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检查他们九死一生,从地狱宫殿里带回来的东西。
“我们拿到了什么?”
“好像有五样东西吧,你不是混乱中随手抓到的吗?”
首先是一个瓶子,里面装着黏糊糊的红色**,夏尔捧起瓶子,走到窗边,借着月光观摩,看起来很稠。
“这是什么?”夏尔问。
“一种强力毒药,不知道从什么生物上采集出来的,就叫它红色毒药吧。”
毒药……
“被你收藏的毒药,威力一定很大。”
“不一定,可能是小鬼们随便收集起来的。我只知道它肯定能杀人。”
“那怎么用,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效,也不知道会在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甚至可能闻一闻就会起效……”夏尔胡思乱想起来。
“它当然有伟大的特点,这毒药不属于你们的世界,意思是说,它造成的影响,根本无迹可查,人们不可能找到这种毒药的来源,它所造成的症状不会和这个世界已有的毒药一样。用它来谋害你的敌人吧。”
毒药……害人……把毒藏在食物里,藏在水里……这些倒不是夏尔擅长的,他收起思绪,把毒药罐藏在柜子里,随后再检查其他的东西。
他拿起一把像是奇怪乐器的玩意,在黑石长杆上绑着几根弦,底端很宽阔,似扇形,好像可以用于弹拨,与夏尔见过的其他琴都不一样。
“你真是个天才,那么多强大的宝物,你就捡了一把五弦琴回来。”格拉迪乌抱怨。
“它有什么法力和特效吗?”
“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应该是某个丛林世界里捡回来的。”
夏尔拨动弦,发出一声特别清脆的乐响,打破黑夜的寂静,他赶紧止住手,免得打扰别人。
剩下还有三个东西,夏尔拿起一个手镯样的玩意,它非常漂亮,是黑色矿物打造的,表面布有亮金色和灰色的裂痕,工造精致,夏尔从未看过这么好的手艺。
“这是十胜石手镯。”格拉迪乌说。
“十胜石?”
“你戴上手镯,然后晃一下。”
“别糊弄我。”
夏尔在右腕处戴上手镯,试着摇了一下,岩石泛出微光,手上浮现出一股向上的升力,慢慢将他手往上抬去,夏尔用力想把手放下来,拼命和手镯角力,但这手镯执着地将夏尔的手抬到高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被它悬起来了,现在他必须高举着右手,这姿势非常迥异。
“这是什么力量……”夏尔有些无奈,右手就这样被抬高,一直无法放下。
“别担心。”格拉迪乌嘎嘎怪叫,“它储存的能量不多,过一会就会变成普通的黑色石镯。”
“十胜石……能浮空?”
“这是反重力的石头,在地狱很常见,你们的世界应该没有。”
“反重力是指什么?”
“重力是一种力,从下面吸引着你们的双脚,让你们无法跳得太高,也不能飞翔。”
“那么,反重力就是使我们飞行和跳跃的力量。”夏尔恍然大悟。
“心智简单的人是多么幸福啊。”
无论如何,这几个好像都不是什么特别强大的宝物。
“你的眼光太差。”格拉迪乌嘲笑。
“是你的收藏太古怪了。”
“胡说。”
等十胜石里的力量耗尽,夏尔果然又能把高悬的右手放下。他捡起重要的焦黑戒指,将它戴在手指上。毒药瓶、琴、十胜石手镯、焦黑戒指,格拉迪乌说有五件宝物,那应该最后还有一件,不过夏尔没看到。
“它在躲你。”格拉迪乌说。
他聚精会神,目光在**扫来扫去,很为没铺被褥的缘故,很快看到木板上一枚小小的护符在以微不足道的速度移动,呈圆盘型,可以自己以平移的形式晃动。一枚会动的护符?夏尔忍不住把它捡起来。
他像捉小动物一样把这有生命的护符捡起来,放在掌心,它拼命想要逃出夏尔的手,夏尔发誓自己没有用力,但它就是能在他手上轻轻挪动,一点点朝边缘落去。
“这到底是什么?”夏尔把护符攥在手里,免得它又逃了。
“一枚刚玉护符,来自一个被征服的世界。”
“……恶魔毁灭掉的世界……”
“是的,我记得那是一个寒带魔法世界,仍在成型当中,人们发展出了一些可观的文化,他们的反抗挺甜美的,那是多好的消遣啊。开门恶魔打开世界之间的门廊,亿万恶魔争相涌入,后果可想而知。”
“它在动。”
“有个胆怯的、类似法师的玩意,为了躲避被残杀时的痛苦,也为了避免被恶魔吞噬,将自己的灵魂藏到这石头里去。”
“为什么一直在逃跑的样子……”
“当然,它害怕你,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恶魔是它最恐惧的。我们给那个世界带去了太多伤痛,和那个世界所遭遇的东西相比,‘尸山血海’简直就是儿戏。他们做了许多努力,他们有不少伟大的尝试,杰出的领袖和英雄。他们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实际上却是运气不佳。我们需要灵魂。那是段美好的时光,我有许多东西可以切,我会刻意让他们找到一些取胜的契机,然后在他们无限接近胜利的时候,将他们的希望掐灭。倘若不断施以虚假希望,最终彻底失败时的痛苦就会千万倍增长。”格拉迪乌愉快地描述。
“里面真的有一个灵魂?”夏尔拿起护符,就着月光观察,整枚圆形护符用类似刚玉的材质打造,精致无瑕,上面有类似扣环的结构,可以牢固地挂在腰带或者衣服上。
“经过大约三万年的流逝,躲藏其中的灵魂已经消散,只留下原本灵魂寄居时留下的痕迹与本能。哎,所谓避祸永生的想法,在万年为单位的时间尺度中也成笑谈。被恶魔发现的世界,智慧生命只有力战而死的结局,其余一切皆与普通湮灭无异。噢,夏尔,你觉得这样一枚护符会有什么用处?”
