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眉看了看自己的心腹宫女正站在前方守风,眼一瞪严厉地道:“慌什么慌?万大事还有本宫顶着……”
小太监这回却不被她的威势所迫,而是眼睛东西张望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娘娘,今儿午时伺候孙公公用膳,公公心烦喝多了两杯,一时说漏了嘴,说是前几日有人暗地里押着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关在天牢里,皇上为此还大怒不已,已经着孙公公严加审问,只是孙公公再怎么严刑逼供,那群人都不肯开口,现在正苦恼着,孙公公还说……”
柳心眉的心头一震,这话一听即明白为何派去的人会石沉大海,原来都被人抓了起来还关押在天牢,眼珠子一转,不知荀真是否秘密接触过宇文泓?疑心一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小太监,“还说什么?”
小太监的表情十分为难,“奴才不敢说?”
“哼,有什么不敢说的?”柳心眉冷哼道,“不过若让本宫知道你吃里扒外,定当不会放过你,对了,那群人招了没有?”
“还没,不过孙公公却说……却说娘娘是主谋,派人去暗杀荀总管事。只是现在没有证据……”小太监一股脑儿地道,还拿眼偷瞄她的神情。
柳心眉的眼睛瞪圆了,随即却道:“他们是真的这么怀疑?”
“嗯,”小太监着急道:“娘娘,您不会真的派人去暗杀荀总管事吧?若让皇上知晓是奴才在背后搞的鬼,奴才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娘娘,这回可怎么办?”
“镇定一点,好了,这件事本宫已知晓,你先回去好好当差,别露出马脚了,本宫自有定夺。”柳心眉安他心道。
“娘娘,您千万要保住小的,千万不能将小的供出来。”小太监道。
柳心眉点点头,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去,站在原地看了眼琉璃瓦上的雪,荀真倒是本事,居然将她柳家派去之人抓了起来,面色一沉,如果那群人吃不了重刑招了出来,那后果就麻烦了,打了个响指。
“娘娘?”有人突然窜出,跪地道。
“去,将那小太监秘密解决了,不要让人起疑心,本宫不想让他坏事。”柳心眉看着那小太监离去的背影冷声吩咐。
“是。”
柳心眉这才重新扶着白荷的手雍容优雅地走出这阴暗不起眼之地,只要皇帝没有与荀真碰头,应该不会知道她耍的那些个阴谋手段,今儿个是除夕,明儿就是初一,皇帝要祭天,开家宴,祭祖宗等等一系列的仪式,是没有时间前去找荀真秘会。
“娘娘,那群人关押在天牢里只怕迟早会坏了娘娘的大事。”白荷小声地道。
“本宫知道,正在想个法子妥善解决,先着人将消息通知爷爷为妥。”柳心眉道,看到华龙宫的宫人出来,这才闭嘴,昂着头在他们垂手低头恭迎中进了宫门。
一进去殿内,即闻到一旁的硕大盘子里有苹果的香气在浮动,而孙大通正指挥着那小苏拉太监抹着多宝格上的宝物,刻意地瞄了一眼孙大通的样子,没有往常精神,这么说来那小太监没有在说谎。
“孙公公。”
孙大通一听到声音,即转身行了一礼,“哟,老奴的眼睛不好使,没见着娘娘进来,还请娘娘不要与老奴计较。”
柳心眉笑道:“孙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本宫如何能处罚得了你?皇上呢?”
“正在内殿里,老奴进去给娘娘通报。”孙大通挥了挥拂尘笑着进去。
柳心眉冷笑一声,这个装模做样的老东西,迟早有一天要整死他,耐心地站在外面听候通传,没一会儿,孙大通撩起明黄镶黑边的帘子道:“皇上宣娘娘进去。”
柳心眉这才庄重地迈着步子,看到宇文泓穿了一件天青色的龙袍,戴着紫金龙冠,正坐在御案之后,挥笔写着福字,遂上前行了一礼,笑道:“臣妾来给皇上请安。”
宇文泓头也没抬,“起来吧。”
柳心眉仔细地偷瞧着他的神色,好像没有对她有不满,若是他知道她做的好事,早就骂出口了,岂会这么平静?那个小太监说的话终究可信不可信?这回心里真是七上八下了。“皇上的字写得真好,臣妾斗胆,求皇上赐个福字给臣妾贴在贵绮宫,这样一年都会有福气了。”
宇文泓斜睨了她一眼,“这有何难?”扯过一张四方红纸,在上方挥毫,一会儿,一个龙飞凤舞天庭饱满的福字跃然纸上,递给柳心眉。
柳心眉一脸欣喜地伸出双手接过,不知是不是没有一方没递好还是一方没接好,只见带着福字的红纸从两人的指缝间飘落……
柳心眉心头一跳,忙蹲下来捡起,“臣妾该死,没有接好皇上的赏赐。”
宇文泓扔下毛笔,坐到龙椅上,目光盯在柳心眉的身上,那眼神里有猜疑、有不解还有一丝丝柳心眉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来,捏紧手中的福字一角,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妾的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宇文泓却没有答话,审视了她半晌,端起明黄龙形彩绘的茶碗轻茗了一口茶水,“宸妃,有没有什么事瞒了朕?”
