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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军出峡 田闻一 3819 字 1个月前

在如血的残阳下映照下,王铭章将军一行,像是一群凝固了的英雄雕像。他们虽然血衫褴褛,但神情安祥坚定,身材高大的王铭章指着敌酋:“日本鬼子你听着!”在夜幕降临前,在断壁残垣的滕县鼓楼下,响起王铭章川音浓郁的声音:“这里,滕县就是埋葬你们矶谷师团的第一道坟墓。台儿庄是你们的第二道坟墓,徐州一线,将把你们彻底埋葬消灭!”

敌酋怒不可遏,嗖地一声抽出寒光闪闪的战刀,一挥。顿时,枪弹如雨泼洒而来。王铭章和簇拥在他周围的师参谋长赶渭滨、副官长罗辛甲等人一个个中弹,慢慢倒了下去。在最后一缕如血的残阳中,王铭章用一只大手扪着从胸口涌出的血花,倒地之时,用另一只手将护卫在侧,跟了他多年的副官李少昆巧妙地往后一擀,身子往后一倒,这就将个子瘦小的李少昆压在了他的身下。随即,夜幕匆匆裹紧了滕县,这个晚上的夜特别黑特别悲惨,滕县像是穿上了一件丧服。

整个滕县一片尸山血海。被王铭章、赵渭滨、罗辛甲及一班卫士尸体掩隐着的李少昆注意到,上半夜,日军对城中拉网似地进行逐处搜索,凡是发现还有一口气的伤员,无论军民,都补上一刀杀死,毫无人性。到了下半夜,这是人的生理极限期。这时,日军以为整个县城里的生灵都已被他们斩尽杀绝,放了心。天快亮时,日军挂在天幕上的照明弹一颗接一颗地熄灭了,漆黑的夜里,除了远处有几个挺着上了刺刀步枪的哨兵在鬼魂似游动外,整个滕县都在尸山血海中沉睡了过去。这是逃出去的最好时机。李少昆慢慢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四处看看,凭他的机智,要逃出去没有问题,但他要将王铭章将军的遗体也背出去,他不能让将军的遗体落到敌人手里。别看李少昆个子瘦小,他出生于劳动人民家庭,从小劳动,身体素来结实,又练过功,很有力气。他将块头很大的王铭章将军的尸体背在背上,弯着腰,在死人堆里小心翼翼地迂回前进。

他奇迹般地背着王铭章将军的遗体脱险,来到了城外。夜色幽深,这是最黑暗的时分,旷野上不时传来零星的枪炮声。行约五里,李少昆背着王铭章的遗体,隐进旁进一个小小的榆树林。从这里到临城,足有上百里地,方向不明,路途不辩,天又快亮了。我李少昆死不足惜,可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代抗日名将王铭章将军的遗体落入日寇手里呀,该怎么办呢!正在着急时,奇迹出现了。漆黑的夜幕中流动着一匹奔马优美的剪影,它朝这个方向寻来,走着左左右右探寻、叩问的步伐,一路嗅着、寻找着。它高昂着头,那分决绝的姿态,像一个决心赴死的勇士。李少昆出于本能的警惕,揉揉眼睛注意看去,啊,这不是师长的雪里红吗?是它!李少昆喜不自禁。“雪里红”!李少昆轻声呼唤:“师长在这里。”一路寻来的雪里红,很有灵性,听到李少昆的声音,它完全放了心,小跑而来。

“我们的师长牺牲了!”李少昆情不自禁,一下扑上去,抱着战马长长的脖颈,痛哭流涕。雪里红虽然不会说话,但似乎完全能听懂他的话,扬扬头,甩甩尾巴,踟蹰四蹄,俊逸的眼睛半睁半闭,李少昆发现手里有水,不,那不是水,是雪里红洒下的泪水。

“雪里红,我们不能让师长的遗体被敌人沾污,我们现在就得将师长的遗体抢运出去!”战马没有嘶鸣,会意地趴下身来。李少昆将王铭章的遗体放在它的背上,示意它离去。可是,雪里红站了起来,却不肯离去,弯过颈子用头拱他,示意他也骑上去。

李少昆知道,师长生前万分钟爱的这匹雪里红,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这就翻身骑了上去,抱紧横在马上的师长的遗体。雪里红立刻扬起四蹄,朝临城方向疾驰而去,却又几乎完全听不到蹄声。旷野上,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累累弹坑,尸横遍野,还有鬼子毁弃的大炮、坦克、卡车、武器弹药,散乱地丢弃在阵地上。硝烟还没有散尽,这里那里还有燃烧的树木。随时都可能遇上日军派出的打扫战场的小分队。有几次,李少昆看情况危急,怕战马驮两个人跑不出去,几次想下来,都被战马制止:它执拗地弯过颈子,碰碰他的腿,示意他安静,一切听它的!

