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克思展示的工人异化中的第三个主要关系是人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这种社会异化以下面这种方式与活动和产品的异化发生联系:
如果劳动产品不属于工人,并作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同工人相对立,那么,这只能是由于产品属于工人之外的他人。……人对自身的关系只有通过他对他人的关系,才成为对他来说是对象性的、现实的关系。因此,如果人对自己的劳动产品即对象化劳动的关系,就是同一个异己的、敌对的、强有力的、不依赖于他的对象的关系,那么,他对这一对象所以发生这种关系就在于有另一个异己的、敌对的、强有力的、不依赖于他的人是这一对象的主人。……人同自身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都表现在他使自身和自然界跟另一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1]
工人与产品的敌对状态源自于这样一个事实,即产品为资本家所占有,而资本家的利益与工人的利益是直接对立的。产品在马克思那里既是掩盖资本家力量的面具,也是实现它的工具。
在描述资本家的时候,如果马克思声称他们仅仅是资本的人格化表现,那么在把资本当作产品的时候,他同样能够说它是资本家现实力量的表达。一个命题不可能说比其他命题更“根本”,否则当马克思的著作中充满这两种命题时,我们将会一直在原地打转。根据马克思提出的工人、他的产品以及控制他的人等因素之间的内在关系,这些在其他方面不相容的评论就成了同一整体的补充特征。当从产品的角度进行审视时,马克思想要表明异化劳动的产品如何对人施展力量——我们将会看到,其中包括资本家。而当从资本家的角度进行审视的时候,他想要表明人控制产品的方式。本章将要处理的是后一个问题。
工人的住所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例子,说明了他与他的产品的关系是如何同他与产品所有者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把工人的家看作是“洞穴”,“他在穴居中也只是朝不保夕,仿佛它是一个每天都可能离他而去的异己力量,如果他付不起房租,他每天都可能被赶走”[2]。通过比较资本主义社会与原始社会,马克思又说道:
野人在自己的洞穴——这个自由地给他们提供享受和庇护的自然要素——中并不感到更陌生,或者说,感到如鱼在水中那样自在。但是,穷人的地下室住所却是敌对的“具有异己力量的住所,只有当他把自己的血汗献给它时才让他居住”;他不能把这个住所看成自己的住家——使他终于能说出:我在这里,就是在家里,相反,他是住在别人的家里,住在一个每天都在暗中监视着他,只要他不交房租就立即将他抛向街头的陌生人的家里。[3]
而在资本主义社会其他地方,工人也没有资格使用他自己的劳动所生产的东西。在他的住所中,人自己应该“感到如同鱼在水中那样自在”。这才真正地表达了所有人在共产主义社会感受到的占有自然方面的接受度和信任度。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下,工人与他的家之间的关系是不确定的,这可以通过他对房东的恐惧表现出来。
同样根据工人与他的产品之间的关系,他与占有自己产品的人的异化关系是他的生产活动的必然结果。马克思坚持说:
通过异化劳动,人不仅生产出他对作为异己的、敌对的力量的生产对象和生产行为的关系,而且还生产出他人对他的生产和他的产品的关系,以及他对这些他人的关系。正像他把他自己的生产变成自己的非现实化,变成对自己的惩罚一样,正像他丧失掉自己的产品并使它变成不属于他的产品一样,他也生产出不生产的人对生产和产品的支配。正像他使他自己的活动同自身相异化一样,他也使与他相异的人占有非自身的活动。……生产出一个跟对劳动生疏的、站在劳动之外的人……生产出资本家——或者不管人们给劳动的主人起个什么别的名字——对这个劳动的关系。[4]
通过工人的重复性活动,每个资本家仅仅保留了他的受崇拜的地位。没有那些把创造力变成异化劳动的资本主义生产活动,就不会有资本家。通过从事完全无法完成的劳动,那种对他的思想和肉体都有损害的劳动,那些由于他的生活压力而强加于他的劳动,那些把所有选择都留给控制着最终产品的其他人的劳动,也就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工人便生产出了这个时代所特有的退化的社会关系。
据我们所知,马克思能够从另外一个角度实现这种关系。比如他说:
人的异化,一般地说,人对自身的任何关系,只有通过人对他人的关系才得到实现和表现。因此,在异化劳动的条件下,每个人都按照他自己作为工人所具有的那种尺度和关系来观察他人。[5]
通过区分这种社会关系并把它们看作最基本的关系,马克思已经认识到这样一个事实,即当工人需要工作时,工人—资本家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建立起来了。另一方面,这种关系是目前劳动的产物,也是用今天的劳动为将来进行的再生产。
在从人与他的产品之间的关系向他与产品所有者之间的关系转变时,我们将会想起,马克思允许用前一种关系的形容词来支持后一种关系。他说:“如果人对自己的劳动产品即对象化劳动的关系,就是对一个异己的、敌对的、强有力的、不依赖于他的对象的关系,那么,他对这一对象所以发生这种关系就在于有另一个异己的、敌对的、强有力的、不依赖于他的人是这一对象的主人。”[6]工人用同样的态度来对待资本家,但是,当雇用他的人能够用一种无情的和不计后果的态度拒绝身强力壮者的时候,工人只能通过愠怒和憎恨的默认非常清楚地表现自己的软弱。他们的社会关系是一条双向的大街。在相互竞争的利益的驱使下,他们被推向了不同的防线,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必然是相互对立的。[7]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工人与资本家的联系也被看作异化劳动中的一种特殊关系。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34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3]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34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76~27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5]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75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276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7] 对工人与资本家之间的异化关系的解释仅仅是对社会关系进行解释的一部分,它就像两个阶级之间的相互对立一样,还包括阶级内部的对立。对这个主题更详细的解释将在第29章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