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异常的安静。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在这只有星子的夜晚下,就着这微微的亮光轻手轻脚地从屋顶跳进宅子里,疑似领头的人轻轻地又做了几个手势,顿时人群分做三股往这只要五进的宅子里搜查起来。
屋子里的安静让黑衣人都不敢掉以轻心,看来应该是睡着了,正好是血洗这宅子的好时机。
悄然打开一道门,黑衣人鱼贯而入,里面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香鼎里散发着安眠香的香气,在这冬夜里悄悄地浮动,更添几丝主人家的贵气。
长剑迅速地往那似拱起来的被子砍去,顿时如砍在棉花上的感觉传来,那个动手的黑衣人即知不好,忙收回剑,将棉被用力掀开,棉絮满天飞,哪里还有人影?
“不好,空城计,快走,通知所有人赶紧撤。”那人执起剑带着脸色大变的手下离去,但才走了几步,突然,房门被人从外瞬间关上。
一小撮人面面相觑,应是中计了,纷纷握紧手中的长剑朝那道门砍去,就在这时,窗户边有人将一块燃得正砍的木头丢进来,很快,这窗户就被关上。
刚开始他们都没认出这块木头是什么?甚至因此而愣了愣,看来不是好东西,对视一眼,还是第一时间逃走为宜,所以集中人力攻向那道房门,厚重的房门顿时就有好几道欲破裂的痕迹。
烟气在屋子里很快弥漫开来,一小撮正以为可以逃的黑衣人却是头部开始晕眩起来,视线越来越模糊,还是那疑似头头的人咳了咳,看到有功力浅的手下倒了下去,“这烟有问题……”
很快,他也要用剑支撑着身体,这毒素发作得异常快,看来被人瓮中捉鳖了,若被捉只怕生不如死,勉力执剑刺向倒地的同伴,只来得及刺了一两人,随后就脚一软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而宁静的院子里却是刀光剑影,雪夜里兵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但那少量的黑衣人又岂会是数倍于己的皇宫侍卫的对手?他们的心里都愤恨不已,这群人真奸诈,他们的大部人都困在屋子里出不来,所以才会形成敌众我寡的局面。
在远离大宅有一大段距离的一家不起眼的农户,此时却有人站在院子里眺望着大宅的方向,而她的身后却点着一盏小灯,在黑夜里散发出温暖动人的光芒,夜里的雪势缓了缓,只有细雪在飘。
没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只见那人的头发有些蓬松,打着呵欠,风情万种的伸了个懒腰,“真儿,你怎么还不去睡?在这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不过看样子他们真如你所说的在今夜就来了,这柳家对你可真是恨之入骨,连刺杀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将身上的厚衣拉紧,“不过你这计划安排得非常周密,他们一定不会猜得着?连我也没想到那几株枯了的树木燃起来会有如斯厉害的效果?”
这人赫然就是方瑾,而站在院子里的人自然就是荀真。
只见她回头道:“那叫夹竹桃,因花儿开得漂亮,史书上载是在前朝初建国时南方小国进献的,后来广泛种植,但它却是一株毒物,就算是枯了的树木也能释放出毒气。原本没想到用这法子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只是恰好看到院子里那几株枯树干,瑾儿,该说是运气。”
回想今天一整天都绷得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按她的掐算,等孙大通收到信再禀告宇文泓,那也将会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她实在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自从猜到那个知道她下落的人是柳家之后,小命捏在别人的手中,在等宇文泓前来的这段时日里,靠着数量并不多的皇城侍卫来保命,再留在那宅子里显然不是好做法。
因而才会在白天邀一些农家女子登门,借此让方瑾等人化妆成农家女子混在里面逃出大宅,不能让暗中监视她的人起疑心,在天黑时,才基本撤完,留下一座空宅子在那儿,而侍卫们却是状似松懈,实则暗中备战,只要他们一进屋子,就将之前已经点燃的夹竹桃的枯枝扔进去,这样有些人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只知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真儿,这次还是有赖于你的机智,不然我们只怕也难逃敌手。”方瑾搓着手笑道。
荀真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舒展,抬头看了看冬夜的星空,“瑾儿,只怕我们不能放松,只怕他们一次不中还会再度派人来,只可恨皇上这回是天高皇帝远了,我们只能靠自己。”
方瑾闻言,收起笑容,上前轻拍了拍荀真的肩膀,“真儿,你听过一句话没,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你已经逃过了今晚这一劫,肯定会没事的。”
荀真闻言笑了笑,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侍卫头领隔门小声道:“总管事大人,已经解决了。”
荀真与方瑾对视一眼,很快,一个转身,另一个将外衣穿好紧随其后,奔向那道并不厚的门,“咿呀”一声,门开了。
而正朝这村庄而来的宇文泓却是忧心忡忡,带着张三久这禁卫军统领在夜里赶紧调来的人手,快速地出了皇宫。
风雪夜里,道路不好走,而宇文泓却没有顾及这些,仍然催马狂奔,当知道那小太监说谎之后,他就心神不宁,再一看那封信,哪里还坐得住?真儿的休养地被人知晓了,哪里还会不趁机派人暗中取她的性命?
