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奔流、深不见底的起源之河，流向未知的深邃幽暗之地。

在浓郁而厚重的液态元素流中，爆裂和轰响不断绽放，水花涌现，元素轰荡，安静的水面下有恐怖的庞然大物在交锋，时不时有破碎的血肉浮出，然后很快被同化和消弭，激烈的余波奔流着。

“疯子！”

狂怒的音波在水面之下轰响。

银色的蝗虫群化作锋锐的尖刺不断地进击，围攻着水下的凶兽。

畸变巨龙的痛吼和咆哮撕扯着河流。

此时此刻，翠西斯全部的身躯都泡在河里，沿着起源之河飞速游动，他想找到升天之间，接受神明允诺给他的升格，但这个过程充满了艰难的考验，因为一个震旦疯子正穷追不舍，宛如疯狗般撕咬和追击着。

那格瑞温德虫群化成的金属之刺锋锐无比，经过神秘元素加持，更是迅捷尖利，这持续不断的攻击无法给翠西斯造成实质的伤害，因为惨烈的伤势会被周围纯净的液态元素瞬间修复——但疼痛无法被屏蔽。

这样的痛苦，犹如反复凌迟。

“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翠西斯怒吼道：“人类！你正在做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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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死前让你感受到更多的痛苦，这是有意义的。”

人类的声音似远似近。

两道身影在浩荡奔流的长河中飞速地穿梭和追逐。

它们不知道已经游动了多久，不知道深度和长度，不知道此处身在何方，毕竟水面之下，视野已经没有意义，周遭都是明亮的紫色，只是在顺着河流不断地前行，然后追逐着，厮杀着，仅此而已。

信念，意志，守护，志向……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断地追击和撕咬中渐渐消散，只剩下了最纯粹、最本源的，唯一的目的。

翠西斯想要抵达终点，抵达龙神应允的升天之间，完成他的升格。

这是他唯一的目的，为此，他放弃了尊严，放弃了骄傲，放弃了身为巨龙的荣光，对同伴痛下毒手，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重塑龙族光辉，而今只不过是空洞可笑的言辞。

归根结底，它现在只是为了自己而已，它付出了所有，想得到结果。

而康德……想要一个答案。

阿猩坠入河中，是压倒心防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此之前，他已经在疲倦和叹息中茫然良久，盗火者的宿命，末日之音的低语，接二连三的巧合，这一切的一切让他怀疑，迄今为止的人生是否是一场安排好的剧本，他曾断然拒绝末日之音的礼物，那恐怖伟大之物曾经告诉他，命运无法改变，于是他看到了命运所织就的轮廓，层层叠叠，就像是一张网。

将他罗织其中，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意义。

正如末日之音将格瑞温德虫群送到他面前，他曾断然拒绝，自认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但现今，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

就像是命运。

就像是他同样接受了这恶魔的礼物一样，神秘元素缭绕涤荡，他可以轻易感知这种神秘物质的每一点波动和特性，他甚至怀疑，哪怕不需要盗火者之力的萃取，这种能量也对他全然无害……跟格瑞温德虫群一模一样。

都是末日之音的礼物。

它想让自己履行使命……降下落日的帷幕。

于是预备了这些早已标定价格的礼物。

并且知道这些礼物终究会落在康德的手中。

现在，一切已经没有意义。

因为他认了，他认命了，他接受了，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答案。

他相信，答案就在这条河流的尽头。

阿猩。

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定要这么说啊。

毕竟，很多年前你在这里留下种子，很多年后我们相遇，如今我来到这里，你也回到这里，这一切如果早有安排，那一定是有意义的，你不会就这么消失，你一定在等我，对吧……对吧……

我不会怪你的，连我都无法反抗，你又如何能反抗呢？

我只希望你活着。

毕竟，接受了那些恶心的虫子，接受了这种恶魔物质，我如它所愿，按照他所划定的命运前行……他总要给我这一点面子吧……

我只要你活着。

否则……

“不要阻拦我！人类！”

康德宛如跗骨之蛆般衔尾追杀，翠西斯已经不知道自己被剥去了多少次皮肉，身体被刺穿，鳞片被撕扯，肢体被斩断，这个震旦人宛如不知疲倦地疯狗般指挥着虫群疯狂撕咬着他，哪怕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翠西斯从愤怒到惊怒，从惊怒到惊恐。

因为他意识到，对方正在慢慢变为一头纯粹而凶狠的野兽。

对方如他一样，也在渴求着这河流的尽头，也在寻找着什么。

而如果这个震旦人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他就会彻底完成最疯狂和致命的蜕变……而那一刻，就是自己最绝望和恐怖的末日。