在黎明前的最后一抹黑暗中,雪里红在穿过最后一片鬼子阵地时,被发现了,尽管它修长的四条腿游动得无声无息,时而迂回,时而闪身,有时甚至是匍匐前进。但是,日本人多颗照明弹挂在旷野上,亮得如同白昼,日军游动的哨兵终于发现了它。就在那个日本游动哨兵发出一声惊悚的喊叫时,一束雪亮的灯光循声扫了过来。雪亮的光柱,在沉寂多时的战场上扫来扫去。终于,光柱突然套住了雪里红,立刻,枪声大作。

就在日军的子弹暴风雨般刮来时,负重的雪里红表现出惊人的敏捷。它突地向前猛突几步,又忽地停下,以它特有的、捉摸不定的步伐,跳探戈似地跑跑停停,停停跑跑,时而大跑,时而小跑,时而不跑,不断变幻着姿势,像一个神奇的飞翔的精灵。尽管敌人的子弹噗噗地打在它前后左右,把泥士打起一排排沙尘;尽管探照灯紧追不舍,可就是打不着它。在亮如白昼的灯光映照下,它显出千姿百态,神奇魔幻得难以想像。这会儿,李少昆在心里一个劲说:“雪里红呀雪里红,师长能不能回去,就全看你的了!”他怀里紧紧抱着师长的遗体,心情紧张激动,而又无可奈何地注视着雪里红与死神的的较量。这会儿,抱着将军遣体,骑在雪里红身上的李少昆。一点也不觉得怕,反倒觉得,他是在欣赏一幅生命与死神较量的,人世间最昂扬、最激动人心、最优美的风景。

就这样,雪里红这匹神奇得难以想像的骏马,以它变幻莫测的奔驰,以它难以想像的出色战术动作,披着最后一线夜幕,最终逃离了敌人的阵地,逃离了敌人的射程,跑向了临县。守城的川军将士们,在黎明时分,惊讶地发现了这一幕时,立刻开枪开炮向日军还击,掩护着这匹向临城奔来的骏马。

陡然出现的景象,让守城的川军将士感到震惊。放眼看去,在晨光初露的东方地平线上,一匹白得耀眼的神骏,正从鲁南旷野上飞奔而来,骑在马上的一个人似乎在向城上招手,用四川话在喊着什么。守城的川军将士们都惊呆了,这哪里是一匹马?它简直飞了起来,颈上的长鬃,随着晨风的拂动向两边飘拂,好似天鹅的两翼在气流中搏击。四蹄拉平,简直就是一位神的使者。

“那不是王师长的坐骑雪里红吗?”有人看出来了,指着正由远而近飞来的神骏说。

“是,那骑在马上,大声喊话的不是王师长的贴身副官李少昆吗?”……

这时,雪里红已经飞驰到了城下,以一个漂亮的战术动作,猛地收着四蹄,昂起头来,对着长天大地发出一声映山映水的、悲壮的长长的嘶鸣。

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将军闻讯深为震惊,接见了这匹神骏。见到总司令,雪里红上前两步,前腿屈膝跪倒,在孙震将军面前,将头深深地埋下去,似乎师长之死是它没有保护好似的。这个动作让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国民政府陆军上将孙震大为感动,情不能抑,他上前一把抱着雪里红的头,抚摸着它长长的颈子,安慰道:“雪里红、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你的师长和所部官兵的任务也完成得很好。他们用他们的牺牲,再次打出了我们川军的威风,打出了我们川军的精神气质,打击了日军精锐的凶焰,打得凶残的敌人丧魂落魄。师长和全体官兵用他们的牺牲,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也就是争取了胜利!”孙震对着簇拥在身边,感动不己的部属们忘情地说:“你们看看,连我们一匹战马都能这样舍生忘死,忠勇为主救主,不屈不挠,日本人想灭亡我们中国,办得到吗?”

“不能!”

簇拥在总司令身边的部属们,不禁群情振奋,振臂高呼:

“打倒小日本!”

“徐州会战必胜!”