这一刻,他恨不得胁下生双翼,就怕去迟了,最终落得一个天人永隔的局面,早知这样,他宁愿他们一辈子也没有孩子,只要她平安就好。
风雪夜里急匆匆的马蹄声不知扰了多少人的梦乡?
临近四更的时候,他才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宅子前,不待马儿停稳,急忙跳下马,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雪花,在星子的照耀下闪着动人的光芒。
用手中的马鞭将那门抽开,在他的奋力一击之下,那道关得并不掩实的大门顿时门户大开,一口寒风顿时吹袭过来,这非但没有令他感到寒冷,策马狂奔的热气因此而消散了不少。
紧随在后的张三久却是令人将这宅子重重包围起来。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里头正命侍卫收拾残局的荀真,只见她眉头一皱,难道她猜错了,对方这么快就派来了第二拨人手?可这不合常理啊。
“总管事大人?看来有人进来了?”那侍卫头头握紧手中的剑提醒道,然后面色一沉道:“这群人真可恶,毒计层出不穷,事后还想着放火烧屋子制造火烛,伪造天灾。”想到厨房里被人洒了大量的灯油,心头的火就高窜几丈。
“嗯,是我估量不足,本以为他们要再攻击也会在三两天后,确定这一批人全军覆灭之后才有可能会再派人来,哪里知道却不是这样?”荀真咬着下唇,一脸的焦急,她过于急切了,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大好形势很可能会就此断送。
“真儿,现在不是懊恼自责的时候,还是赶紧让大家集合起来迎敌才是道理。”方瑾道。
荀真点点头,“让大家赶紧聚集起来,先别管这些个俘虏,还是解决敌人要紧。”
“总管事大人还是先撤吧?如果您有个三长两短,吾等没法向皇上交代。方姑娘,你赶紧护着总管事大人离去。”那侍卫头头道。
荀真也没有辩争,不会武功的她除了是拖累之外,不可能帮到他们一丁点忙,郑重地道:“大家要小心,荀真也不想看到大家送命,切记我的话,如果战不胜,那就逃,我现在隐在农户中,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的踪迹。”
侍卫头头点点头,点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人护送荀真与方瑾离去,看到她的背影匆匆沿着回廊离去,这才握紧手中的剑迎了上去。
宇文泓看到这宅子异常的安静,顿时就心知不妙,心中焦虑非常,不知真儿现在是安然还是已经遇险?
“皇上小心,恐防有诈。”身后之人小声提醒道。
宇文泓轻“嗯”一声,着急归着急,莽撞行事例来不是他的作风,不然非但救不了真儿,还要因此受损。
突然,黑夜里有人影闪动。
竟是朝宇文泓攻来,那剑影极快,护着宇文泓的人也立刻就行动起来,双方的剑一碰撞,顿时擦出火花来,各自往后一跃。
宇文泓微眯着眼睛看着这群人再度攻来的动作,还认出他是首领,所以招招都向他而来,意图擒贼先擒王,“让开,朕来。”
心中的怒火正无处可发,这一群胆敢来袭杀真儿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在侍卫领命地退下后,他舞着剑花迎向了那几个人的长剑,招招狠辣,丝毫没落下风。
“你是皇上?”那个带头攻击他的人惊道。
“哼,凭你也配提及朕?这是朕的女人的住处,你们敢深夜出现在这儿,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传令下去,这里的人一个都不留。”宇文泓冷声喝道,手中的长剑却在对方一顿之下,刺进对方的手臂中。
那几个领头攻击宇文泓的人却是“咣啷”一声丢开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道:“皇上,您终于来了,臣等总算等到了皇上亲临……”这声音不会错,虽在黑夜里看不清人影,但是上回面圣时还记忆犹新,就是这把声音。
而另外一部分正要攻上来的人一听到这话,顿时都放下兵器,跪倒在地。
原本正执着剑要砍向那人头颈的宇文泓一听到这哭喊声,及时收住步子,竟然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大喝一声,“点火。”
立时,火把迅速点燃。
宇文泓这才看向那一群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正是他派去保护荀真的人,迅速地道,“真儿呢?朕着你们护卫着她,那她现在在哪?”