柳心眉原意是想借机试探皇帝有没有去见荀真的,哪里知道却听到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但一联想到小太监的话,瞬间就明了这话从何而来?心知,脸上却是惊惶地跪下道:“皇上可是听了谁的谗言中伤臣妾吗?臣妾自从被八抬大轿抬进东宫那一天起,心心念念的就是皇上,绝无二心,又岂会背着皇上做些皇上不喜之事?”
宇文泓看着她急切地辩解,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是平和地道:“朕不过是随口问问,没有就好,宸妃,你是柳相的孙女,柳相也是两朝元老了,先皇在时极其的倚重,朕自登基以来对柳家也多有宠信,莫做些让朕不喜的事情。”
“臣妾遵旨。”柳心眉这才敢站起来,心念电转,小心地道:“皇上,就快过年了,荀总管事在宫外一个人未免孤寂,不如就接回宫里过个年,如何?”
宇文泓的眼睛瞬间凌厉地看向她,“你是真心的?”
“当然,臣妾的心可昭日月,荀总管事虽然顶着宫女的名头,但实际上却是臣妾的姐妹,臣妾也愿与她和平共处,再说她出宫都这么久了,这么久没见皇上,心里也会想念,不是?回宫过个年应该对身体无碍。”
宇文泓这才状似有几分惆怅地道:“你不提朕都不记得她出宫有这么久了,宸妃,你有心了,只是朕公务繁忙,没赶得及去看她,听派去看她的人回来禀报,她似乎恼了朕。”那表情确有几分不太高兴。
柳心眉一直很仔细地观察他的面容,皇帝的面容不像是假的,这才将对小太监话中之意的怀疑减轻了,看来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荀总管事过于年轻,离了皇上自然心情郁闷,皇上莫要与她计较……”突然看到宇文泓轻笑,怔了怔,接下来想要表现大度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宇文泓收起笑容,“宸妃,今儿个的你吃错了什么药?如果朕没记错,你与荀真似乎一直不对盘,你说这些个话不由得朕怀疑你的意图究竟为何?”
柳心眉今天已经被宇文泓的话弄得心头狂跳,他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她派人暗杀荀真?第三次下跪道:“皇上,臣妾真的没有不良意图,只是与荀真儿时曾是发小,所以才会不自觉地为她说了几句好话,皇上请明鉴。”
“宸妃,朕看你今天似那惊弓之鸟,一惊一乍的,回头让温太医给你开一副定心丸吃吃,别明儿大年初一的乱说话。”宇文泓道。
“是,臣妾领命,因为年关就在眼前,臣妾夜里睡不好,所以才会在君前失仪。”柳心眉辩道,此时因心虚,她的额头冒了一层细汗。
“朕还要给臣公赐福字,你退下去吧。”宇文泓道。
柳心眉又福了福,倒退着出了去,一出去,即看到手心红红的,那张写着大大的福字的红纸已经被她攥得边角红颜料脱落,回头看了眼那帘子,皇帝已经起疑了,若是那群人再招供,那就糟了,咬着唇健步如飞地离去。
里头的宇文泓却是一把将笔甩下,看了看这门帘,柳家培养的死士居然一个也没招,看来这柳家果然如荀英上回试探的结果一样,起身踱至窗前,上回与荀真在此欢爱的事情似乎已经很遥远了,真的很想念她,眼睑垂了下来,留她一个人在外过年,心里始终不是滋味。
帝京的一幢民居里,欢笑声此起彼伏,一群人正围着包饺子,方珍司膳道:“今儿个除夕,我在饺子里放了数个铜板,谁吃到来年必交好运。”
“有这么神吗?我看看是哪个,一准就挟起来吃,好运都归我了。”方瑾调笑道。
“去去去,没你的份。”方珍瞪眼道。
“姑姑,偏心……”方瑾状似恼地道。
荀真挑帘子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好不热闹,一看到她,众人忙起身行礼,“都坐下,说了多少遍,这又不是宫外,哪需要那么多礼数?曹婆婆也一道来吧,人多热闹一些。”将手中戴的绞丝金镯子、和田山水暖玉镯子、镶蓝宝石的镯子及几枚戒子摘下,由燕玉保管,坐下来亲自包起饺子。
正给荀真把完脉的曹婆看到众人和睦的一幕,颇觉惊奇,她也是宫女出身,以往在宫里何尝见过这样融洽的?所以那张老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怪异。
方瑾却是起身推着这太婆一道坐下,“您老这回总算是功德无量了,若还是顽固不化,只怕最后还要牵累到您的性命呢?对了,曹婆,真儿何时能怀上孩子?”
