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160天的时候,我们要去苏州和过去考察的老陈会合,尽管他只待一晚,我则索性安排了三晚四天行,体验一把我一直向往的酒店。
我有时候在想,我也许有这个条件,让孩子从小就接触和认识不同的人,让每一个人的人格、经历、生活感悟,扩大孩子的视野。而她也会从各种各样的人里,甄别出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想成为哪种人,不喜欢哪种类型的人。
如今带如意出门已经颇有经验,准备工作轻车熟路—趁她要睡的时候出发,她就正好能在车上睡过去;事先准备一点点奶,在车上喂她,分散注意力;吃过辅食后,可以再备几包婴儿小饼干,都是安抚工具;天气炎热时,水垫提前放冰箱,再铺上防潮垫,舒舒服服睡两小时没问题。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可以一直带着她四处转悠,以酒店为目的地,体验酒店的设计感,理解美的表达—尽管这些,都只是我个人的美好设想。对于一个婴儿来说,“见世面”是大人的一厢情愿,如意反而是那个被折腾的人。每天换一家酒店的行程,很多成年人都觉得无比麻烦。我有时候想,坂元裕二在《母亲》中的那句台词太深刻了:“对无偿的爱,您怎么看呢?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偿的爱,这句话,我觉得应该反过来,小孩对父母的爱,才是无偿的爱。”
有天下午,我们住在以苏式宅邸为设计灵感的苏州柏悦酒店。我让妈妈去游泳,我和如意一起午睡。阳光透过窗帘,斜斜地洒进一道光。
原本已经睡着的她,突然惊醒,环顾四周,发现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一副马上要发作的样子。
“妈妈很困了,想睡觉。”我轻轻对她说。
她看看我,开始观察屋子。
我们此刻正待在苏式古宅三进式设计的第二进,卧室。左边有两扇古典屏风,作为书房和卧室的分隔。她看了很久,我也跟着一起看,江南烟雨的朦胧感油然而生。
右手边的墙上有一幅水墨画,上题“落尽梧桐秋影瘦。菱鉴古、画眉难就”。
孔雀蓝宅邸门是过道、卫浴和卧室的隔断,门把手和地毯上充满“十字海棠”元素,意为“玉堂高贵,满堂平安”。
我就这样,跟随她的视野,静静观察了一遍客房,以半躺着的姿势,时不时向她“介绍”这些设计。每换一个方位,如意都会转过来先看看我,接住我的眼神后,继续观察下一处。最后,整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后,她忍住哭声,自己睡了过去。
我忽然有了点成就感。我从那个她一哭就浑身紧张的新手妈妈,到尚且可以依靠喂奶来做安抚,到现在,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她就安静睡去了。做得越少,越是轻松,而这种松弛感,她是能察觉到的。
后来我跟我妈说起她今天惊醒,我妈一点都没感到惊奇,前几天在别的酒店也是这样,只是因为我不在没看到。
“这小孩,认人认物,都要比别人早。认得早,大概是聪明的表现,但也苦了带她的大人,因为她只要固定的几个熟人抱。”
或许她正在成为一个有趣、充满好奇的人呢?我劝我妈别去管她是不是认人。认人认物终归是一种本能,无论早晚,都要会的,不由家长控制。
想到前几天,我发现她居然会爬了。老话说的是“七坐八爬”,她才五个多月,有点出乎意料,顺手发了个朋友圈。朋友纷纷留言“厉害厉害”“了不起了不起”“人家要八个月才会爬,你家宝宝真是聪明”。唯独有个朋友说了句“你用不着得意,人嘛,最终什么都会的”。
像是一盆冷水,但也提醒了我,不要比较。
其实,这种提醒早在如意百日的时候老陈就说过。如意百日的时候是十二斤,我无意中说了句“我俩出生时同样重,但我在百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五斤了,可见如意就是不好好吃饭”。老陈就说,你别比较啊,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
孩子的出生是一个概率事件,每个小孩自带剧本,父母瞎使劲没用。就算她早早能爬、能走、能说话,她依然有自己的轨道要走;就算我早早让她接触世界、住奢华酒店,她也未必以后能在这方面有天赋。
我在《私家地理》杂志的编辑跟我说,她女儿特别爱读历史,看个《三国演义》都哈哈大笑。
“你能想象吗,我小时候最讨厌历史了!”她说。
另一个朋友特特妈就更有趣,她在儿子预产期不得不提前的那一刻就哭了,因为她不想要个射手座的儿子。特特妈是摩羯座,严谨周到,完全反着来的射手果然让她措手不及。
她说:“我从小翻墙、钻狗洞、上树摘柚子都干过,而随着我儿子渐渐长大,我发现他怕脏、怕水、怕黑、怕虫、怕高,从小运动细胞失灵。”
但是,即便是有基因的力量,你也要去接纳你和孩子的巨大差异,更何况是他和其他孩子的不同。
前几天在和特特妈的聊天中,我被感动到了。
特特妈一直有个想成为建筑师的愿望,但是这么多年了,儿子和她完全不一样。直到她发现儿子最近爱玩一个构建类的游戏,叫《我的世界》,忽然有一天他说:“妈妈,我以后想当一名建筑设计师。”
原来有时候,孩子想帮你实现你未达成的心愿,并不需要你的鸡血,这才是基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