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琉森没有秘密，尤其是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城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着一切风吹草动。

停战之后，康德一直是永恒的核心与焦点，今早洪三率队进城，行踪完全瞒不住，丹枫琉森有点头面的人物，都知道东方人的亲信进城了。

但凡是身份地位到了某个高度，一切举动行为，都会引来关注。

在昨夜遇袭之后，亲信部署也抵达丹枫琉森，这也许是一个开端，守护者康德殿下，将要寻求实质的权力和影响力……所有关联人等，都在屏息以待，并且嗅探着机会，盘算着自己的利益是否面临潜在威胁。

“洪三。”

桑托斯口中也念叨着这个名字。

昨晚遇袭，他们的嫌疑很大，被歌德半监视半保护着，但也没有限制情报递送与人员往来，所以这位龙族防务的要员也得到了消息。

康德在瓦伦坦所收的家臣，已经抵达丹枫琉森。

以洪三为首，还有一小队绿皮兽人，和一些出身瓦伦坦的追随者，绯红女王的佣兵团也来了人。

虽然规模很小，而且没有什么出众的人物，但这支小小的队伍可以视作康德建立势力的萌芽与开端，可以视作一个里程碑般的政治信号。

递送过来的消息称，康德与洪三密议之后，就与赶来的蒂娜公主一道，接见了从瓦伦坦而来的追随者们，并且在枫叶宫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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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歌德大公也来了一趟。

当然，比起这个来，桑托斯还是更加重视洪三这个人。

对于洪三，他并不陌生。

公司既然将康德的情报查了个底儿朝天，康德身边亲近之人的情报自然也没有放过，最被龙族智库重视的，是那位绯红女王，她与康德一样来历成谜，并且有着无法捉摸的强大力量，大家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两人来自同一个地方，除此之外，被智库认真对待评估的人，就是洪三。

性格扭曲，作风诡异，与康德命运的交汇在辉沙镇，彼时他是古德家族的仆役，自得其乐，甘之如饴，关于这部分的情报，内容很详尽，上面所记叙的洪三，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辉沙镇被踏平之后，洪三与蒂娜公主、瀑雪剑圣有着短暂的交际，旋即赶往歌德，在路上，阴差阳错救起一群被驱赶的流民，并且展露出了令人称道的组织能力和军略能力，最终带着越发壮大的队伍，来到瓦伦坦。

然后就是被诸位君主领袖翻烂的瓦伦坦之战全过程。

战后的洪三判若两人，脱胎换骨，不仅风貌神态大变，而且替康德处理政务诸事，结交行省权贵，安抚民心，处置战后事宜，井井有条，展露出了非凡的军政才能，值得注意的是，智库对此的评价，并非是不可思议，而是“这个震旦人终于展现出了他所拥有的才能”。

是的，因为是那个人的学生。

“董天命。”

桑托斯低语着这个名字。

坐在远处书桌旁写写画画的龙娘听到这个名字，抬起头来。

桑托斯从文件夹中抽出了洪三的资料，居然比康德的要多很多，他望着那些记录，露出了讥嘲的笑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这样说着，摇头道：“倾注最多心血的最得意的弟子，装疯卖傻，自甘堕落，去做人家的奴仆杂役，既无志向，也无野心，仿佛一辈子就要这么混过去——遇到康德之后，立刻展现出了首相般的才能，任由驱策……”

首席营销官阁下说到这里，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董天命还敢做的更明显吗？他简直像是在对着全世界大吼大叫，看啊，我这个危险人物从震旦跑到大陆，默默无闻二十年，期间所做的一切准备和谋划，培养的一切人才和部署，经营的一切产业和势力，都是为了这个人准备的。”

康德。

龙娘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人的模样。

怎么说呢，观感蛮复杂的。

经过了昨天的一连串接触后，观感更复杂了。

她淡淡道：“或许不是呢？”

“你的意思是，这只是巧合？”

桑托斯失笑道：“董天命最得意的、最有才华天赋的弟子，很巧合地脑袋坏掉了，烂泥一般不可救药地没出息，跑去做下等人，全大陆的贵族比星星还多，他巧合般地被古德家族选中，去了辉沙镇。”

“而后出使帝国、被精灵截击的蒂娜公主巧合般地被一个来历神秘的震旦人所救，他们巧合般地去了辉沙镇，巧合般地与洪三相遇……”