反击无用，因为对方的手段远比他高明。

翠西斯甚至不敢停下来，因为只要速度稍一放缓，康德就会指挥虫群截断浩荡奔流的起源之河，然后将它放逐到那可怕的异位面。

所以畸变巨龙悲哀地发现，强大如他，受龙神选召，即将迎来升格的恩赐，此时此刻，面对升格之路最后的阻碍，他得用言辞来使对方退却。

“震旦人康德！追杀我没有任何意义！你可知我们在这里度过多少无意义的光阴？你可知道我准备了什么样的谋略和计划！”

先前的暗子和安排，是他得意的手笔，在意识到震旦人的威胁之后，他已经准备从外部着手取得优势了。

本来是想在大获全胜之时，面对康德绝望的目光，将自己谋定后动的计划娓娓道来，令这棘手的敌人享受最后的痛苦时光。

但现在，他甚至不得不主动将正在进行的计划讲出来，以换取对方的分心甚至退却，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翠西斯大声喝道：“你见到奥彻威尔的尸骸了吧！还有莱斯特的，你也见到卢兹被执行献祭仪式后的模样了吧！它在你们面前自杀了吧！还有哈德孔特，除了维因斯这个意外，其他的巨龙其实都还活着！他们获得了新生，对我献上了最纯粹的忠诚，与我一道，为龙神的大计划奔走效命！”

“你可知道，在起源之河动荡觉醒的那一刻，他们也全部复苏！我命令他们沿着来路返回地表，作为先锋和使者，向整个世界宣布你的阴谋、贪婪和罪恶，他们将提供最完美的供词，使团在地下发现了远古遗迹和神赐物质，你想独吞，所以对巨龙痛下杀手！”

“他们的任务就是不断散播混乱和敌意，让歌德背腹受敌，面临绝大压力，从而使外界的干涉力量突破你设立的防线，使诸族的精华力量和强者深入其间、接受升华并且为我所用！所以知道现在的情况了吗！”

畸变巨龙叫嚣着：“你要在这里与我继续耗着、消耗时光，还是返回地表，应付诸国诸族的诘问和刁难？不说别的，龙族一定会启动干涉，龙族一动，精灵和帝国绝不会坐视，这些短生种一向喜欢玩弄阴谋，他们习惯让敌人内部自乱而不是贸然以外力干涉，歌德所承受的压力你能想象吗！”

“你知道你一直不在外界现身，会让忌惮禁咒威慑的诸国做出何等愚蠢之举吗？你确定要留在这里跟我毫无意义地消磨时间吗？”

“退去吧！康德！”

“让我接受升格仪式，让我完成我的升格，让你解决你的问题，而后我们再公平一战，胜负全看龙神的旨意！”

翠西斯大喝道：“这样对我们都好！至少比现在要好！”

他觉得自己已经将百分之百的说话技巧运用到极限了。

但回应只是冰冷的拒绝。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狂暴的银刺分开水浪，攒刺爆射。

无法理解，完全无法理解。

即使翠西斯堕落腐化，行事思维已经偏向疯癫，他依然无法理解康德的思考方式，他咆哮道：“你难道就不管歌德了吗？你杀不死我的！正如我也杀不死你！我们不知道这条路何时是尽头，但歌德等不起了！”

“你的朋友，你的妻子，你所在乎的人，你所为之战斗的人，那些信任你的人，他们会孤立无援，没有你的帮助，他们怎能抵挡诸国的压力甚至攻击！在那种情况下，继续信任和支持你的人，处境会更加凄惨！甚至歌德内部都会有人非议和反对你！想想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吧！你确定要坐视这一切发生吗？流血，死亡，歌德变成废墟，守护毫无意义……”

康德沙哑的笑声打断了翠西斯的宣讲。

“所以呢。”

盗火者的声音在混沌的河水下回荡。

“什么所以……”

“阿猩在里面啊。”

“什么里面……”

盗火者的笑声越发冷冽。

“如果我现在离开，你趁机拉开距离，提前抵达尽头，杀掉了阿猩，那我该怎么办？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泄愤，我会杀死每一只巨龙，不惜一切代价，我的行为必将受到诸国的非议、忌惮和不安，他们会敌视我，攻击我，然后我与他们交战，这就是它想要的结果！”

落幕者的低语继续响起。

“但蒂娜她们在地表啊！如果我追着你冲到尽头，救下阿猩，但回到地表之后，来不及了，歌德被毁灭，蒂娜和洪三他们死掉，我要怎么做？我当然要夷平帝国、暮月、评议会、龙岛甚至一切的一切！这也是它想要的结果！”

