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1 / 1)

状元府上。

昨夜琼林宴上发生事并未传去一点风声,今日府上依旧是宾客不绝。

江怀楚实在是疲于应酬,好容易临晚抽身了,刚呷了口雪雾茶,太妃就风风火火冲进,一见着人,瞬间磨蹭:“老爷,那个……送官、官服给您洗、洗好了,你要不要……那个,先试试?明……明天要报报到了,不合身。”

江怀楚慢条斯理地端着茶:“不就试个官服么,怎么话都说——”

茶盏里茶抖了两抖。

太妃拎着一件墨色底,靛蓝、碧青色袖口袍边腰带官服,眨巴眼瞧着一身水墨诗意江怀楚。

小王爷沉默了好久没说话,攥着茶托,另一只手扶着桌沿,悄悄退了一步。

太妃知道极度爱,怕临阵脱逃,立马上去逮住:“呆着。”

江怀楚手被她揪住,身子微微仰,强颜欢笑:“……官服这种东西,合不合身其实不打紧。”

太妃目露不赞同:“给试试,万一长度不合适绊着了怎么办?现在试有问题好给你改改。”

江怀楚细细唇角抿了抿。

“快点!”太妃熊道。

江怀楚缴械投降,放下茶托,慢吞吞解了外袍,像个木桩子一样立着,由太妃随意摆弄。

“说你,人不能太要求完要求细节处处到位!丑是丑了点儿,料子是蛮厚实。”

江怀楚慢悠悠道:“事情没尽如人愿,衣服是以——”

“就你歪理!”太妃瞪一眼,“皇帝说了算,说像孔雀了,像个山鸡你也得穿!”

江怀楚低头:“知道了知道了。”

“你就敷衍,”太妃给扯着腰带,比划了下,蹙起了眉头,“怎么又瘦了!你是不是嫌难喝,又把辛辛苦苦给你熬补汤偷偷从窗户倒掉了?”

“……没有,全喝了。”

“真?”太妃狐疑地盯着。

江怀楚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

“下回盯着你喝。”太妃逼视。

江怀楚嘴角微僵,乖巧点点头。

门边如矢进:“老爷,长公——”

目光落到江怀楚衣服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江怀楚转头看,微恹道:“……真有这么难看吗?”

如矢:“……好。”

江怀楚说:“那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如矢从不撒谎,脱口道:“鸽子变成乌骨鸡感觉。”

江怀楚:“……”

太妃疯狂给如矢使眼色。

小王爷有点喜欢钻牛角尖,大事上好得很,没这毛病,细枝末节上尤其容易过不去,这再提,衣服事能难受一整天。

太妃转移话题:“啊那个啊——如矢你进干吗啊?”

江怀楚也看向。

屋子里并无旁人,事实上整个状元府不少人明面儿上是奴仆,其实是弥罗人,如矢放心道:“长翎卫刚带着不少赏赐去长公主府了。”

瞥了眼江怀楚,继续说:“……长公主问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翎卫说,是您怕偷藏迷药扎了。”

江怀楚微微瞪大了眼睛。

脑海里,一根银针从身擦过脸颊、扎进祁王颈侧画面再度浮现。

脸色悄黑了下去,一声不吭。

太妃又笑又气:“扎怎么好意思说是你!几岁啊!一个皇帝,这点担当都没有,跟你皇兄比差远了!”

“要不是长公主府有咱们人,咱们都不知道!”太妃越想越气,“长公主和祁王跟咱现在梁子现在结深了,倒好,屁事儿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如矢稳重道:“长公主和祁王估计会找老爷麻烦,老爷有何打算?”

江怀楚淡道:“就当不知道。萧昀要就是这个。”

太妃一惊:“想害你?”

江怀楚摇头,微微一笑:“想悄无声息利用达到目,要欺负不懂,卖个好,让对感恩戴德。”

太妃虽听不太懂权谋诡计,却依旧气得七窍生烟:“怎么好意思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她心下不忿,又叽叽歪歪了一遍。

江怀楚眉眼一弯:“那当要成全了。正好昨夜事,没找谢恩呢。”

……

皇宫里,谢遮和萧昀坐在一道用晚膳。

萧昀夹了块八宝酥鸭:“明儿是不是小白兔就去翰林院报道了?”

谢遮筷子一顿:“……小白兔?”

“不像么?”萧昀笑说。

“……穿了官服能不太像。”

“去你妈。”萧昀笑骂。

敢几次三番说官服不好看,也就谢遮了,不过是皇帝,说了算,看着就挺顺眼挺好看。

谢遮见心情挺好,踟蹰几秒,问:“……陛下准备如何?”

“什么如何?”萧昀似笑非笑。

谢遮咳了声:“陛下不打算……”

谢遮没往下说。

“先看看什么态度吧,”萧昀语气模棱两,过玩味地看着谢遮,“怎么,指挥使要撺掇朕狎玩臣子?”

