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时候听见人家说,在这样幼小的时候,我们不应该把生命由来的真事实讲解给儿童们听,无论你讲解得怎样简单,总是不相宜的,最好是采用神仙故事的方法,把真事实用象征的事物表达出来。我们绝对不赞成这个办法。神仙故事在儿童教育里有重要的地位,可以激发儿童的想象力,我们是充分承认的。此种故事对于儿童有真切的价值,是儿童的理智的养料,没有了就要感受饥荒;在幼小的时候不供给他这一类的养料,那就是对不起儿童,并且以后再也不能希望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这些我们都承认。但是,性的事实却不能用作神仙故事的材料。这其间有两层理由,第一是性的事实太真实,太关紧要,即在童年,亦有丝毫不能假借处;第二是性的事实本身原是极神奇的,其引人入胜的能力,其足以激发儿童的想象力,并不在普通一般神仙故事之下。
即使说上文所提的几个理由不能成立,我们至少还有一个最坚决的理由来反对用神仙故事的方法来传授性的事实。真正以慈爱为怀而明白母教的重要的母亲,看到了这层理由,便不再会有什么怀疑。这理由就是无论你把那神仙故事讲得怎样天花乱坠,你的小孩子不久便会因一己的聪明或别人的告语,而发现你撒了一个大谎;他问的原是关于他的经验里一点简单的事实,你答的却是一派神话,不就等于撒谎么?你越说得天花乱坠,便越见得那谎的大。从此以后,母亲对于他在这一类事故上的一些好影响一定会烟消云散,再也收不回来。小孩子是最怕上当的,他一次受了别人的欺骗,再也不愿意有第二次的尝试,以自讨没趣。他以为性的疑问既得不到直截爽快的答复,足见这种疑问原是不该提出的,提出而受别人的冷待,岂不是一种羞辱?从此以后,关于这一类的事故他绝不再向他的母亲提什么问题,他已经不能再信任她;一样要讲性的“神仙故事”,他以后自己也会学得讲,不必再劳母亲的驾。他当初向他的母亲发问的时候,原是出乎十分信托的心理,可是她的答复却出乎一种提防的心理;这样不能推心置腹的一个母亲,费尔德女士(Henriette Fuerth)说得好,是要自贻伊戚的,她迟早会看见“她儿子对她的情爱与信仰生生的被一个街头巷尾没有多少家教的孩子偷了去”。假若做母亲的到此境地还不知幡然变计,依然把那些无聊的故事来搪塞,结果,于失却信仰与情爱之外,更可以引起儿女们对她瞧不起的心理。儿女们早就在街头巷尾捡得了一些真相,你却还在那里说梦话,又怎样叫他们瞧得起你呢?(冒尔在这方面曾经举过一个真实的例子。)没有眼光的母亲,起初认定了儿女们的天真烂漫,以为他们不会受外界的濡染,因此自己不加努力,后来总有一天忽然发现儿女们对她的感情大非昔比,遇有难题的时候,也不再向她求助,因此贻终身之戚的——所在而是。谈起信托这一点,原应该由母亲发端的;凡是不信托他们母亲的那些儿童总有一个缘故的,那缘故便是当初坐在母亲怀里的时候,多少上过一些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