“臣等不知皇上驾临,才会那么大胆地向皇上攻击,请皇上恕罪。回皇上的话,荀总管事一切安好。今夜有人来袭,她第一时间乔装打扮躲到农户中去。之前还在,只是听到院子里有响声,臣怕那群贼子会再度回来,所以赶紧让人送着总管事大人离开……”那个手臂流血的侍卫头头赶紧指了个方向道,连包扎也顾不上。
宇文泓一听到荀真刚刚离开的话,顿时就顾不上这一群人,随即迈开步子朝那个方向而去,“着人给他包扎,尔等立下的功,朕随后自有封赏。”
此刻,见小女人才是最要紧的。
逃出宅子的荀真同样没能认出己方之人,正骑着马在夜里狂奔,好在快走一步,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完成包围圈的宅子,心头一紧,能在这深夜里派人前来,她能想到只有柳晋安。
方瑾的声音在风声中听来有点怪,“真儿,别看,我们快点回去,天就快亮了,他们不敢在天子脚下屠庄的,至少还有这点顾虑。”
“嗯。”荀真轻点头,狠挥了一鞭子马屁股加快速度,瑾儿所言不错,只是可惜那一群忠诚的侍卫们可能这回真的要送命。
宇文泓追到后门,却没看到人影,只来得及看到张三久刚带人过来包围住,遂道:“看到真儿没有?”
“皇上,荀总管事没在这儿啊……”张三久忙下马道。
该死,他们居然阴差阳错了,宇文泓不禁咒骂着,一把夺过张三久的马,跨坐上去,朝那个方向狂奔而去,只有亲眼看到她安好才能放心。
“皇上……”张三久喊了一声,不敢怠慢,亲自夺过部下的马,带着人跟在宇文泓的身后。
风雪夜里,除了风声,就是那马蹄声最响,很多人家都听到了,瑟瑟发抖地窝在被子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黑炭想爬起来去看一看,好像是那权贵家的夫人那方向出了事,随即被母亲拉回被窝,“你想去送命啊?外头那么多马蹄响声,老实在被窝里猫着,听到没有?”
此时的荀真却没有想得那么多,只是一门心思逃命,听到身后越追越紧的马蹄声,心里也跟着发急,可能要被人追上来了。
一旁的几个护卫道:“总管事大人赶紧走,我们在后面拦着,定为大人争取时间。”
“你们?”荀真的眼睛发红了,这个时候要他们送命,她的心里如被刀切一般地难受,但是也惟有狠心离去,泣音道:“拜托大家了,荀真对不起你们。”
几人重重地点头,停下马,转身,抓起大刀准备迎向身后的追兵。
宇文泓好不容易才追上来,看到前方的拦路石,嘴角一勾,今夜真是处处摆乌龙,不过这一群人倒是对他之前的命令执行得很彻底,回头自然有赏,所以一靠近他们,即喊道:“朕在此,你们都可以迟下了,张三久,你跟他们详说。”
趁着那几人怔愣,他策马狂奔追前方的荀真而去。
张三久忙勒住马缰绳,“吁”了几声,朝后方的人摆手示意他们跟上去,亲自拍了拍那几名仍没有回过神来的部下,“这回你们干得不错,皇上事后定会重重有赏……”
荀真催马狂奔了好一会儿,但后方的马蹄声却没有停过,越来越接近,心中的焦虑也越来越甚,朝方瑾道:“瑾儿,你往那一边去,别跟我一道,免得受牵连了。”
“说什么傻话?我是那种丢下朋友独自一人逃生的人吗?真儿,你这话我不爱听,在这关键时刻我丢下你,那还是人吗?”方瑾似着恼地道,“能活就一道活,活不了到了黄泉也能有个伴。”
荀真的眼里湿润了,若不是时机不动,一定给方瑾一个拥抱,什么叫朋友?这就是朋友。
宇文泓看到荀真在前方的身影,此时接近她了,他的心情澎湃起来,那想要唤住她的声音却是卡在喉咙里,单手拍向马背,身子借此一跃,算好距离地飞到荀真的马背后。
方瑾看到有人影掠过,本能地“啊——”了一声,回神后,那高大的男人已经是坐到荀真的马背上,惊叫,“真儿——”想要上前帮助荀真。
谁知却有人一把拉住她的马,在夜色里只感觉到一股威压向她而来,她怒目圆瞪,“你们……”
“你是荀总管事的人吧……”
方瑾一听就愕然,心思也颇精明的她立马就猜出,“你们是宫里的人?”这回再看向载着真儿与那高大黑影的马匹跑远了,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眼睛瞟向那个拉着她马头的人道:“那可是皇上?”