地球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笑声变为狂笑。

“或者说，两者兼具！我追杀你到起源的尽头，看到了死去的阿猩，我回到地表，看到成为废墟的歌德，这还是它想要的结果！”

“这他妈就叫命运啊，你明白吗？这他妈才叫命运！不是说注定的结果，而是你不知道选什么才会导致那个结果！”

“到底哪个才是剧本，到底哪个才是它所说的命运，要我降下末日的帷幕，总得有个原因吧，如果这他妈就是原因的话，那要怎么办！”

“我要怎么选！”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选？阿猩一条命，歌德许多条命，很简单对不对？可我不想选择啊，你让我说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也很绝望啊，我他妈不想选啊，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狗屎的世界，我就不应该留在这个星球，如果你问我要怎么办，那我的回答只剩下一个了！”

康德的声音化为歇斯底里的咆哮，引发神秘元素怒吼如潮。

“都他妈别活了！”

剧烈的爆炸在水下暴起，炸开的空泡推动着无与伦比的巨力席卷澎湃，庞大的格瑞温德虫群宛如银鱼群般在水下聚散游走，拱卫着康德一往无前。

绑住帷幕的束带，正在慢慢松开。

“我刚刚称蒂娜公主为，主母。”

丹枫琉森，前震旦使馆，开辟的庄园，洪三行走在整齐的军阵前，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说话。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她站在了我们这一边。”

“在挑选你们入伍的时候，我就已经向你们提前指出了今日所面临的情况，殿下的大业和抱负必将遭遇无穷阻力，在可知的未来中，我们要面临更多的职责、压力甚至牺牲，你们应当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现在，轮到我们报答殿下的恩情了。”

“我们将于今日迎接实战。”

今日丹枫琉森全城戒严，剑兰军团全军出动，封锁街道，执行戒严，惊恐和慌乱的人们透过窗缝看到街道，他们瞧见了造型奇异的炼金战车在街头奔驰怒吼，持有奇特武器的士兵或跟在车后，或坐在车上。

剑兰军团的骑兵封锁街区，瓦伦坦近卫军团执行任务，轰鸣的步战车撞破别致高大的门户，冲入幽静的庄园，喊话，通牒，遭到拒绝之后，石勒喀河自行高炮随后跟上，放至水平的四联23毫米炮弹交织出经过神秘元素附魔的火焰长河，自左而右，切过了四层的华贵建筑。

魔导防御，元素护罩，斗气化盾，皆为齑粉。

“罪名，叛国。”

商业街区最繁华的酒馆街，经过魔改的绿皮战车咆哮而过，碾平了搭建的木质棚屋，清理出了一道墙壁，瑟瑟发抖、大声痛哭的醉鬼和奸细甚至老板被拖到了墙边，洪三神色淡漠，挥手。

四组瓦伦坦近卫队的士兵架起了.50重机枪。

“我们在做什么？”

大贵族庄园中的集会被一网打尽，血腥遍地的尸骸间，面对老贵族颤抖的质问，洪三平静道：“殿下为歌德数度血战，杀伤暮月所属及仆从军数十万，换来歌德独立与和平，你们没看到尸骨成山，只看到了殿下的恩义、善良和仁慈，所以心存侥幸和轻视，所以我……”

他将手中的步枪抵住了对方的额头。

“让你们看看刀。”

继谣言和动荡之后，泰达瑞尔的回应宛如炽烈的大火球般炸响，面对质询、训斥和不满，统治歌德数百年的古老家族以残暴的镇压回应。

波澜看似被血腥镇压，可暗流却更加汹涌，阴谋者酝酿着第二波反击。

而一只巨龙正式闯入了歌德海域。

而后是一艘帝国军舰。

没过多久，游曳在歌德外海的诸国舰队长驱直入。

碧波行省的海岸防御舰队没有阻击。

针对歌德的包围网正在收缩。

康德和翠西斯在血腥的厮杀中，抵达了起源之河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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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唉，终于勉强推进到原定大纲的进度了……知道之前做的大纲的内容吗？神秘元素具有强烈的感染性和腐蚀性，最初的传播在那两个有姓名的侦查法师遭遇鸟群时就发生了，而后逐渐蔓延到调查兵团，甚至碧波行省首府，甚至通过商路蔓延到其他国家，原定诸国舰队施压和围攻歌德的原因就在于此，他们宣称是康德泄露了恶魔物质，然后就是各种铺垫……

PS2：这一段故事大纲在去年就做好了。

PS3：过年之后，这几个月，一路看新闻，差点尿出来。

PS4：我还能怎么办？只能大砍……算了，先把这段写完吧，写完之后仔细跟你们讲讲我的心路历程……

PS5：感想是，码字慢也不全然是坏事。（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