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庭里是多余的,祁景之心里难受了一个晚上之后,又重新调整策略。
祁景之面对祁正,心里发怵,丝毫不敢硬气。面对祁屿,噎死还不能发脾气。那就只剩下许疏桐可以沟通。
第二天,祁景之称祁正父子俩在院子里玩,钱安在打电话,把许疏桐叫到三楼的书房里。
上楼的时候,许疏桐已经差不多猜到祁景之会跟她说什么。
果然,祁景之开口就问:“小许,你真的打算认钱安当干爹?”
许疏桐反问:“您很反对?”
祁景之义正言辞:“小许,你别忘记了,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身份,你是祁正的妻子。祁正因为职业的特殊,对海外关系的审查很严格。钱安虽然长得和我们一样,华语说得也很利索,但是也改变不了他是外国人的身份。”
许疏桐微微一笑:“当年,祁正的母亲和外公外婆,都是在国外多年的人。怪不得你之前会做那样的决定。”
祁景之瞬间脸黑,他说:“小许,当年的情况,和现在祁正的不一样!”
许疏桐说:“祁部长,在你眼里,我是孤陋寡闻的人吗?据我所知,你身边同事,还有邻居,不少人的孩子去国外留学,并且留在国外不肯回国的。那些所谓的亲属关系,不比祁正和钱叔叔的亲近?还是说,像祁正这种职业的,以后就只能生活的真空中,绝对不能和外籍人员有一定点关系?”
哼,拿这种关系来吓唬她,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吗?
不说别的,就说现在,钱叔叔的大名也是在京城挂着大名的。顾老就因为说服钱叔叔在国内投资,现在的话语权又比之前加重不少。
祁景之毫不气馁,继续说:“对祁正没有影响当然很好,那你自己呢?我不信你现在没有关注钱家的事情,国外的媒体,每天都像连续剧一样报道钱家的事。如果你真的认钱安当干爸,以后还有安宁的日子过吗?不仅仅你没有,祁正和祁屿也会被影响。”
许疏桐淡淡地说:“哦,原来你担心的事情还挺多的。”
祁景之只当没听懂许疏桐的意有所指,他说:“小许,你是个聪明人,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小屿很好。为了小屿,你也不能把一家人的生活,暴露在记者的镜头下。”
就在这时,祁正突然推门进来,冷漠的眼神瞥向祁景之,“上次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有什么事,跟我说。如果桐桐不是跟我结婚,她认识你吗?你有什么资格正她面前摆长辈的谱?”
祁景之:……
许疏桐也有些意外地看着祁正,这也是她亲眼看到的,祁正第一次对祁景之如此不客气。
即便如此,许疏桐也没想说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祁正小时候被祁景之那样对待,如果不是个心性坚韧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已经长歪。
“祁正,我好歹是你的父亲!是,我之前确实不合格,我也愿意赎罪。可是你不给我机会啊!不为别的,你总该为小屿想想吧。你们这样对待我,怎么给小屿做好榜样?”祁景之痛心疾首地说。
祁正似乎都已经懒得在祁景之身上浪费时间,连冷脸都懒得给祁景之,他面色淡淡,就像是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说:“祁部长,或许在其他方面,你有话语权。但是在教育子女方面,你应该有自知之明。”
祁景之:……
祁正还要再说些什么,钱总推门进来,“祁正、桐桐,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快去,小屿找你们呢。”
许疏桐看得出来,祁正应该是想今天就把祁景之打发走,并且以后不会再来膈应人,所以他听完钱叔叔的话之后,不肯离开,还想再说点什么。
接收到钱叔叔给她的眼神,许疏桐搂着祁正的胳膊,“走吧!咱们俩欠小屿一天的假期呢。”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比如博物馆和图书馆,是之前在柳城无法享受到的待遇。
被钱叔叔赶出房间之后,许疏桐就把祁景之的事抛之脑后,拉着祁正,带着儿子,去了博物馆。
说来也巧,有一批从其他博物馆调过来的宝贝在这里展出,不虚此行。
比起游乐园,祁屿确实更喜欢博物馆里那些古老的物件。对照文物,一边回忆之前在课外书上看到的历史内容,祁屿时不时地发出感慨。
“原来皇帝就是用这个来吃饭的?看起来很不方便的样子。”
“哇!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青铜鼎啊!古代的人好奇怪,有这个东西就算是身份的象征了。再过两千年,有人挖出汽车和大哥大,会不会也觉得很过时呀?”