他说到这里，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

这他妈不是阴谋，什么才算阴谋？

“然后这个被蒂娜公主巧合捡到的震旦人康德，巧合地拥有摧毁一支军队、一个城市甚至重创一个国家的力量，他是凭空出现的，突然掉到这个世界的，与所有的阴谋、安排和计划毫无关系，一切只是巧合？”

他嗤之以鼻，这他妈是巧合？简直在侮辱每个人的智力。

“这种话说出去，阿卡图姆听了都要笑的。”

擅长雇佣水军造势、炒作和营销的桑托斯连连摇头。

这活做得太糙了，交给他来，完全可以包装得更好。

这不像是董天命的手笔，除非他是故意的，故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康德是他挑中的，都悠着点，咦，等等……

“等一下，如果是董天命……”

他喃喃道：“如果是董天命选中的人，那么昨晚有强烈动机对康德下手的嫌疑人选，那应该还有那群……嘶……”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豁然起身：“不行，我得把这个猜测告诉龙皇陛下。”

而后他听到龙娘的叹气声。

“……你叹什么气？”桑托斯说道，“这事儿很严重的！”

莉莉淡淡道：“我觉得你在对着空气出拳。”

“为什么这么说？”

“直觉。”

“……我信你的直觉不如信你的拳头。”

桑托斯作为一个立派的社会人，本格的资本家，相信财报，相信调研，相信数据，相信逻辑，相信一切诡异现象都源自阴谋，相信一切生灵行为都有利益相关，反正就他妈不信直觉。

开什么玩笑，相信你还不如让岛上的仙女龙用水晶球算一卦。

他跑到密室里，开始联系龙皇。

昨晚从那袭击者的尸骸残余中提取到的残渣，已经加急送回龙岛。

以这事儿的严重性和龙皇陛下的重视，一天之内，售后服务部和市场监察部就能从中萃取到有效成分、确定产品编号，然后就能查出具体的生产线和销售链，并联合审计部门查账比对，层层落实，锁定问题源头。

然后锄奸队就可以上路了。

但现在，敌人的身份有了另一种可能，这件事情，也许要慎重对待。

“砰！”

“砰！”

“砰！”

接连不断的枪响宛如炒豆一般炸裂，室内训练场中，硝烟的味道弥散。

康德在教洪三打枪。

步枪也打，手枪也打，霰-弹枪也来了些。

“感觉怎么样？”

从洪三手中接过那把打空了弹夹的法玛斯步枪，枪口冒着余烟，这是法国货，在科莫拉借到的，数量很多。

事实上，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才不想选用军用枪械，因为军方采购枪械，成本和耐用永远是首要指标，威力和故障率都要往后靠。

简单来讲，就是乐色。

而且随着现代战争体系不断完备，单兵枪械的作战价值不断缩减，各种交战距离下都有相应的轻重武器应对，单兵枪械甚至即将退化成纯粹的自卫装备，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各国对单兵轻武器的发展就越发不上心，修修补补，凑合着用就得了，在这种大环境下，各国的军用单兵轻武器，基本都是乐色，里里外外毛病一大堆，八百年不改，被本国军迷黑出翔的那种。

但没奈何，手头数量庞大、弹药充足的，也就这些军品了。

洪三感受着那磅礴的后坐力以及那火焰、爆炸、钢铁与燃烧的跃动，纵然先前已经接受过类似的训练，也不止一次看到康双鹰biubiubiu，但真正上手之后，依然感到震撼……他再一次确认了，这是纯粹的杀人兵器。

钢铁，火焰，熔铸于其中的智慧，弥散着鲜血的味道，只为战争而生。

他说道：“不逊于精灵的强弓硬弩。”

康德点点头，在人类历史上，热武器出现之后，弓弩并没有被彻底取代，反而把火药武器压着打了一段时间，热武器更新迭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弓弩依然与其平分秋色，更别说异界这边，有魔法这玩意儿，精灵的科技树又在这方面狂点，精灵的弓箭技艺确实天下无双。

瓦伦坦之战最后，精灵入城，他与黄昏战团打过巷战，数十名箭手快速发箭，轻箭速射，重箭狙击，破甲箭压制，裂石穿木，射塌墙壁，有的还他妈会拐弯，铺天盖地，呼啸作响，偶尔夹杂一支附魔箭，更是跟枪榴弹一般，那种程度的攻势，跟轻武器压制射击的效果也差不了多少了。

