伯爵回来了。”哈默神情轻松。
“如果我见他的话,他会给我一份请柬,再请我进去喝一壶酒。”夏尔说。
“你在做梦。”哈默摇头。
“是啊。”旁边一个仆人抱怨,“你有点吃的就不错了,不然就只能去外面找蘑菇。”
夏尔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不久便看到克里斯·德·佛瑞斯特赶来,穿全副盔甲的中年男人,他神态坚毅,容貌干净,一看到他们,不禁错愕。
“大人,祝您平安。”哈默愉快地行礼。
“我……我很抱歉……”克里斯向夏尔伸出手。
夏尔伸出手去,和克里斯握一握,对方的手很粗糙,久握长矛,虎口坚硬。
“格拉尼先生,真的有失远迎。”克里斯诚恳地说,“请随我来,我们准备了二十四道盛宴,一百桶葡萄酒,还有本地最好的吟游诗人,您的到来令我深感荣幸。这里远比不上灰树厅繁华,更不如您所拥有的宏伟圣堂,但我们已竭尽所能。”
“没必要。”夏尔摇头,“你的仆人建议我在郊外找蘑菇吃。”
“请不要介意,您是我们的救星。”克里斯温和地看着夏尔,“请别让我难做,先生,如果我未能好好招待大战的首席功臣,诸神都会谴责我的傲慢无礼。是我的过错,我本该派出更多信使,遍寻您的踪迹,请原谅我。”
克里斯揽着夏尔的肩膀,态度亲昵,盛情带他穿过庭院,人们无不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