“还早着呢,开春后回宫,就算要怀也要到盛夏,是不是?曹婆婆。”荀真笑道。
曹婆一板一眼地道:“原则上是这么说,但是世事难料。”说完,颇有些深意地看了眼荀真,她的身体大致已经恢复了,只是要她留到开春,只是加强巩固而已,前几日皇帝不是来过吗?因荀真个人的原因,曹婆现在是每天都给她把脉,丝毫不敢放松,绝不能让这个心地善良的女子再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
方珍一听这话,即朝侄女的头上敲了一记,瞪了一眼,这种事她们都避而不谈,就怕让荀真心里不舒爽,她倒好,哪壶不开提哪壶?
荀真一把拉过方瑾,“好了,方司膳,瑾儿也是为了我好,我又岂会误会了她?”
方瑾挨着荀真坐下,“还是真儿知道我的心。”朝姑姑挤眉弄眼。
外头的鞭炮开始响起,众人忙活了一下午包的饺子都新鲜出炉,荀真带头坐在炕上,然后一群人都围着她而坐,有说有笑,方珍亲自端了一盘到荀真的面前,“总管事大人尝尝?”
荀真拿筷子挟了一个尝起来,“咯噔”一声,嘴里咬到了一枚铜币,果然,立刻就听到彭尚工笑道:“这可是好兆头,来年总管事大人必定心愿达成。”
荀真会意地一笑,再看了看面前这一盘饺子,八成是方珍有意而为之的,但也没有拆穿,“那就随你吉言了,大家别愣着,都举筷吧,过年就是吃团圆饭,我们虽不是血缘上的一家人,但大家同入宫为宫女,也是缘份了。”
这一番话让众人的心里都暖暖的,眼睛微微湿润了,每每这个时节都是倍感凄凉的,那种孤独的感觉如利齿啃咬一般,生疼生疼的。
方瑾大剌剌地吃着饺子,突然,牙齿一响咬到硬物,吐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枚铜币,姑姑不是都装在真儿面前那一盘吗?一直不停地看到真儿吃到铜币,怎么她这碗也有?看到姑姑错愕不解的眼神,顿时心情大好,原来是交好运了,“哈,我居然也能撞上一个,来年必能交到一个俊帅的王孙公子。”
众人闻言,都惊呆了,可能就只有方瑾会许这样的愿,纷纷摇头,孺子不可教也,方珍本来也高兴的,没想到侄女会吃到一个漏网之鱼,但一听到她这话,脸色就黑了下来。
方瑾才不在乎众人怎么看,自顾自得意洋洋地吃了起来,“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荀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着挟起自己面前的那盘饺子,“这不,再来一个?”
