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上的倾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思维发展,经常接受的知识和主张决定了人的言论内容;但是长期形成的习惯则决定了人的行为方式。
性格上的倾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思维发展,经常接受的知识和主张决定了人的言论内容;但是长期形成的习惯则决定了人的行为方式。所以,马基雅维利认为,性格的力量不能轻易相信,言辞的豪迈也不能轻易相信,除非它们已经被习惯证明。[1]
一位史学家曾经说过一则事例:如果想要使刺杀君王的阴谋取得成功,主谋千万不能只凭行刺者的残暴性格或犀利言辞就轻易地信赖他,而是应该挑选一名早已沾满鲜血的杀手。
然而,马基雅维利没有想到会有位克莱芒,没有想到会有位拉瓦亚克,没有想到会有位若雷吉,也不会想到会有位热拉尔。[2]但是尽管如此,他的话大体上还是正确的,性格的力量确实没有习惯的力量强大,只是我们对于誓言的力量不应低估。现今的宗教活动此起彼伏,导致从来没有见过血迹的人,杀起人来丝毫不逊于职业的屠夫。在行刺暗杀方面,誓言的力量已经与习惯的力量等量齐观。不过在其他方面,还能经常看到习惯的支配地位;所以你会发现,尽管有宣誓、许诺、保证等,人们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按照旧有的习惯行事,好像他们是习惯的傀儡,任凭习惯驱使。
此外,习俗惯例的力量在生活中随处可见,它的影响范围之大、程度之深,使得见识过它的每一个人感到不可思议。印度的天衣教[3]信徒居然能够平静地躺卧在干柴之上,然后点火自焚[4],不仅他们如此,连其妻子也大部分都追寻着丈夫的轨迹一起葬身火海。古代的斯巴达有一种奇怪的习惯,男孩总是在狄安娜的祭坛上接受鞭笞,甚至一声不吭地接受残酷的暴打[5]。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我记得有一位爱尔兰叛逆者被判死刑,他曾经给总督上书,要求执行死刑的时候不要用绞索吊死他而是用藤条,因为按照爱尔兰的惯例,叛逆者处以绞刑的话一般都使用藤条。为了赎罪,俄罗斯的东正教徒会在盛满凉水的大盆里坐上一夜,直到整个身体被冻住。习俗对人的精神和肉体的强大作用,我们还可以举出更多的例子。从中可以看出,既然习惯的作用这么重大,能够主宰人的生活,那么我们必须努力培养良好的习惯。
毫无疑问,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的习惯是最为良好的。我们把这种早期形成的习惯称之为教育。就我们所知道的而言,青少年的舌头更为灵活,四肢也较为柔软,因此他们很容易模仿各种声音的腔调,极易学会各式各样的运动项目,而成年人在这些方面却稍逊一筹。尽管有些聪明智慧的人,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他们始终可以保持灵活机动的状态,随时随地学习能够促使他们更加完美的东西,但是这样的人在现实生活中非常罕见。如果说个人习惯力量的单纯独立,已经使其彰显出不小的力量,那么相互结合而成的集体力量则非比寻常,因为在集体中竞争的鞭策、荣誉的指引、榜样的教导和同伴的鼓励促使习惯的力量不断增强。毋庸置疑,想要增加人类习性中的优点和长处,要把重点放在社会各团体[6]的严明规章和纯正风气上,因为政府和国家不去改良形成美德的种子,而只是一味地鼓励已经形成的美德;但是现在这种培育美德种子的有效手段,正被用于各种非道德目标的实现,真是让人感到可悲可叹。
[1] 这种说法参见《论李维》第3章第6节,马基雅维利在这一节中谈论了刺杀君王的许多难处。
[2] 克莱芒(Jaques Clement,1564—1589)在1589年刺杀法王亨利三世;拉瓦亚克(Francois Ravaillac,1579—1610)在1610年刺杀法王亨利四世;若雷吉(Jaureguy)在1582年行刺奥伦治亲王威廉没有成功;热拉尔(Baltazar Gerard,1558—1584)在1584年在若雷吉之后刺杀威廉成功;上文所说的这些刺客都不是职业杀手,这几起有名的谋杀全都发生在马基雅维利(1469—1527)去世很多年以后。
[3] 天衣教(Gymnosophist)是印度耆那教(Gina)的一个派别,除耆那教正统的苦行主义和“三正五戒”外,该教派还主张**、不穿衣服,靠乞讨为生。
[4] 这是培根的误解,因为反对祭祀是耆那教的特征之一。
[5] 这种鞭笞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锻炼意志。古代斯巴达男子从7岁起,就要接受这种严酷的训练,18岁接受军训,20岁成为一名军人,30岁结婚以后的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军营,直到65岁才得以退伍。
[6] 这里的社会团体(societies)是指各种教会教派以及在其控制之下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