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动地的火焰豪雨拉开了决战的序幕。

评议会的军阵迅速做出了反应！

“康德动手了！”

正在巡视防线的格里芬微微色变。

他此时站在泥泞的土台上，遥望着一望无际的灰色原野，纵横的壕沟犹如丑陋的疤痕，汇聚于大地之上，成千上万的士兵犹如蝼蚁，在低矮潮湿的工事中蜗居，祈祷着今日死亡不会来临。

可无人理会他们的恐惧和祈祷。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军队既需要精锐的法师团，也需要以数量取胜的战线士兵，既需要披挂重型魔法大铠、骑乘异种魔兽冲锋的重骑兵，也需要坚守战线、以血肉之躯阻挡敌方锋芒的阵列枪矛兵，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格里芬这些年已经惯于站在高处下达指令、并要求结果。

他不是不知道有军官用残酷的刑律约束士兵，但没关系，只要士兵听令作战就好。他不是不知道士兵们军心涣散、士气动荡，但没关系，只要精锐的核心力量握在自己手中，足以驱策和震慑最基层的士兵，那便好了。

北方诸君的征兵官和司粮官配合着大豪商和地方的奥术贵族压榨民力、敲骨吸髓，也没关系，只要按时送来军粮和人丁，保质保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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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的行事风格，是上位者的行为逻辑，过程无关紧要，只需结果就好，至于在这过程中所发生的“附带损伤”，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毕竟此时此刻，逼平甚至战胜康德才是头等大事，其余都可以让路。

在此期间所造成的损失和惨剧，只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因此而衍生的罪恶和伤痛，不过是令人遗憾的必要之恶。

他一直如此行事，并不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妥。

毕竟这里是异界，火种尚未被点燃，上下尊卑深入人心，他既为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理所当然享有至高的权力。

这权力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

决定谁是“代价”。

本该如此的。

直至此时此刻，犹如流星火雨般的火力轰炸划过长空，在铁锈色的苍穹留下末日的痕迹，像陨星一样轰然坠落、掀起轰鸣的气浪与火光。

大地震动，暴烈的轰鸣掩不住士兵们的惊叫和咆哮。

格里芬的思维凝固了一瞬。

他突然咬牙切齿起来。

有一个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康德的故乡究竟是什么样的。

震旦人康德……不，他不是震旦人。这个突然出现在凡世的男人，正如此刻划过天空的烈光一样，平凡又夺目。

他知道那些飞翔的炼金炸弹的真身，不过是一些金属壳所包裹的炼金粉末，没有使用任何灵性的铸造技艺，并不含有任何的魔法成分，却能够洒下一片令人绝望的死亡，蕴含着凡世的炼金术士们所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知道制造和使用这些杀人武器的文明，是什么样的。

必然残酷，必然高效，必然冷血，必然发生过无数的屠杀、毁灭、阴谋和算计，也大概率必然继续互相敌视彼此，防备着，谋划着。

可这样的世界，却培养出了康德这种怪胎。

残酷地使用这些应当被诅咒的武器，对弱者却抱有圣徒般的怜悯。

他所带来的武器没有任何灵性光芒和神秘成分，据说最愚蠢的农夫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就可以熟练地操纵和使用。

为什么要制造出这样的武器。

什么要让卑微的贱种也可以掌握杀死高贵者的力量？

他想知道，想知道这炼金兵科背后的哲学，该是多么的傲慢或者自信，才会催生出这种武器的诞生？难以理解，无法理解——

——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

远程火箭弹轰击大地爆出的熊熊烈光遥遥映照着格里芬的老脸，他身处烈风之中，远处犹如地狱的硫磺气息伴随着绝望的嚎叫吹拂而来，己方的魔导阵地已经陆续上线，自发拦截起对方的远程打击。

这里是奥法评议会的前线阵地。

炼金兵科，魔导联合，掌握着凡世最先进之战法的法师团，配备了最先进附魔武具的奥术猎兵们，阵地术式，魔法构造，元素支援，逆法结界，这个国家最精华的智慧结晶打造了这座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