“还是真儿好,老天一定会让你多子多福的。”方瑾笑眯眯地接过,果然一咬就是一个铜币,更是笑得开怀,凑上前数了数荀真旁边的小碟子里的铜币,一共有十个,遂玩笑道:“不错,真儿,你吃到十个铜币,正好,你与皇上将来就生够十个孩子,十全十美,看有谁还敢说你是不下蛋的母鸡?我吃到两个,那就赏给我两个俊帅的王孙公子得了……”
荀真愣了愣,这话也能说得出口,十个,当她是母猪啊?“我开始理解方司膳恨铁不成钢的心理了,瑾儿,你这是欠敲打。”遂用筷子头轻敲方瑾的头,就算她再渴望生孩子,也没打算生十个。
方瑾用手捂着头,“真儿,你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诚心祝愿……”
果然,又迎来荀真的一记敲打。
“总管事大人总算明白属下的心思了,都是这混账惹的。”方珍朝侄女一瞪。
众人却是掩嘴一笑,一场像征团圆的晚膳吃得倒是颇为欢乐。
与之相比的柳家却是愁云惨雾,没有一个人能欢乐起来,只因那坐在首位的柳晋安的表情一直没有开颜过,所以人人都小心翼翼地吃饭,大气也不敢喘,再说柳轲刚死不久,所以这一个年过得极其低调,极其的郁闷。
柳晋安突然起身,众人听到声响都朝他看去,嗫嚅着嘴唇声都不敢作声,而他也不看向众多的亲眷,径自阴着脸出了正堂往自己的院子而去,此时他需要安静,进了自己的静室,身子抛到太师椅内,几十年了,他这样一过就几十年了……
时间静悄悄地从指尖流过,闭上眼睛,想着自己这荣耀的半生,几经风雨,他依然屹立不倒,突然握紧拳头,睁开三角眼,他,依然是华国可以呼风唤雨的柳相,“来人,点灯。”
时不待我,机不可失,柳晋安一直坚信这样一条原则,所以才会从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爬到今天权倾天下的宰相,在长长的信纸上他寄托着家国情怀,陈述着心中己见,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贪婪了、自私了?才会导致这事态一再地失控。
随着新年的到来,丙寅年如期而至,一大早皇宫就热闹非凡,百官朝贺,声势浩大,太监的响鞭一下接一下地响在空气中,这让昨夜睡得晚的官员都打起了精神。
宇文泓端坐在龙椅内看着这景象,早几年时他也是在下面朝父皇朝拜的臣子之一,这一转眼,已是物是人非,遂举手道:“众爱卿平身。”
冗长的礼仪一项接一项,柳心眉一身一品妃的朝服领着后宫诸妃嫔叩首,看到帝王的神色不错,看来要想法子解决掉天牢那一群人永绝后患才行,这几天正是好时机,皇帝要忙着一系列的开春祈福活动,定不会有心神去审问那一群人,这么一想定,她的心神安宁下来,只要做得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几日里,柳心眉都在进行着这个计划,爷爷那儿沟通过,倒是支持她的做法,所以她将昔日姑姑安插在宫里的人脉都用上了,意图将事态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此时,她在这花园的阴暗处来回踱着步,回头看了眼宫宴的方向,不知能否顺利?
“娘娘?”有人悄声唤她。
她的心头一震,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心腹领着其中一名脸色憔悴的男人过来,“都妥了?”
不待心腹回话,那名男子即跪地道:“吾等谢宸妃娘娘相救之恩,这就逃出宫出,会往南面躲避一段时日,娘娘保重,皇上已经见过荀真,娘娘行事更要小心谨慎……”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皇帝见过荀真?”柳心眉差点就高声质问。
“吾等都以为娘娘已知,所以……”男人愣了愣道。
“混账,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事先不告知?我这回被你们害死了,赶紧逃,趁今夜是宫宴,如果错过了今夜,将来若是被抓,一定要咬毒自尽,莫落入他们之手,听到没有……”柳心眉压低声线严肃地道。
谁知,突然她所处的这一个隐蔽的小花园一角,很快就有大群的禁卫军出现将她团团包围住,夹杂着狗吠声,她的脸色瞬间“刷”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到有一把声音冷哼道:“他有没有听明白朕不清楚,但朕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柳心眉,你居然派人出宫意图暗杀荀真,朕原本只是怀疑,没想到还是由你证实了朕的猜测。”
“皇上,臣妾没有……”柳心眉忙跪下来想要辩解。
“你当朕的耳朵是生来陪衬的,刚刚的那一席话朕都听到了,柳心眉,你居然还敢狡辩?高文轩,你都记下了没有?”宇文泓表情森冷地喝道。
“都记下了,皇上。”高文轩道,瞟了一眼柳宸妃难看的神色,“先不说柳宸妃所犯的错,单就是深夜在此会男人就罪无可恕,皇上,这等妃嫔理应赐下三尺白绫着她自尽。”
“高文轩,本宫哪里得罪了你?哦,不就是荀真吗?你才是那个与她有染的男人,她不守妇道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守妇道吗?皇上,臣妾不认识他,是他突然出现,还吓了臣妾的一跳,皇上……”柳心眉哭喊着,想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眼角猛使眼色。
那个面容憔悴的男人会意地一跃而起,用手掐着柳心眉的喉咙,“哼,别过来,否则就杀了她。”
宇文泓朝身后的弓箭手做了个手势,他们步步进逼,冷笑道:“朕不在意这个女人是生还是死,所以要动手就快点,否则束手就擒,兴许朕心情不错还能免你一死。”
面容憔悴的男人没想到宇文泓是这样的态度,而他身前的柳心眉已是身体一阵冰冷,刮在身上的寒风就似那万年冰窖一样寒冷无比,他,竟无视她至此……
远处的狗叫声不绝于耳,然后接二连三有人的惨叫声,而此时其中一名侍卫手中的狗仍在不停地朝面容憔悴的男人狂吠着。
然后接二连三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抓到天牢里的逃犯。
“你……”柳心眉看着这一幕,自己的人又再度被抓?