祁正竟然一本正经地跟儿子说:“咱们现在的人,又不用像古代这样,占那么大块地方,埋一堆的陪葬品。现在的人,直接用纸糊成别墅汽车的样子,烧了,就算是祭品了。哦对了,还可以多烧几个纸做的人,去帮忙做饭干活。”
许疏桐忍无可忍地掐了一把祁正:“你别胡说八道。”
祁正很无辜:“本来就是这样呀!”
许疏桐:“你就不能润色后再说!”
祁正:“咱们儿子不需要润色描补。”
祁屿对妈妈说:“妈妈你不用生气,你要是想让爸爸改变他的说话方式,你得给我生个妹妹。”
祁正&许疏桐:………
说完这话,祁屿懒得再搭理爸爸,一个人拿着笔记,继续去看展品。遇到感兴趣的,就在笔记本上记录,回去后再详细查资料。
许疏桐瞪着祁正说:“早就跟你说了,祁屿心里什么都明白!之前你不是还吃醋,觉得自己在儿子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他钱爷爷吗?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
祁正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对儿子区别对待,他说:“咱们儿子聪明,教育方式当然和其他小孩不一样。”
小祁屿拿着个笔记本,详细记录的样子,很快就引起一位儒雅的老先生的注意。
原来这是一位历史系的老教授,老教授看到小朋友对此感兴趣,就给他当讲解员,把展品背后的历史,甚至还有挖掘时的故事告诉祁屿。
有不少专门来看展的人,立刻跟上去,听老教授的讲解。
有的家长看到,立刻让孩子也跟着。大多数孩子对博物馆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兴趣不是很大,被家长逼着去凑热闹,还有些不开心。
不开心的结果就是,被家长说:“你看人家那个小朋友,还拿着笔记本,再看看你!”
许疏桐和祁正交流了一个眼神,当“别人家孩子”的家长的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看展快结束的时候,祁正率先出去,买了瓶水,送给那位老教授。
一瓶水也不贵,老教授欣然接受,同时也觉得这两位年轻的家长很有见识。
“你们家孩子很不错,以后如果想学历史,可以来找我。”
许疏桐私底下以为,祁屿应该不会是想学历史,他现在对历史感兴趣,纯粹是因为他对历史了解的太少。
一家三口离开之后,一个小女孩走到老教授跟前,说:“爷爷,你看什么呢?”
“小斐你怎么来了?”
裴斐小朋友看着前面的一家三口,诧异地问:“爷爷,你怎么会认识祁屿?”
裴教授蹲下来,看着孙女说:“小斐,祁屿和你是同学?”
裴斐摇摇头说:“不是呀,他是江恒的哥哥。江恒说,他的祁屿哥哥就比他大半岁,但是特别聪明,已经上四年级了!”
裴教授若有所思,然后点头说:“这孩子确实很聪明!”
裴斐说:“祁屿哥还经常跑来我们教室,看看有没有人欺负江恒呢。我要是也有个哥哥就好了!”
