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为止,我仍在继续我的讨论,似乎对象化必然要以不完全论证作为基础。但是,通过赋予独立生命各种各样的价值形式,人们成功地把它们转化成某种特定力量,以规制它们的存在。当出现所有实体都作为原因和结果而彼此相互联系的时候,事实上寻找一个启动力的就是把它们看成是一个整体的问题。认为机器需要工人就是赋予机器需要工人的力量。同样,认为货币有能力购买一切,事实上就是让货币具有购买一切的力量。资本主义的规律以同一种方式按照永恒的必然性运行。它们是必然的,是由于每个人就像他们所应该做的那样来思想和行为。根据所有实际目的,也就是说根据资本主义社会中生活这个目的,对象化导致了它体现出来的那种错误。[18]

理解这种观念的困难在于那种不可能性,即在没有犯赋予无生命对象以人性这样的错误的时候,就根据我所谓的常识性观点把人的对象当成了“主体”。据说,人使用、需要并且拥有控制商品的力量;他可能误用了它们、没有认识到它们或者没有充分利用它们,但是这些产品不可能真正拥有使用、需要或拥有控制它的力量。然而,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这恰恰是一些马克思经常提出来的主张。通过认为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内在关系,马克思能够把通常与其中一个有联系的性质转移到另外一个上面,使其体现出独有的特征。力量——比如说,人不得不影响人与自然关系的力量——就是他拥有的作为整体(其中包括自然)的某个方面的性质。因此,它也是整体的一种性质(如果能够适用于某个方面,那么这种性质也能适用于整体);它也是其他方面的性质(能够应用于整体就能够应用于各个部分——假定它们之间是一种内在关系)。因此,根据前面第二章的解释,一个要素的性质能够应用于其他要素(不管是作为这个概念之意义的一部分还是独立的修饰词),不管在什么时候,后者的功能会通过各种方式与前者的核心意义发生关系。

通过他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化了的生产活动,工人已经在他自己与他的产品之间建立起了关系(对于马克思来说,二者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他的产品让每个人都在某些方面发挥功能,就像其他概念通常所表示的那样。工人需要对象来实现他的力量,因为一个人几乎不可能获得这些对象。相反,他是通过生产价值、满足他的雇主利润的需要,总之是作为“可变资本”来度日的。意味着能满足人的需要的产品反而开始主导那些与之发生关系的人的生活,让他们用那些能够确定它的资本主义产品性质的方式来活动。当被解雇的时候,工人对机器不能提出任何要求,而当机器不被利用时却有权对工人提出要求。因此一部作为资本的机器据说需要工人在夜间进行劳动;这二者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是产品决定着工人而不是相反。

有时,人们用那些通常用在人身上的术语来讨论各种形式的工人产品,但是,用这种方式来描述产品的性质,用的最多的是货币。我们看到,在资本主义社会,货币是人与他的所有产品之间的中介物;如果不付钱,他得不到任何他需要的东西。由于有了这种角色,货币据说已经成了真正的上帝,因为它通过现实力量实现了对我的中介的统治。它的仪式成了宗教本身。人和他的对象之间的中介物(这种方法让他能够利用它)是那些用“真正的力量”控制他的东西,我们将会看到,当马克思在讨论宗教和国家时,这种观念会再次出现。

因此,对于马克思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在他们的产品中物化了,而且这些物化了的产品与人相互影响,以至于让表现为虚假的东西成了真的。当然这是一个矛盾,在马克思主义关于相互影响的例子中,这可能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们从他们的经验中获得他们的现实这个概念(他们物化了价值的形式,因为这会在价值的形态变化中发生),而现实这个概念有助于确定他们的经验(价值的形态变化仅仅通过价值形式的物化才可能发生)。资本的力量,或者说任何工人产品的力量对工人的压制,总是反映着支配它并作为一种工具来使用它的人的力量。但是,通过物化和在资本主义语境中,资本本身可以使用这种力量。马克思并不觉得他在资本主义社会发现的拜物教是罪恶的,因为他赋予产品的力量绝对没有把它们看作是自然本性。

如果消除掉人与他的产品之间的这种内在关系的任何一个方面(这里每一方面都可以说是支配着另外一个)那么我们就会走进死胡同。一方面的例子是“庸俗的决定论”,而另一方面则是同样庸俗的“自由意志”。如果仅仅承认其中的某一个角度,就会把《资本论》看成一部关于拜物教的著作,或者说被拜物教化了的著作。在这里,尽管马克思像在他的历史著作中一样都强调了那时仍被忽略的来自物质要素的影响,但是马克思主义整体上仍是两方面辩证地交织在一起的产物。

[1] 对商品拜物教最好的解释说明,参见 Lucien Goldman,“La Reification”,Recherches dialectiques,Paris,1959。

[2] 对商品拜物教,也可以根据马克思在宗教中发现的含义进行解释。他说,在宗教中,“人脑的产物表现为赋有生命的、彼此发生关系并同人发生关系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在商品世界里,人手的产物也是这样。我把这叫作拜物教”(《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9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在非常强烈的那一面,马克思把商品拜物教看作是“那些虚伪的假象和错觉,把财富的不同社会要素互相间的这种独立化和硬化,把这种物的人格化和生产关系的物化,把日常生活中的这个宗教揭穿了”(《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4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在讨论产品异化的过程中,我们已经提到的这种发展也被称为“物化”(reification,Verdinglichung)。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9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93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8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3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8] 马克思充满赞赏地引用了英国经济学家霍吉斯金的观点:“资本是一种神秘的词,就象教会或者国家,或者由宰割其他人的人为了掩盖拿刀的手而发明的普通术语中的其他任何词一样。”(《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Ⅲ,29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4)

[9] 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2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0]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6卷Ⅰ,3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3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34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44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44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与马克思把质看作是关系一样,下面就是得出的同样的结果:“社会关系最终成为一种物即货币同它自身的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441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最后,它甚至这样表现,好像“利息……表现为资本的真正果实,表现为某种本原的东西,而现在转化为企业主收入形式的利润,却表现为只是在再生产过程中附加进来和增添进来的东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441~44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2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4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三位一体公式”为《资本论》第3卷提供了一个合适的结论,因为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设置的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第4卷是作为劳动价值理论的比较研究提出来的)。价值通过它的各种形式追溯了它在异化劳动中的起源。在这本著作中他想写一些讨论社会生活时仍没有写出来的内容,但是在“三位一体公式”中,马克思合宜地整理了他关于资本主义社会中异化了的居民的经济生活这方面的结论。这是因为他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G.H.Cole,A History of Socialist Thought,Ⅱ,London,1954,p.298.

[1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94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17] Marcuse,Reason and Revolution,pp.280-281.

[18] 马克思有时把表现为个体的社会劳动关系看作“现在这个样子……(它)表现为人们之间的物的关系和物之间的社会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9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