事实上，将冷兵器彻底淘汰的，那也不是后装步枪。

而是机枪啊。

机枪的出现才令热武器的威力相较于冷兵器，出现了质变的飞跃。

“这东西吧，跟精灵弓箭的区别在于……”康德竖起了枪支，指了指枪口的黑洞，“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把它做得更粗更大。”

洪三点头道：“懂了。”

“荷鲁斯会教给你各种枪械的用法，从射击、换弹到保养，乃至管理规章，你学会之后，就教给咱们那批人，瓦伦坦那批。”

洪三点头道：“懂了，绯红女士与兽人们先不教。”

“是，阿猩拉起来的那帮人，依我看，心思各异，他们追随阿猩，许多人是别有所图，动机不纯，有的是间谍，有的是想要利用她的武力……得甄别一番，至于绿皮嘛……”康德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我得想想。”

人类这贫弱的口径可能不适合他们，尺寸也对不上。

他摇头道：“本来由荷鲁斯亲自教更好，但它现在受了伤，还是不要随便见人……所以得辛苦一下你了。”

“不辛苦，只是殿下……”

洪三望着桌子上摆的一排枪械和弹药：“您要将这些重器授予他人？”

康德答道：“既然是武器，总是要用的。”

如今的他，并不是瓦伦坦之战时的康德了，身家阔了，武器多了，还在地球打开了局面，更重要的是，格局已经更上一层楼，眼界和思量已经不同，区区轻武器，已经用不着藏着掖着了。

爷连F35都有了，你跟我说这个。

“有此利器，如果弹药充裕，确实能够形成极大的战斗力，精灵弓箭技艺虽强，但要形成这样的破坏力，需要精锐箭手，每一次开弓都要消耗气力，战斗时间终究有限，而这种武器……只需要扣动扳机的力气。”

战争模式要改写了……不，已经改写了。

丹枫琉森之战前，谁会想到，一架炼金兵器，就能压制暮月远征军，令他们的一切手段都形同虚设……

只是……

他说道：“此战之后，精灵、帝国乃至其他势力，都在探寻您的手段和武器，这种利器，若是流落到精灵和帝国手里……”

“所以先推行一下枪弹分离政策，落实保管条例，我再开发个自动销毁的附魔……其实落在他们手里也无所谓的。”

康德摇头道：“他们多半仿制不出来，真有什么匠神啊大法师啊，用魔法手段或者十级钳工的技术一比一复制出来……也没有意义。”

再说，仿制出来又如何？还有炮呢，导弹呢，核弹呢。

学会造枪，就能立刻造炮，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两码事的。

而且，枪也难造。

虽说军用单兵轻武器是乐色，但那只是对于大国来说的。

哪怕是地球，绝大多数的国家，想要从无到有自主研发生产一把突击步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把步枪，结构简单，零件简单，可里面包含的工艺、技术和科技，譬如冶金，压铸，打磨，热处理，车铣刨磨，设计，装配工艺，从技术储备，到加工设备，从哪里变出来？能够熟练运用这些设备的工人，更需要完善的教育体系来培养和训练，这玩意儿又是从哪里来？

交钱，被当冤大头宰，跪，舔，被盘剥，被敲诈，喊爸爸。

现代地球就是如此，小国不配有国防，连把枪都不配造。

地球的国家尚且如此，更别说异界了，给你把突击步枪，你先把地球的科技树过一遍，然后开启工业化，来个血腥内斗，死个人头滚滚，忙活许多年，兴许就差不多了，然后就给你介绍一下什么叫军工联合体，让你瞧瞧喷子弹比喷-精还快的子弹生产线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不慌。

“殿下心里有数就好。”

洪三也没再坚持，其实只要康德还能扔禁咒，那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哦，对了。”

康德又说道：“蒂娜刚刚跟我说，大公有重开震旦使馆的念头，打算将那地方交给我们，给你们做落脚的地方……你怎么看？”

这事儿的信息量不小，难怪康德要跟洪三商量。

洪三闻言，神色就肃然起来。

震旦使馆。

很多年前，歌德与震旦保持着通商关系，甚至互派使者，交流文化，而今使馆已经形同虚设，两边的交流早已断绝，大公如果重开震旦使馆，将那里作为康德的官邸，这样的行为……

——基本上就等同于替康德造宣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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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到家了……希望能睡好吧……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