这片阵地，几乎可以算是凡世最坚固的防线。

如果这里都阻挡不了康德，意味着奥法评议会全境的城市和堡垒都无法抵御震旦人的攻袭——如此安全，如此稳固，却给不了格里芬安全感。

此时此刻，在康德悍然发动攻势的一瞬，面对漫天星垂陨落，格里芬-威廉姆斯刹那间产生了一种明悟和直觉。

他，也变成了“代价”。

生命的安全，死亡的意义，已不由他自身掌握。

这种脆弱、挫败甚至惶然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旋即变成了羞恼、狂怒乃至歇斯底里，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反击！立刻组织反击！”

格里芬回身望着神色不一的军官们，厉声道：“对峙数月，防线的坚固你们也心知肚明！减速力场削弱了康德绝大多数武器的杀伤力，拦截阵列也尽可以抵挡他的远程攻势……我们的战术力量不落下风，我们的战略武器压制敌军，其余的，就是军人们展现勇气和意志的时候了！”

大议长用力挥舞着手臂：“准备作战！无论康德派出了什么样的攻势，都给我挡住，然后把它们推回去！就像推动一颗滚来的石头一样！”

格里芬毕竟积威深重，核心部队的士气远胜于普通线列军队，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执行，防御和反击部署开始协调！

“双足飞龙升空！双足飞龙升空！”

后方栖龙场，鹰眼官传达最新的指令：“携带光矛偏折吊舱，为阳炎射线阵列标定照射矢量！大议长阁下有令，双足飞龙战斗群，夺取天空！”

一头头双足飞龙登上助飞平台，然后助跑滑跃起飞、振翼冲上长空，嘹亮的龙鸣响彻天空，龙群在铁锈色的苍穹下穿行、向着远港阵列方向滑去！

远港军阵。

康德完成了最后的部署，攻击批次已经确定。

“按照原计划执行，现在……”

就在这时，荷鲁斯出言道：“父亲，前些日子的舆论战和渗透战成果斐然，评议会军心浮动，不如在全面接战前向敌方阵地投射大量空间信标，诱使敌军使用并逃离战场……这应该有助于我方快速推进。”

康德只犹豫了一瞬，就断然摇头。

“不必了。”他斩钉截铁道，“星宫可不怕死，星宫的军队可不会投降！”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远港的最高执政、军队最高统帅厉声道，“战端既开，不上台面的小聪明和小把戏就应当自觉退场，轮战练兵数月，现在到了检阅战果的时候了！这是与星宫作战的预演，通令诸部，此战正面交锋，堂堂正正，当勠力破敌，给我从正面把这块骨头啃下来！”

他把桌子提到一旁，喝道：“巨龙战斗群出动！给我夺下制空权！”

白雾世界，珠尔班国际机场，改建的机场跑道铺设铁轨，一只只巨龙全身覆盖动力装甲，流线型的战盔包裹巨大龙首，甲片护镜层层展开、遮住眼睛，由美军战机观瞄设备改造的飞行护目镜在巨龙眼前投射出数字化的世界，操作系统连接，巨龙双肩的复仇者机炮旋转数圈，灵巧地上下摆动。

跑道边缘的领航员下达出击指令。

于是巨龙张开双翼，配置于龙翼上的风纱蒙皮亮起飓风符文，鼓动风力，推动庞大的龙躯于轨道之上滑行加速！

顷刻之间，风驰电掣的战斗巨龙飙升至飞行速度。

紫芒一闪，相位门开。

歌德边境，凡世天穹之下，钢铁的剪影跃迁而出，一只只巨龙双翼怒展，于天空中俯冲翱翔、发出响彻天空的悠扬龙吟！

本阵的雷达系统已经识别出了迅速接近的双足飞龙群，荷鲁斯统御全局，立刻进行目标标定，并将结果投射传输至每一只巨龙的观瞄界面中。

龙种相卷，分外眼红。

须知减速力场既出，现代武器的性能大打折扣，制空权的绝对优势亦无法发挥——在限制的低速下，战机虽然依旧能够飞行，但灵活性和战斗力都大打折扣，反而巨龙等飞行种不仅不受影响，反而可以发挥出灵活性。

