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深知马术的重要性,这两年来花了许多时间好好练习,此外还学会游泳和潜水,有时间培育这些技能真是太好了,总会派上用场。此时骑上悍勇骏马,动作娴熟。
震怒肩高一米五左右,算得上一匹高头大马,埃琳以友谊的名义,赠给夏尔相当优质的鞍具,其上装饰有漂亮银件,非常美观,牛皮鞍具骑乘起来也极舒适,两侧马鞍袋很深,可以装许多东西,方便极了,夏尔多得是零零碎碎的玩意需要地方存储。
离开马场后,夏尔朝杜兰德家族城堡进发。震怒可比训练用马强壮迅捷得多,与其说是马,更像是彻头彻尾的有蹄野兽,耳朵不住灵活转动,眼睛大而明亮,夏尔在道路上快步驰行,相当迅速。卢卡斯则在旁边牵着几匹马走路,有点像是夏尔的跟班。
“热死了。”卢卡斯抱怨,“热死了……又热又累。”
“你也可以骑马啊。”夏尔转头看他。
“什么?这是老爷的马,要分配给他的士兵的,我怎么能碰。”卢卡斯有些讶异。
“你们是要打仗了吗?”
“当然,农夫们不安分,老爷当然要教训一下。”
“你也是农夫家庭出来的吧。”夏尔想了想。
“什么?怎么会!我的父母都是杜兰德家族忠诚的仆人,我有光荣的家族传承。”卢卡斯骄傲地说。
“听上去有模有样。”夏尔一时不知如何评论,“当仆人感觉就这么好吗?”
“……您是有本事的人,当然可以来去自如,我们有口饭吃就是天大恩赐。”卢卡斯耸耸肩。
“那么,我想知道本地的农夫们在抱怨什么。”
“抱怨的内容,还不就是那些东西,等级制也不爽,税收也不爽,修订法律也不爽。嗨呀,无非就是那些事情来来回回,见得多了。不过他们敢真刀真枪来,倒还是奇特。”
“你猜他们有多少人?”
“人?领地里总数五个村子,八九千口,愿意起来反抗的,可能有一千个凑整吧。”卢卡斯想了想。
“一千个起义农民。”夏尔低语。
“他们不成气候,瞧瞧这些马,老爷手下一百个轻骑兵就能把他们赶得到处跑。”卢卡斯洋洋得意。
“倘若输了呢?”
“输了?怎么会输……那些麻杆子种地是一把好手,打仗就是胡来。”
“他们敢于冒着村庄被烧、人头被砍的风险上战场,说明他们有底气。”夏尔想到杜汶的线报,有人在这里召唤恶魔。
“哎哟,能有什么底气,最多能找3、4个老兵指导他们排成阵型,学会把尖的一端往外怼,不然还能整出什么花样。”卢卡斯摇头。
“也是。”夏尔嘴上说着,心里想的却是恶魔现身的问题。
恶魔能带来强烈的精神干扰,也许本地村民尝试召唤恶魔来对抗贵族,但恶魔一旦现身,周围的人都会发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要怎么让恶魔协助作战?
现在看来,恶魔更像是一种传播思想和念头的有形聚合体。夏尔心想。不仅是看到恶魔真身,光是看到那些描述恶魔的文字、图像和记录,大家都会从内心感受到强烈的不安和惶惑,心中反复浮现恶魔图景,严重的会精神崩溃。还是得让人积极参与训练,从最初级的模糊接触开始,慢慢锻炼心灵,消化恶魔对思维的影响。
他们穿过一片农田,夏尔望了一眼旁边那些贫苦人,佃农租贵族的土地来种,相对比较自由,看起来还算体面,把锄头放在一边,躲进林荫下,还有余裕喝水。农奴们境遇则悲惨得多,日夜不停地为贵族耕地,即便在这样的毒日头下也不能休息,成群结队地劳作,竭力从地里刨食,他们没有人身自由,生死由当地贵族处断。
夏尔知道,在一片传统洛曼领地中,大约有七成田地都归当地大小贵族所有,他们将土地租给佃户,或者勒令自家农奴耕作,只有三成田地由自耕农们开拓,自负盈亏,为贵族交税来换取保护,他们会选出自己的带头人、村长之类的角色,负责和领主交涉。夏尔自家就是佃户,在贝罗尔村时,全家靠租种当地男爵的土地生活,相当困苦。
农村和城市的差别是多么大啊,夏尔不禁暗想,在这些乡间地带,贵族们垄断了大多数权利,而在城市里则是另一幅光景,灰树厅居民多数是手工业者、匠人、海员、商人和各行各业雇工,他们组建同业工会和商行,有时提出奇怪要求,几乎气死雷内伯爵。
他们靠近半山腰处的庄园,大片果林中结着肥硕果实。
“真是片漂亮地方。”夏尔看到几间宅院,有鲜花怒放,少女欢笑。
“当然,咱们领主把这里管的很好。”卢卡斯高兴。
“应该很富庶吧,领主每年收入多少?”夏尔问。