谢遮义正言辞道:“陛下想要什么人都行。”

“是么,”萧昀嚼着饭,“朕瞧你也挺满意,模样好,熟,知根知底。”

谢遮吓得筷子一抖:“……微臣先前胡言乱语。”

萧昀笑得欢,随意道:“你觉得会是什么态度?”

谢遮道:“主要是不知道记着少,厢房里是断不记得。”

谢遮瞥了眼萧昀,显是又想到了昨晚。

萧昀眼带威胁,笑不语。

谢遮咳了声,心照不宣地往下说:“前头就不清楚了,总也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瞧被长翎卫找着时候,半没完全迷糊,能醒了能记起些。”

“若是觉得陛下对有意,照性子,也说不准会……顺水推舟。”

萧昀筷子一顿。

谢遮觉着好玩,昨夜也琢磨过这问题。

谢才卿本就不是什么安分人,十五岁那年纪,旁人都是个愣头青呢,倒好,已经通透玲珑到能个奏折哄一国之君开心了。

是个拒不入朝奏折。

奏折没那么好,学问深着呢,皇帝日理万机,哪有空面见那么臣子,绝大数臣子只能通过奏折和皇帝交流。

大到奏折内容、字迹、排版,小到用词,都能影响皇帝对上奏折之人观感,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此人是升是贬。

奏折每个词臣子都得反复推敲。

自己观摩学仿了少说千份奏折,才勉强入得了陛下眼。

马屁也不是说拍就能拍,又要揣摩对方心思,又不能叫对方觉得居心叵测,尺度极难把握。

谢才卿十五岁时,就把这两门很朝臣一辈子都弄不好学问修到炉火纯青了,所以当时才格外看好。

这人聪明绝顶,心思活络,善于变通,又能说会道,尤其会哄人开心,精于钻营,擅长走捷径,瞧着乖巧,其实野心勃勃,不当初也不能胆大妄为求到府上了,胃口大着呢。

俨不是什么淡泊名利之辈,又是这贫寒身,不能不想人头地,位极人臣。

现在最好捷径,就摆在眼前,会不动心思么?

萧昀一边嘴角挑了下,面无表情:“朕不信,那么点大,做不。”

谢遮笑说:“又不傻,清楚祁王肯定不会放过,定是要最快寻个靠山庇佑,朝中能让祁王忌惮收手,左不过就那几个,都一把年纪了,人家下有小,再赏识,凭什么为舍了一家老小和祁王作对?不值当,一个刚入朝,压根没什么能让人为掏心掏肺东西呀。”

“继续说。”萧昀眼底笑意更甚,面上不露声色。

谢遮道:“寒门身天天衣服配饰不带重样,能不知道自己模样如何?臭着呢,这事儿自己这么一琢磨,很容易就明白自己在达官显贵眼里头,最值当最能快速给人带回报就是这一身皮相了。”

“知道陛下对有意,陛下是一国之君,是天下第一男子,不吝宠爱,”谢遮瞥了眼萧昀,咳了下,“……长公主和祁王步步紧逼,自是很快就清楚该怎么选了。”

萧昀似笑非笑:“你又知道了。”

“……陛下英明。”谢遮一笑,白日想通了,皇帝把祁王昏厥事栽赃到谢才卿身上,不就是逼一把。

毕竟兔子逼急了会投怀送抱呢。

萧昀慵懒一笑,倒也没解释其实并非全于此意,只是欣由说。

谢遮心骂了一声老狐狸,忍笑道:“到时候顺水推舟送上门求陛下爱怜庇佑,陛下也顺水推舟,抱得人归。”

萧昀大笑指着:“你觉得真会?”

谢遮心道自己真成了毫无贞.操拉皮条了,脸不红心不跳道:“这有什么?微臣虽不好男子,但这事京城得是,朝臣间也不少,青年才俊间尤其,有什么丢人,又不是个女子,私底下同男子如何如何,又无妨日娶妻生子,要是个女子……说不定能生下太子,自是更愿意了。”

“陛下若是玩腻了,好聚好散,能谋个好差事,再好不过了。”

萧昀笑容愈深,从太监手里接过巾帕揩了揩手,懒散道:“其实有一点。”

谢遮一愣。

萧昀说:“若是敌国奸细,一定会顺水推舟巴上朕。”

谢遮:“陛下英明!”

萧昀由衷感叹道:“朕真是越发聪明了。”

谢遮:“……”

膳用完了,宫人上收拾,萧昀起身,刚要和谢遮去散散步,外头小太监跑进:“陛下,状元郎在外头求见。”

皇帝一怔,和谢遮对视一眼,纷纷有些不思议。

居这么快。

萧昀努力绷住嘴角,面无表情道:“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