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他终于不耳聋了,还看向了我。
“往后每个月……”我话到一半,又停住了,难得他今日大方,我胃口也不能太小,否则显得他没风度,于是改口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他点点头,把掌心递了过来,“走吧……”
我虽然心理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伸手搭上了他的掌心。
没想到,他借势一把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宽阔,但我除了觉得疼之外,再没有别的感觉。
从前,我也不是没牵过齐修贤的手,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也不敢去直视他的目光。
可成章和就不一样了,我非但敢直视,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我对他是个什么态度,只是轻佻眉间,温柔回我,“又胡闹!”
“……”
胡闹?
我那是胡闹吗?我是真的真的已经很克制了,不然眼下鼻青脸肿的该是他了。
他牵着我走到一众人面前,又同我给皇上皇后还有太后娘娘行了礼,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而我笑得比哭得还要难看。
我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到了一个好地方,便想着在人群中找找齐修贤的影子,以他身居的职位,想来也是要出现在这里的。
我偷偷看了看四周,也没能看到那个身影。可我总觉得,他一定就在这里,也一定在看着我。
正当我眼里满是失落的时候,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我实在太想念齐修贤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成章和的掌心突然紧了紧,我一脸茫然看向他,他拧眉看向我,我忙回了神,悄声道,“你还没告诉我这锦盒里头,装得是什么?”
不过,也没机会了,因为太后娘娘已经问话了,她慈祥地看着我,微笑点头,“哀家果然没看错眼,你们夫妻二人如胶似漆,瑶瑶又那么贤惠懂事,和儿更要好好宠宠着才是,快让哀家瞧瞧,是什么贺礼啊?”
我很喜欢太后娘娘,但也是第一次觉得,欺骗他人,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心里也总过不去那道坎。
成章和也真是混蛋,我们之间不和睦已久,能瞒得了一时,可瞒不了一世啊!
他面带笑容注视着我,这样的神情,我以往都只在陈良娣的身上看见。他真狠!连自己都骗,连我都觉得可以以假乱真。
不过,料他也不会失信,于是我在众人的企盼下,从红桑的手中,打开了那只成章和预先给我备下的锦盒。
锦盒打开的一瞬间,在场众人皆屏气凝神,直勾勾地观望。锦盒里头是一卷雪白的绸缎,什么花纹都没有,我猜了半天,也不知道它是个啥。
可也只能佯装轻车熟路,把它从锦盒里头拎了出来,呈现在众人面前,我面向成章和,同样是满面温柔,“瑶瑶祝贺太子殿下生辰快乐!这是瑶瑶的一点心、意……”
我皱了皱眉,眼前的物件让我又惊又气,脸红心跳不说,舌头也有些捋不直了。
是件月白色的中衣,模样质地也不像宫中所有,针脚手工看着也像是江南的手艺。
我气得想骂人,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这闲情逸致来消遣我?
虽我国都民风开放,但送中衣这种贴身物,便是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也做不到。
没想到,却被成章和赶上了鸭子架。
不过,仔细想想,外祖母是江南人士,做得一手好女红,而我在这上头,也并不逊色。这贺礼虽然荒唐了些,但算不上离谱。
“好好好!”太后娘娘连连点头,笑容不止,“和儿,能娶到瑶瑶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啊,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哀家老了,盼着能早一日抱上小皇孙呢!你们两个可要多加把劲,为皇家添枝散叶!”
这话,我听了,倒没觉得有什么,传宗接代这种事本来就跟我没多大关系,成章和又不会和我睡一起,我也不想和他睡一起,只要哪天陈良娣诞下小皇孙,那么保准,太后娘娘也不会将此事记挂在心上。
可不曾想,成章和听了这话,倒来劲了,拉住我的手,同太后娘娘信誓旦旦道,“是!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一定尽早诞下小皇孙,不负皇祖母厚望!”
“尽早?!”太后娘娘对他的回话,来了兴致,身子往前凑了凑,认认真真问,“最早是什么时候?不许撒谎,更不许欺骗哀家!”
我已经顾不上去寻找人群之后的齐修贤,我只想卯足一门心思,去撕烂成章和的嘴,不过为了大局,我也只能在旁边尴尬地笑笑,顺势去拧他的手背。
他也不觉得痛,眉头都没皱一下,信誓旦旦回道,“还请皇祖母放心,孙儿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
半年?