正如此时此刻，天空的舞台，是龙与龙之间的较量。

巨龙战斗群各自分配目标完毕，振动双翼，悍然出击。

一只金龙选中了他的对手，一头体型硕大的双足飞龙，二龙针锋相对，振翼对冲，但行至半路，金龙念力攒动，肩上两台复仇者机炮应声而动，向着目标喷射出死亡交织的金属风暴。

与此同时，那双足飞龙居然也引导阳炎射线，烈光灼灼，如刀锋劈下。

两头庞然大物急忙躲避，龙影于长空交错，各自愤怒不已，怒骂对方不讲龙德，然后它们反身回杀，距离已近，双足飞龙本能般张口喷吐，剧毒的腐蚀龙息划过长空，向着金龙卷去！

腐蚀气息扫下，但动力甲紫芒闪耀，悖论护盾应声而开，与此同时，那金龙猛然吸气，悬挂胸前的火箭发射巢被杠杆推至前方！

龙息喷射！

——不，那玩意儿叫龙息助推榴弹！

被龙息推动加速的火箭弹激活了魔法特性，挟风雷之势如暴雨轰落，顷刻之间，生死已分，破烂的龙尸四分五裂、坠落长空！

与此同时，金龙耳边响起清脆悦耳的叮声，就像金币撞击的轻响。

眼角的余光看到那坠下长空、轰然落地的飞龙残尸似乎撞到了一个评议会的小型射击阵列，包括打空的龙息助推榴弹都倾泻在附近。

它的战术观瞄界面则是弹出了几行眼花缭乱的字幕。

一杀，击中空军单位，击毁空军单位，助攻，地面击杀，地面击杀，二向箔，二向箔，二向箔，固定武器破坏……

军功点应声累积。

巨龙发出了愉悦的龙吟声。

金龙史蒂格尔，七百二十四岁。

用花Q贷到了想要的刷分利器。

——并自认为薅到了老板康德的羊毛。

庞大的飞龙群愤怒地压来，引导着阳炎射线四下照射，巨龙们纷纷躲闪，数量上已落入下风，空战态势渐渐胶着。

指挥所内，数十座大屏幕投射出战场态势，龙皇坐在康德身边，抬眼便将数十面屏幕中的所有图像尽收眼底，见配备了龙形动力甲的巨龙战斗群大放异彩，不禁暗自点头，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康德。

“数量还是偏少，仅靠他们孤军奋战，难以压制双足飞龙。”

他似乎意有所指：“星宫的本事，确实值得重视，仅仅一个减速力场，就将贤弟你来去如风的空军部队钉死，以至于现在完全派不上用场，天知道他们以后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不可不防……”

说到这里，龙皇停顿了一下，问道：“要不，我走一趟？”

康德抬手示意不用，他的目光盯住战场俯瞰的那一面屏幕，在决战之前，他已经推演许多遍，胜利的法则其实早已确认。

“大哥，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的空军……”地球人转头一笑，“并非只有来去如风的。”

他打了个响指。

战场中央，巨大的相位门绚烂展开。

这样的异象吸引了所有尚未接战的军人们的注意，士兵们茫然抬头，看向天空开启的巨大光门，然后，愕然和惊涕出现在一张张脸上。

因为他们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血盆之口从光门中探出，继而是庞大得令人窒息的巨大形体，难以想象的战争巨兽被召唤于战场，其势吞山噬海。

就似鲲鹏。

龙皇毕竟有帝王之势，虽然心神摇曳，但依然保持表面的镇定，他想说些什么，但一时说不出口，于是便静默地望着这巨兽挣出星门。

然后，他听到身边的康德说话。

那是他无法听懂的两个单词。

仿佛是召唤这凶兽的咒语，又似乎是它降临于世的通牒。

“Kirov……repor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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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今天拔牙完毕……然后就剩下最后一颗阻生齿了，过一两个月去搞掉，然后就彻底告别智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