裴教授说:“楼上的小军哥哥不是也挺好的吗?和你也在一个小学。”
裴斐撇撇嘴:“一点都不好!小军哥哥总是想从我这里要好吃的!他给我当哥哥,就是为了我给他吃的。对了,小军哥哥和祁屿哥哥是同班同学,小军哥哥以前是班级第一,现在祁屿哥哥才是第一。吕阿姨这段时间,天天逼着小军哥哥补课,就是想把第一名抢回来。”
裴教授看着孙女幸灾乐祸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没有记错,楼上的小吕,确实是个非常爱炫耀的人,每次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就爱往人堆里扎,恨不得别人问她儿子的成绩。
小学能看出什么来,人生的路还长着呢,还有很多不确定性。这么小,就把孩子当成炫耀的对象,对孩子的心理健康也不好。
裴教授之前还提醒过楼上的家长,奈何人家觉得他是嫉妒他们家孩子的美好前程。
许疏桐身为家长,其实并不知道儿子在学校考第一名的事。
现在学校又不像几十年后那样,要求家长监督孩子做作业,每次单元测试还要把卷子带回来,让家长签字。
许疏桐对祁屿的学习完全属于放养的状态,他那只有不懂的地方,才会来寻求帮助。
祁屿考试考第一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想过拿第一名的卷子跟爸妈要礼物。他的礼物很多,想要的东西基本都有。
他们一家人都不知道,祁屿轻轻松松考考第一,给原来的班级第一全家人都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这会儿,那位叫做小军的同学,正在某个特级教师那里补课。
傍晚,一家人回来,听迎出来的桂姐说祁部长已经在下午的时候回京城,许疏桐脸上是“果然如此”的表情。
祁正没什么表情,似乎祁景之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似的。
小祁屿的反应最大,他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当夹心饼干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吃完晚饭出去散步的时候,许疏桐趁机问钱总:“钱叔叔,您到底跟祁部长说了些什么?”
钱总一脸坦然:“我能跟他说什么?当然是跟他推心置腹地聊天。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基本上都已经能看出来,余生的日子是什么样。”
“祁部长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他。儿媳妇完全是跟着儿子的路线走,笼络不过来。孙子就更不用说了,别看孩子小,他心里认定,爷爷小的时候对爸爸不好,肯定不是亲生的。”
“如果真的喜欢儿女绕膝的感觉,他只能另辟捷径。比如再结婚什么的。”
许疏桐目瞪口呆:“祁部长还打算再结婚呢?”
钱总说:“瞧你这反应,这不是很正常吗?现在80多岁的老头,老伴的还在办丧事,就开始张罗着接下来该跟什么样的女伴共度余生。”
许疏桐点点头说:“确实应该理解,祁部长身体这么好,没准可以重新练个小号。”
钱总虽然没听说过“重新练个小号”的说法,不过也能猜测出来是什么意思,他说:“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我估摸着,祁景之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许疏桐还是有些担心说:“万一他又搞出上次结婚的那种继子继女,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祁爷爷也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操心他的事情?”
钱总狡黠一笑:“绝对不会!我告诉祁景之,想要一个女人全心全意地对待你,她就得只有你一个亲人。”
许疏桐看着理论知识很丰富的钱叔叔,忍不住好奇地问:“钱叔叔,你这些经验,怎么没有武装到自己身上?”居然被冯霞那种女人玩得团团转。
“当年……我其实并没有关注过冯霞。”
许疏桐能够感觉得到,钱叔叔不太想谈当年的事情,她也就没有再多说。
冯霞他们因为是外籍,律师一通操作之后,最终还是被释放,驱离出境。
离开之前,律师联系钱总,说冯霞想要见他一面。钱总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见她,直接回绝。
没想到,律师还挺有手段,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钱总现在的住处,直接找上门来。
律师非常诚恳地说:“钱总,我知道你一点也不想去见我的当事人,但是我也不得不走这一趟。”
许疏桐有些好奇地问:“看来他们给你的律师费很高?”
律师点头:“确实不少。”
许疏桐说:“要不咱们俩合作一下,我配合你,律师费我们分半?”
律师思索了一下,当事人给出的条件是,如果能直接见到钱总,表达见面的意愿,酬劳是两万美金,如果把人带去跟当事人见面,就是十万美金。
这可不是小数目!
如果不能达成目的,律师现在只能拿到两万,如果合作,就能多拿五万。律师觉得还是很划算的,于是答应和许疏桐合作。
坐在爷爷旁边的祁屿,手指动了动,然后凑到爷爷耳边小声地说:“妈妈一下子就把爸爸十几年的工资赚回来了。”
钱总点头说:“可不是,小屿你以后娶媳妇,还得靠妈妈。”
祁屿摇头说:“我才不要娶媳妇,熊叔叔这样也挺好。”
只可惜,第二天祁屿就被打脸了。
祁屿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熊叔叔,第二天跑来跟他妈妈说,让他妈妈帮忙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