“不打倒小日本决不回川!”……

一时,雄壮激昂的口号声,声震瓦屋。孙震吩咐弁兵将这匹神骏送进马厩,好好休息,用精饲料精心喂养。以后,这匹神骏成了孙震将军的坐骑,在抗战中屡立战功。孙震对李少昆之举大加赞赏,慰籍,重新留在身边作副官,官升一级。

这天中午时分,隆隆的炮声从台儿庄方向传来。因为在滕县耽误了时间,一头撞了进去的日军精锐部队矶谷师团的末日到了。

在第五战区序列中,装备最好的汤恩伯军团在台儿庄之战中,故技重施。汤恩伯仗着有蒋介石为后台,为保存实力,在接到李宗仁要他火速增援台儿庄的命令后,却在姑婆山迟疑不进。一边是战火熊熊,战斗惨烈,城如危卵,一边却是按兵不动,无动于衷。无可奈何之下,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对汤恩伯下了一道死命令,谓:“如再不听命令,贻误战机,当以军法论处,同韩复榘同样下场!”汤恩伯这才怕了,挥师增援台儿庄。

台儿庄守军孙连仲部已伤亡殆尽。全庄四分之三地盘已为疯狂进攻的日军占据,日军矶谷师团一面在电台上宣称已将台儿庄占领,一面调集重炮、坦克疯狂冲击,企图一鼓作气,全部拿下台儿庄。孙连仲意识到,再孤军死守,将全军覆灭,因此,他在电话上向李宗仁请求,把部队暂时撤到运河南岸,请李宗仁给他的集团军留点“种子”。李宗仁听得出,孙连仲讲这番话时,语调几乎是哀婉的,他深知孙的处境是何等的艰难,又是何等的悲壮,但李宗仁更清楚,台儿庄目前的重要性。在电话上,他对孙连仲下达这样的命令:“敌我在台儿庄一线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五分钟。援军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将于明晨从徐州来台儿庄督战,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怕孙连仲弃守,李宗仁又特别强调:“我的命令如若违抗,当军法从事!”

孙连仲知道,在战区司令长官中,李宗仁属较通情达理的一位,也是比较温和的一位,李宗仁下达这样的命令,再次表明了台儿庄对整个战役的至关重要性。于是孙连仲坚定地表示:“我绝对服从命令,直至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孙连仲的态度,让焦急万分的李宗仁感到有些安慰,但他总有些不尽放心,于是又指示:“今夜你还须向敌夜袭,以打破敌军明晨拂晓攻击的计划,这样,汤军团明日中午到达后,我们便可对敌人实行内外夹击!”孙表示,部队已用完,夜袭不容易。李听后指示:“我现在悬赏10万元,你将后方凡是可以拿枪的士兵、包括担架兵、炊事兵集合起来,组成一支敢死队实行夜袭!”孙连仲连夜组织了一支数百人的敢死队,午夜时分,敢死队分组向敌出袭,冲进敌阵的敢死队官兵,个个精神异常振奋,奋勇杀敌。

已是血战经旬的敌军,筋疲力竭,深夜正坠入梦乡,突然惊醒,听到不知从哪来的枪声,非常猛烈,一时摸不清虚实,顿时乱作一团,一面仓惶应战,一面后退。经数日血战为敌所占的台儿庄各街,竟在短短不到一小时内,被孙连仲残部一举夺回四分之三。此时,汤恩伯部也提前赶到了台儿庄。李宗仁闻讯,高兴极了,立即率随员连夜赶到台儿庄,亲自指挥大部队对矶谷师团实施歼灭战。

黎明时分,李宗仁指挥台儿庄孙部守军全线出击。汤恩伯部抄在敌后,用强大的火力对敌实施轰击、堵截。一直防守遭攻的孙部此时群情振奋,人人奋勇,一以当十,杀声震天。而敌军已成强弩之未,弹药汽油用完,机动车多被击毁,在中国军队的前后夹攻中,丧魂落魄,狼狈逃窜,遗尸遍野,各种辎重扔得到处都是,师团长矶谷本人率残部拼命突围。天亮后,台儿庄战役胜利结束。台儿庄会战,击溃日军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歼灭日军2万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严重地挫伤了日军的气焰,振奋了全民族的抗战精神,坚定了国人抗战胜利的决心和信心。

台儿庄大捷是中国军队继平型关大捷之后的又一重大胜利。这场以台儿庄为重心的,在广大鲁南地区进行的一场大规模的惨烈之战,历经月余,总共歼敌近三万余人,创八年抗战之伟绩,扬中华民族之雄威。对此,毛泽东、周恩来都作过高度评价。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中说:“每个月打一个较大的胜仗,如像平型关、台儿庄一类的,就能大大沮丧敌人的精神,振起我军的士气,号召世界的声援。”周恩来说:“这次战役,虽然在一个地方,但它的意义却在影响战斗全局、影响全国、影响敌人、影响世界!”