妇人怀胎十月这个道理,他成章和是不是不懂?
不过,这种情形下,我也只能顺势附和他笑笑,毕竟今日在场的还有爹爹和阿娘。成章和现在消遣,我有的机会,慢慢和他清算这笔账。
好在,他这样回话,太后娘娘也没有再多问了,只是说了几句什么急不得,皇家子嗣一定康健之类的话,我也没什么心思听。
小半日下来,简直就是要了我的命。成章和拉着我的手,就一直没松开过,他拉着我陪太后娘娘赏花,又拉着我同诸位大臣闲聊,甚至给皇上皇后敬酒的时候,都不曾分开。
也因为这样,我根本不敢看去陈良娣的神情,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盗贼,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却还要在人前耀武扬威。
不得不说,成章和是半点良心都没有,他自顾自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从宴会的开始到结束,他都不曾多看陈良娣一眼。
我要是陈良娣,心里肯定会委屈死,如果再脆弱一点,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宴会是在夕阳西沉的时候结束的,太后娘娘去了庆余楼的顶楼,说是要赏一赏京都的夜色。
而皇后常年偏头痛,吵闹的地方待久了,自然就容易犯病,皇上疼惜他,原本已经备下的夜宴,也一并撤下,陪皇后回了宫。
众朝臣们也皆一一散去,各回各府。也就在这个时候,成章和突然松开我的手,语气又折回到先前冷冰冰,“我和婉儿要留下来游玩街市,你先回宫吧,我让崔绍护送你回去。”
我也很快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平静待他,“不必了,你的人,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他知道我会拒绝,想也没想就说道,“别误会!崔绍跟着我,多少有些不便!你就不一样了,没个人跟着你,就、太随便了!”
果然,他还是不信我。可这崔绍,我也不能让他跟着,不然我还怎么去见齐修贤。我等了好几个月,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得之不易,岂能轻易放弃?!
可也只能暂且应了下来,想办法甩开就是,我心中暗骂:成章和,你又想阴我!
只是表面上,我还是眯着眼,乐呵呵道,“是是是,太子殿下一言九鼎,这么安排自然有道理!不过今日同太后娘娘说的那些话,殿下还需要再加把劲才是!我是不能了,但良娣可以!你不能让太后娘娘失望啊!”
成章和看着我,好像有些生气。
“半年!”我学着他的语气,
好在他没有同我计较太多,转身去找陈良娣了。
我在楼上看着他领了陈良娣出了门,这才松了口气。又看向一旁的崔绍,想了想,“崔将军,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多坐一会儿,你先回宫吧!”
崔绍是个认死理的,讲话也直来横去的,没有半分情面,双手一握,嗓音冷硬,“末将奉命要将娘娘安全地送回宫去,娘娘没有安全回宫,末将不能走!”
我吐了一口气,看了看红桑,红桑用眼神示意我,约莫时辰快到了,再这么和他耗下去,只会误了时机!
我要是成章和,有崔绍这样死心塌地,寸步不移的属下,这心里该有多踏实和安慰!可我现在除了烦躁,就是烦躁!
“崔将军,你也是奉命送我回宫,难以违抗!可上回在书房的话,想必你也听到了,”我上前一步,用指尖戳了戳了他的胳膊,“那是不是只要我碰到了你的手啊,脚啊!殿下知道了,也会卸了它?”
崔绍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是是非非,殿下自有决策,娘娘还是速速回宫吧!”
我听他语气似乎有些松了下来,于是快马加鞭,再进一步,“崔将军,你是个明白人。殿下他又不喜欢我,我的生死,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之所以让你护送我回宫,也是因为有旁人在场。你是他的贴身侍卫,不去想着暗中保护他的周全,却在这里和我磨嘴皮子?!殿下的安危和我相比,孰轻孰重,你总该清楚吧?!”
这番话,让他有些犹豫,却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眼看和齐修贤约定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总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一回事啊!
正在我冥思苦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却听见耳畔传来一声,“来人!捉刺客!”
登时,崔绍就像一支羽箭,消失在黑暗之中,朝楼下窜去,不见了踪影。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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