夏尔想了想,护符在他的指关节上微微发抖,他将手掌抬到眼前。
“我们合作吧,我是以猎杀恶魔为本职的人。”夏尔说,“当恶魔靠近的时候,你就颤抖来提醒我。”
“你在和白刚玉说话,你真是个傻瓜。”格拉迪乌嘲笑。
然而护符真的停下抖动,平静地停留在夏尔的手指上,似乎能够理解夏尔话语中的含义。也许某段时间之前,消失在某个瞬间的灵魂,仍然没有放弃对抗恶魔的念头。
夏尔将它别挂在腰间衣物上,然后注意力集中至最后一件宝物——焦黑戒指。
他抚摸圣堂石墙,对准它,慢慢学习使用这枚黑炭戒指的方法。就像使用魔绳一样,他将注意力集中到手指上,专注于凝视它,不断试图释放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嘶嘶——
没有喷火,只有大量烟雾从中散逸出来,呛得人开始咳嗽,戒指上亮起火花,响起一串噼啪。
“这不会灼坏我的手指头吗?”戴戒指的地方已经开始温烫。
“可能吧,你还没开始真正释放而已。不过这地方太小,如果你不想把自己以后住的地方炸掉,最好还是改天再尝试。”
夏尔同意。
结束这一切后,他躺倒在**,准备休息。
“准备休息了吗?你真是个懒惰的混蛋。”
“我们需要睡眠。”
“整个夜晚有冗长的时间可以用来工作。”格拉迪乌絮絮叨叨,“我们接下来还会再去一趟,我的力量不断地恢复,而你也会越来越熟练。我们将会不停地在地狱和这个世界往返,好好想想我们能办到的事情,我能切开世界的遮障,好好想想,夏尔,我可是……”
夏尔的眼皮越来越沉。
或许是因为格拉迪乌念叨得太多的缘故,夏尔在半梦半醒中沉入恶魔的意识。
刀锋出现了。
它是一种概念,当人们在谈论锋利的时候,人们在谈论刀,一种有刃的东西,它的目的是用来切开东西。于是与之相关的一切汇聚成了某种渴望,为了切开敌人,或者为了打开某种水果,真实世界中有个生物进化出了锋利肢体,与此同时,最原始的刀锋魔神也随之在地狱出生,它承载着剖开事物的理想。逻辑的推演似乎有迹可循,先是遇到障碍,然后想要破坏,而刀能够倍化力量。同样成分的力量,在锋刃的协助下,可以集中在一条线上,使威力增加数倍不止。
所以格拉迪乌致力于切东西。
夏尔看到格拉迪乌在地狱之中切来切去,石壁在刀锋的作用下出现裂痕,它就这样不停地劈来砍去,朝一个方向不停地进攻,遇到岩浆也不停下,遇到地狱里的海洋也不停下。
那时候地狱还分成数个互不连通的空洞,各个空洞之间居住着不同的魔神,魔神之间无法互相联络,因为中间是漫无边际的石头,由世界的原始材料构成。
于是恶魔们请求它:
“格拉迪乌,请用你的刀,切开地狱的墙壁,把各个空间连起来吧。”
格拉迪乌无所谓,它不在乎其他恶魔们的想法,于是用力挥出一刀,沿途随意地连通了两到三个巨大的地狱洞窟。
它制造的大裂谷永久影响了地狱里许多事情,恶魔们从此可以互相碰面,但这并不符合所有恶魔的利益。一些恶魔在战争中变强,一些恶魔被消灭,一些恶魔因自己的领地受创而愤怒,一些恶魔的宫殿彻底毁坏。
于是恶魔们强迫格拉迪乌停下自己的工作,对它说:“你不能这样做,你应该按照我们的意愿来行动,你要为我们开辟地狱的通道。”
格拉迪乌傲慢地拒绝所有恶魔,于是恶魔们不再低声下气,而是大声诅咒格拉迪乌,并且拒绝和它来往,见到它就打它。格拉迪乌不管不顾,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砍啊削啊。
“你看到了什么?”格拉迪乌发现夏尔沉入了它的意识。
“什么也没有。”夏尔说。
“别在我的记忆里东张西望,你个白痴。”
夏尔看到之后的事情,还有其他的魔神能做到与格拉迪乌类似的事情,它们遵循恶魔们的意见,连接地狱,改变地狱的外形,打破各处隔绝的状态。于是魔神可以互相沟通,按自己的喜好营造家园,地狱有许多孔隙从此变得繁荣起来。他们排挤格拉迪乌,强迫它居住在地狱最荒僻的岩石坑里,就是他们去过的那地方,那些贫瘠石窟,一切都用地狱的圆石切磨而成,只有最惹人憎恨的魔神和它住在一起,彼此为邻。
“格拉迪乌,我接管了你的领地。”夏尔听到火焰魔王的声音,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刚才的吗?“我烧掉了你的军队,烧掉你的指挥官和心腹,烧掉你的城塞,烧掉你最引以为傲的那些磨制利器,烧掉你的眷族和从属。我迫使你的追随者们互相残杀,在我火焰所过之处,你曾经珍视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你也不需要那些,你离开这里了,你抛下我了,人们点燃火焰,难道不是为了锻造刀锋吗?”
格拉迪乌回以几近癫狂的笑声,这笑声刺得夏尔无法忍受,像千股狂风在山谷里回**。
他只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