宇文泓背着手,任由寒风卷起衣摆的一角,“柳心眉,你自以来一切都隐秘得很,选择在这小花园会面,以为朕就真的一无所知吗?他的身上有着狗儿一闻就闻到的香味,朕没费多少力气就知道你与他在此私会。”
柳心眉身子一软,而面容憔悴的男人钳制的手一松,顿时挫败地坐到地上,面容复杂地看着那个她以为是良人的男人,原来他一直都是在算计她,不解而责难地看着他,“为什么?荀真能做的我一样也能做到,我甚至想过要为了你而背叛……”柳家,只可惜你却不给我付诸行动的机会?
宇文泓看着她悲凄的面容,“别摆出一副被朕辜负的面容,柳心眉,朕与你从来就没有感情,利用一个女人的感情来达到目的这种卑鄙的事情,朕也不屑去做。”
若他利用柳心眉对他的迷恋之情与之虚与委蛇,兴许借她的手就可以斩去柳晋安,他是帝王,就算身为一个男人,他也不屑于委屈了自己的意愿去抱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
柳心眉却是愤恨地看着他,“皇上,你知不知道你比一般的负心汉更为残忍,更为冷酷无情,至少负心汉还曾经给过女人一丝温情,而你却没有,你当年会同意我入主东宫为正妃,无非就是利用我的身份来取得柳家的支持,从而减少阻力,现在已经当上了皇帝,就将柳家踢到一边,狠,你真狠。”
宇文泓看着她那愤恨不甘的面容,这个女人怎么想的不关他的事情,“当日的情形看来你已经忘记了,你柳家如何取得后位的?这只是柳家与朕之间的一场交易,而你柳心眉就是柳家推出来的一颗棋子,先负你的是柳家,非朕,看来你一直没有搞清楚。”挥了挥手,“将那群人押回天牢严加看守,朕要他们都得活着,至于宸妃柳氏关押在天牢,问罪之事等元宵之后再行定夺。”转身不再看这个女人的面容,踏着寒风离去。
高文轩看了一眼柳宸妃颓败的面容,“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暗中派人出宫去暗杀荀总管事,柳心眉,你的心肠太狠了,天理循环,疏而不漏。”
年节还未开,但是皇宫里发生的事却被人口口相传,甚嚣尘上,宰相柳晋安却是一直没有出面替孙女求情,在与这年轻的皇帝交手中,他一再的落败,一直阴鸷着脸在家写大字。
到处都是炮竹声,荀真的眼眉掀了掀,感觉到有人在闹她,遂呢喃着推了推,“瑾儿,别闹,这不好玩?这炮仗声听得我一宿没睡好……”
突然嘴被人封住,荀真吓得忙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你……你怎么在这儿?”即使一吻过后,她仍是傻傻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宇文泓看着她这个样子,脸色假意严肃起来,反身抱紧她,“怎么?见到我很吃惊?真儿,我不禁要怀疑你是不是对我生疏了?上回也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看来我们分开这么些时日,你已经不习惯我在你身边,该罚。”大手在她的臂部拍打了数下。
荀真忙捂住被打的地方,瞪他,“过分,再打我就不认你了。”她是淑女,却是被他打过几次的屁股,说来丢人。
宇文泓抱她叠在他的身上,“真儿,昨儿抓到了柳心眉遣凶杀你的罪证,一时间更为想念你,所以连夜出宫来找你,来时看到你正睡得像一只小猪一般。”
荀真的脸瞬间通红,他看得陶醉,借机又亲热,半晌后,她才消化掉他笑话她是猪的话,想到除夕夜里方瑾的话,不但脸红了,身子也红了,瞪眼道:“谁是猪了?你准备让我当母猪吗?”