战后,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将军向国民政府及蒋委员长的报告中,高度评价了川军,称:“此次我二十二集团军,自本月十四日拂晓起于滕县之北、界河东西地区,受优势敌之压迫,该军奋勇抗战,是日于黄山、北山等处予敌以挫伤后,卒被敌炮火摧毁阵地,我警戒部队悉作壮烈牺牲。此一战役我官兵伤亡不下万人……

“十五、十六两日,我坚守濮阳山、龙山、北沙河大小坞阵地,在敌步炮空不断轰炸下作殊死战斗,前赴后继,牺牲惨烈。”

李宗仁将军在报告中,特别提到了滕县之战。

“滕县守御,苦战撑拒。迄十七日下午五时半城垣俱遭摧毁后,被敌突入。巷战结果,我官兵均洒尽最后一滴血以殉城。查该军以劣势之装备与兵力,与绝对优势之顽敌独能奋勇抗战,官兵浴血苦斗三日半以上,挫敌锐进。阵亡师长王铭章、参谋长越渭滨、邹亲陶,团长王麟;负伤师长陈离,旅长吕康、王志远等……使我援军得以适时赶到,战役中心之徐州得以转危为安。此种为国牺牲之精神,实不可泯灭。”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致电孙震,对此战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亲切慰问:“贵部捍卫鲁南,浴血奋斗,殊堪嘉尚,仍希转饬所部努力歼敌为盼。”

国民政府对阵亡的王铭章将军给予特别褒恤:

1、追认为陆军上将。

2、明令褒扬,举行国葬,拨专款一万二千元治丧。

3、将平生事迹宣付国史馆。

4、所有阵亡将士从优议恤(少将参谋长赵渭滨八千元,上校参谋长邹慕陶、团长王麟各五千元,以次均从优议恤)。

1938年8月27日,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亲自扶灵回川致祭安葬王铭章。王师长忠骸经武汉、重庆辗转回归故里时,沿途受到隆重的祭礼,人们洒泪如雨,盛况空前,规格很高,所过之处,无不夹道迎棂,炮声震天,悲壮热烈,人们纷纷脱帽向回归故里的英灵致敬。

王铭章的灵柩运回到成都时,省垣各界赴东大路首站牛市口恭迎者达十余万人,而当时整个成都才不过四、五十万人,迎榇行列长达十余里。铭旗前异,马队、战利品、仪仗队及参加各界人士,悉依事前规定秩序行列。由川康绥靖公署主任邓锡侯领导执绋人员及王铭章家属护灵随行。自牛市口出发,经春熙路、祠堂街等成都最繁华的街市,至国民党四川省党部止。沿途沿街比户的人们高呼抗战口号,声震瓦屋,慷慨激昂。商家住户,争相路祭,鞭炮之声,震耳欲聋,万人空巷,盛况空前。全市下半旗志哀。前导行列中,高车上举有一领王铭章血衣,此为王铭章殉难时的军服,上有弹孔十三处,洞洞都是血迹,将军为国殉难时的情景,可想而知。随后是王铭章的灵柩,灵柩上覆盖着国旗,由五匹马拉着行进,缟车素马,备极悲壮。

下午二时,在省府大礼堂举行正式迎灵典礼,旋即举行启灵礼,由川康绥靖公署主任邓锡侯、副主任潘文华主持,省垣各界重要人士全部参加。灵堂正中悬挂故上将王铭章遗像,遗像上的王铭章正值英年,神采奕奕,用一双有神的眼睛注视着同仁们。遗像两旁用五色彩灯组成“死重泰山”四字。二门侧置王铭章血战滕县油画一张,上书“踏着王上将的血迹,继续前进。”仪式上,邓锡侯宣读了若干要人发来的题词、挽联。

国民政府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的题词是:“民族光荣。”

中共中央主席毛泽东发来的挽联是:“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

国民政府中央军事委员会军政部部长兼总参谋长何应钦的挽联是:“木挺夜樱城,罴威当道。铁枪今殉国,豹无留皮。”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题词是:“拼一军全部的血肉,作整个战局的支撑,壮矣哉成仁,伟矣哉成功,书之史乘,光照天下后世而永见其熊罴。”

王铭章的顶头上司,二十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的挽联是:

“徐淮劳捍卫,扼险绝援,成君之勇,见危授命,成君之仁,忠骸为垒血为壕,奇节已昭堪不朽。

风雨促悲怀,歼仇报国,与我同心,明耻教军,与我同志,英气在天魂在阵,故人相助必如生。”

会上,邓锡侯宣读了蒋介石的祭文:

“维中华中民国二十七年五月八日,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中正遣代表吴恩豫,谨以香花茗果之仪,致祭于王铭章师长之灵曰:国运屯蹇,倭夷跳梁,既躏北陆,复肆东杭。粤维王君,实奋鹰扬,杀敌致果,气贯星芒。守峄守滕,坚扬金汤,胡天下昂,竟丧元良。舍生取义,积懋旌常,马革归来,哀骈一方。眷怀壮烈,奠致椒浆,悠悠遐风,千载弥光。”

然后,专门扶灵从前线归来的孙震率41军副军长董长安(董宋珩)、师长曾南夫、参谋长袁云风等一干与王铭章生前的同事战友,共约百人,前往成都东城根街王宅致祭,行礼如仪后,在致为哀痛的氛围中,孙震宣读了祭文:

“维中华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孙震恭率全国官兵,谨以洁牲旨醴,不腆之仪,致祭于追赠陆军上将第122师师长王之钟兄之灵而告曰:呜呼!邦国殄瘁,人之云亡,抚棺伤痛,此别悲凉。祭君之魂,哀君之逝,思君荩篝,劳君辅济。寇氛未扫,遽折忠贞,战云未息,遽陨干城。君我同心,兵戎克整,壮业待成,不见君影。君我同心,踊跃偕行,大功待竟,不见君影。晋东鲁南,赖君坚苦,扬我军威,卫兹国土,登陴督阵,耻后争前,全军决死,君卒身先。谓天无知,言何所依,遗骸得归,宁非天助。谓天有觉,源何所根,催夺良将,酷似天昏。埋骨丘墟,名垂简牒,歌泣交饮,光辉重叠。神游宇宙,墓近乡关,英风浩气,遐尔追攀。羽飞频繁,为君小住,执绋送灵,将还远戍。君归窀穸,我赴疆场,桔满荆岳,天各一方。君显忠灵,我怀节烈,集众歼仇,焚巢扫穴。维期努力,共挽沉沦,最后胜利,以慰故人。”

又宣读了蒋介石的挽联:“执干戈以卫邦家,壮志不还,拼取忠忱垂宇宙。

闻鼓鼙而思将帅,国殇同哭,忍标遗像肃清高。”

李宗仁的挽联:“碧血洒滕城,壮志难酬,只惜英才多死职。

玄棺归蜀道,英魂不返,当为厉鬼助平倭。”

国民政府行政院院长孔祥熙的挽联:“将军一去,大树飘零,痛鹤泪华亭,歌唱大风思猛士。

浩气长存,山河呜咽,听猿啼巫峡,更传刁斗惜干城。”

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于右仁的挽联:“身死泰山重,魂归蜀道难。”

川康绥靖公署主任邓锡侯的挽联:“与孤城共存亡,视死如归,裹革尚留残齿在。

与天下倡忠义,闻风兴起,请缨纷系虏头来。”

此外,还有郭沫若的、邵力子的,鹿钟麟的、邓汉祥的等等全国各地军政要员,法国外交部驻川办事处发来的挽联、悼词,数不胜数。哀乐阵阵,白絮飘飘,前来王铭章将军的的遣像灵柩前哀悼的人群络绎不绝。成都《新新新闻报》以一副挽联对此作了形象的总结概括:

“浴血守滕城,直到弹尽矢穷,临危抽光弼靴刀,南鲁军民齐痛哭。

孤忠酬马革,管他狼豕仔突,拼死保中华领土,西蜀父老望旌旗。”

是日,王铭章灵柩被运回新都原籍落葬,由孙震主持典礼,新都各界公祭,送殡人员及民众达十余万人,由新都县县长陈开泗主持公祭后,故上将王铭章的忠骸终于落地,安厝于家乡饮马河附近的新茔。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王铭章的陵墓同刘湘的陵墓一样难逃厄运,被挖地三尺。党的三中全会后,王铭章被追认为烈士,他的茔墓不仅得到恢复,人民政府还给他塑了一尊象。身穿黄呢军服的王铭章,腰挎战刀,英姿勃勃地骑在他那匹最心爱的宝马雪里红上,手命望远镜,指挥着千军万马,冒着敌人的炮火奋勇前进。让人们在这尊塑像前,不禁想起那段过去的峥嵘岁月,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