“嗨,老爷可是个大富人,有足数500金币的岁入。”
那些为贵族照顾果园的雇工和佃农们侧头看到卢卡斯,都向他问好,卢卡斯似乎地位还比普通仆人高一些,对他们态度倨傲,听到招呼也没有回应。
“毫无希望的一群人,腐朽、卑微,拖整个时代的后腿,只能作为支撑文明的基石被践踏。”格拉迪乌冷漠地评价。
“他们将在这里工作到死。”夏尔心想,“他们的血汗凝结成我们的食物,我们的衣服和道路。”
“其中聪明的,会学会偷鸡摸狗、抢劫放火,通过铤而走险摇身一变,享尽富贵。”
“然后死于法律的审判。”
“法律消灭他们中的有志者,让大多数人安于现状。”
“我不觉得,法律维护整个社会繁荣有序,没你说的那么消极。”
“如果贵族压迫他们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该在‘法律’约束下安安饿死,还是奋力一搏?给他们一人一把刀,他们能建立新的秩序。”格拉迪乌嘲笑。
“也许可行,但我得先了解下本地情况。”夏尔观望上山道路,“看看这里的人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召唤恶魔。”
不是所有城堡都和阿尔伯塔堡那样宏伟,眼前的城堡规模就不大,一圈石墙,院里有马棚与主楼,再无其他附属建筑,甚至还没猎人圣堂占地规模大,看起来颇为寒酸,门口卫兵给他们升起铁门。
“噢,尊敬的大人。”卫兵看到震怒,对它的高大雄壮感到印象深刻,连带着对夏尔也有些敬畏,他们多年迎来送往,能够通过坐骑的品质判断出骑手尊卑。
“客气了。”夏尔翻身下马,牵着震怒走进城堡庭院。
几个妇女正在晒奶酪,将它们整齐地挂在悬空绳索上,任风晾干。马夫过来带走卢卡斯所牵的那几匹马。
“干得不错。”马夫一边点头,一边看夏尔身边的震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啊,好马。”
“有劳了。”夏尔递给他一枚银币,将缰绳递给他,马夫连连道谢,然后带走震怒。
等他们看到杜兰德男爵的时候,发现男爵大人正在穿盔甲,两个仆人前后帮他套上厚重锁链甲、铁铠、头盔和肩甲,显然他非常尊敬死亡,不肯轻易直面死后世界。
“卢卡斯!”他嚷嚷,“马怎么样了?”
“很好,很好,买了6匹马,只花了48金币。”卢卡斯解释,“都是埃琳女士那最好……呃,最好档次的马。”
“那最好的马去哪了?”男爵捕捉到卢卡斯话语中的细节。
“被这位先生买了。”卢卡斯把话题挪到夏尔身上,夏尔还在观察房间里的精致陈设,回过神来,转向男爵。
“谁让你带着武器进来的。”男爵很不安。
门口卫兵闻讯连忙走进,向男爵致意:“他是灰树厅圣堂的夏尔·格拉尼大师。”
“你怎么知道?”夏尔不记得自己通过名姓。
“那口刀。”卫兵解释,“人人谈论夏尔大师下巴有疤痕,又披银灰色斗篷,带着有弧度的刀,杀人只需一瞬。”
“这描述真叫我寝食难安。”男爵很不高兴,“好了,夏尔·格拉尼,你来这里作甚?”
夏尔走到窗边,感觉自己像个神秘人,什么时候我也开始故弄玄虚了。
“还不知道大人名字?”
“约翰·德·杜兰德,你早该调查。”男爵对夏尔的无礼感到不满。
“我来找工作,”夏尔解释,“根据可靠线索,你的领地里有人召唤恶魔,如果事情成真,恐怕会非常为难。”
“恶魔?哈!不可能!”约翰摇头,将盔甲穿戴整齐,“我可没那么容易上当。”
“老爷,我确实听说村里人不安分。”旁边一个仆人忍不住说,“恐怕真有些邪门的事。”
“唔唔……”约翰皱紧眉头,“就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吧,你要多少钱?”
“100金币。”
“什么?我每年收入也就这个数!”约翰叫喊,“别太过分了!恶魔猎人!”
“某人说您年金500,好像100金币对您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啐,那都是我诚实工作所得,岂能随便挥霍。”约翰摇头,“……此事休要再提,我马上要奔赴战场。”
“请容我随行。”夏尔说。
“你要来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