母猪?宇文泓愣了愣,怎么扯到母猪的身上?要他说她像一只诱人的小粉猪,“谁说你是母猪了?”
荀真下意识的想将那天夜里的对话说出,最后却是忍住,免得让他取笑,“没,没什么,对了,柳心眉,你打算如何处置?”适时转移话题。
“处死,只是这得等到年节开了才能执行,我以为她这人善嫉就算了,哪里知道会心思歹毒至此?以前倒是看不出来。”宇文泓一提起她,脸色仍不好看。
荀真却是深思片刻,“这就是皇宫,如果她不进来,兴许不会这么丧心病狂……”突然听到他闷哼一声,“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宇文泓咬牙看着她无辜的脸,“这把火是你烧的,你得负责灭,别提柳心眉来扫兴。”
翻身压着荀真在这个早晨做了一次激烈的运动。
帝京的街道上因为过年而挤满了小贩,虽然因为大雪压垮了不少民房,但是因朝廷的重视,所以这年过得仍是喜庆的。
人人都对于新皇帝宇文泓多是赞扬的,茶馆里的说书也编了几个段子来赞扬新皇帝的举措深得民心,迎来了一片叫好声。
正坐在那儿喝着大碗茶的荀真用手撞了撞宇文泓的手,“怎么样,听了是不是感觉自己特伟大?”
宇文泓握住她的手,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上面说书的人话题一转道,“话说皇上的红颜知己,你猜是谁?”上头的说书之人状似一脸好奇的问。
起身正要拉着荀真离去的宇文泓闻言,微微一愣,回头看向那正要拍惊堂木的说书人,笑着应了一句,“荀真。”
说书人这才留意到这长得卓尔不群的年轻公子,那周身的贵气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但是他这一答,让场上的气氛热烈起来,这个名字人人都知道,“荀真”二字被人拿来瞎起哄。
“没错,谢过这位爷了……”说书人将扇子一合上插到颈后,作了一个揖。
被宇文泓挡住的荀真脸色红如晚霞,他还真敢说,遂低着头,宇文泓也少有的还了一礼,“不客气,我所说的却是真相。”一把攥紧荀真的手踏下楼去。
即使走出了客栈,荀真的脸还是没有恢复自然,“你瞎说什么?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宇文泓牵着她柔软无骨的手在京城里慢悠悠地走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不是问皇上的红颜知己嘛?全天下有谁比朕更清楚?真儿,敢做即敢当,朕喜欢你,也不在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荀真的心房涨得满满的,与他一道出来逛京城原来只是临时起意,视察一番官员赈灾的力度,所幸还是进行得不错,这才到茶楼里喝了一碗茶,听了一段歌颂的段子。
半晌后,宇文泓却是怅然道:“这些段子应是底下的官员编好流行于民间的……”这种制造舆论的手段不鲜见,皇朝需要巩固政权,就少不了使用这样的手段。
荀真靠近他,笑道:“虽说舆论是制造出来的,但刚才那些人的反应就可知,你这皇帝百姓是爱戴的,不然不会这样。”反手拉着他往左右两边繁忙的商贩看去,“你看,他们脸上都带笑,可见日子还是过得极好,不然不会这样?”
宇文泓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这丫头,想要不疼她也难,当了这皇帝就要为天下人谋福祉,这也是他肩上的责任,顺手拉着她坐到一家卖豆腐脑儿的摊档,“来两碗豆腐脑儿。”
荀真看了看周围人吃得起兴,凑近宇文泓,“这东西你吃过?”说实话,这东西她还真没吃过,小的时候母亲怕外头的东西会吃坏她的小肚子,所以时常不许吃,后来进了宫,就更没机会吃这些小吃。
宇文泓笑道:“你以为我是那不知人间疾苦的王孙公子?真儿,早年出外视察民情的时候吃过,还不错,你尝尝。”将一碗飘着香辣味道的豆腐脑儿端给她。
荀真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的舀了一匙吃起来,舌尖砸了砸,颇为美味,顿时眼睛一亮,“真不错,吃起来身体暖暖的,这味儿够地道……”
“可不是,这一带就我王老娘的豆腐脑最正宗,小夫人,再来一碗?”她看到荀真吃得挺欢,遂建议道。
荀真忙点点头,宇文泓笑了笑,从没见她迷上什么好吃的物品,现在倒是迷上了这豆腐脑儿,摇了摇头,可是当她吃到第三碗时,他的面容就变了,忙将王老娘递给她的碗抢下,“真儿,你已是吃得太多了。”
“没有啊,我觉得很好吃。”荀真有些渴望地看着他拿开的碗,她的食欲很好,想要抢过来,“就最后一碗,好不好?”
宇文泓皱眉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记得给你备了零嘴儿,你也不怎么吃?”
“我现在也不怎么吃零嘴儿,但这豆腐脑儿我却喜欢吃。”荀真辩道。
“再吃,你就吃不下正餐了……”宇文泓道,但在看到她眼里的渴望时,想到当年第一次载她出宫时她并没有动备下的糕点的样子,心中一痛,罢了,“最后一碗。”
“最后一碗。”荀真保证,忙抢过来,舀了就吃,然后一副享受的样子。
王老娘地踱过来,“这位小夫人真有福,相公如此疼爱,放心啦,我这儿的豆腐脑儿吃不坏人的,看小夫人这么能吃的样子,莫不是有喜了吧?”
这话一出,荀真立即抬起头来,与宇文泓对视一眼,有喜?她吗?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小腹,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快。
宇文泓却是握着她的手,“过了开春,我们就打算要孩子。”
王老娘这才知道摆了乌龙,忙道歉,“看我都瞎说了,公子与小夫人莫要计较啊。”
“岂会?”荀真笑道,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宇文泓却是怕她会多想,心情不好,遂不待这一碗豆腐脑儿吃完,拉着她的手即离去,荀真知他心意,更偎近他,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元宵节一过,早朝时,宇文泓少有的将后宫之事拿到早朝上来,着柳心眉与几名黑衣人都带到殿上来,“……朕对于这种行为绝不宽贷,宸妃柳氏行为不端早已有端倪,但朕仍给予机会其改过,哪里知道她却是变本加厉,连后宫的秩序都不顾。在问其罪之时,柳晋安,你有何话可说?没有你在后方支持,她不可能在后宫掀起风浪?”为了拖柳晋安下水,所以才会在这早朝提出质问。
柳晋安的面容一如平常,看也没看孙女,“老臣不知何错之有?”
宇文泓道:“柳晋安,朕一直对你颇礼遇,这群黑衣人分明就是你柳家培养出来的,朕可有说错?你们为了让柳心眉争宠,一再地使出这种手段,朕岂能容忍?现在你却说不知有错?朕对你是极其的失望,身为一国宰相,竟纵容孙女祸乱后宫?”
“回皇上的话,臣自问对华国忠心耿耿,皇上没说错,这些人确是柳家的护卫,但此事臣也是奉命行事,不敢有所怠慢,更与宸妃娘娘无关。”柳晋安辩道。
众朝臣因为柳晋安的话而哗然,这柳相有什么凭靠?居然敢承认派人去杀荀真之事。
“哦?朕倒要问问你奉的是何人之命?”宇文泓冷笑道,“事到临头了,还要推卸,朕也算是开眼界了,柳氏就此赐三尺白绫处死,以其之罪得此刑罚天经地意。至于你,柳晋安,身为两朝元老做出暗杀之举,朕都替你感到羞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上,柳相奉的是哀家之命。”柳太后执着权仗威风凛凛地走进朝堂。
宇文泓一看到她进来,即皱了皱眉,迅速看向孙大通,孙大通也是一脸惊讶,没接到柳太后出了慈宁宫的消息。
“太后的凤体违和,世人皆知,柳晋安,你会不知晓吗?她的命令你也遵从?莫不是与她一道患了失心疯?”他讽道,“来人,送太后回宫休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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