那人点点头,方瑾这才垂下双肩,收起身上的刺,很快,眼里有泪地笑了笑,看了看天空,天色快亮了。
荀真却是竖起全身的毛,当柳腰被人从后面扣住的时候,她低头狠狠地咬上身后之人的手臂,而且另一只握着马鞭的手却向后挥去,身子挣扎起来,即使摔死于地,也不能被人污辱了去。
谁知手中的马鞭被人一把扯住,只听到一声闷哼声,随即是男人的低语声,“怎么?不认得我了?一见面,又是咬又是挥鞭子的,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荀真顿时松开那已经尝到腥味的嘴,不可置信地缓缓回头,她没想过他会来?犹如千百次午夜梦回时,他的身影慢慢地映入她的眼睛,此时,天泛鱼肚白,些微的亮光出现在天边的一角。
而他带着笑意的脸容看来是那么的真切,她却是咬着唇定定地看着他,两人默然无语,此时无声胜有声,突然,荀真伸出双臂圈住宇文泓的脖子,伏在他的怀里痛哭,“你终于来了,这一夜我有多担心受怕,你可知道?还这样耍我,你觉得好玩吗?坏人……”张开口咬上他的肩膀。
宇文泓收紧环着她的铁臂,“真儿,难为你了?我不是耍着你玩,而是……”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就像那失而复得的珍宝,越是靠近就越是怕碰碎了。
荀真听着他诉说,半晌后,方才止住哭声,由着他粗砺的手指刮去眼角的泪水,“你怎么来了?我以为年前见不到你……唔……”
宇文泓却是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头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倾泄心中浓浓的相思之情,即使还有事在等着他们,但久别重逢的两人需要更亲密的方式来碰触对方,证明这不是虚幻一场。
荀真也不再挣扎,很快就勾住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他的马鞭往后一甩,马匹在微亮的晨光中狂奔起来,他的手臂稳稳地环住她。
她什么也没有想,只是这样与他坐在狂奔的马上,好在此时这条道上并没有行人,而后边的护卫见状早已是离得远远地跟着,不敢贴近扰了皇帝的兴致。
渐渐感觉不能满足彼此,荀真喘着粗气,久别的激情也在这一刻点燃,不禁打起颤来,“泓哥哥……嗯……”
她压低的哼叫声让他的理智渐渐地远离上……
他一把将身上的氅衣打开包住两人,不让寒风入袭,马儿的狂奔也没能阻止他们两人的热情……
待荀真从这激情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里,欢爱后红扑扑的脸蛋更见娇媚,斜睨了他一眼,“若被人瞧去,我们俩都要丢面子。”
宇文泓舍不得放开她,仍是那般地拥着她,“有谁瞧去?昨夜弄出来的声响,只怕这村里的人不到晌午不敢出门,真儿,我想你了。”所以他把持不住就在这马背上要了她。
荀真本来有些不满的,但他一句我想你了却让她的心里酸酸的,两个多月,将近七十多天,她的心里也跟他一样的相思难耐,伸手捧着他的脸,即使抒解过后他的精神反而更好,可眼里的红丝,证明他昨夜是从皇宫一路赶过来的,心里涨着满满的爱意,“我也想你……”
再一次点燃他的激情。
皇宫,金銮殿上一众群臣都看着孙大通一张一合的口,身为百官之首的柳相出列道:“孙公公,皇上要罢朝一日?”
孙大通斜睨了一眼柳晋安,道:“没错,所以各位都回去吧。”说完,即挥了挥拂尘离去。
柳晋安却是心头一跳,派去杀荀真的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得顺利不顺利?皇帝却又少有的罢朝,看来事有蹊跷,遂追上前方的孙大通,“孙公公,留步,皇上因何要罢朝?这可不是小事。”
“皇上怎么吩咐的,咱家就怎么干的?莫不是柳相以为咱家在假传圣旨?皇上的心思岂是我这等阉人能管吗?”孙大通道。
“那皇上人呢?本相要觐见。”柳晋安强硬地道。
孙大通冷哼一声,“皇上有旨,今儿个谁都不见,莫非柳相要违背皇上的旨意?有事明儿再奏,皇上的楣头咱家可不敢触。”
柳晋安看着这油盐不进的孙大通,气得七窍生烟,连礼貌一下也没有,拂袖而去,看来派去杀荀真的人是出事了,只怕皇帝昨夜就出宫去寻找荀真了,转往孙女的寝宫,要她不能轻举妄动。
孙大通冷冷地看着柳晋安的背影,快速地往华龙宫里的密室而去,此时这里关着那三名胆敢违他旨意的小太监,一看到他现身,那三人都上前来求饶。
孙大通看了一眼他们的狼狈样,坐到一旁的太监搬来的椅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个胆敢阳奉阴违的东西,“咱家一再地教你们,就算跟也要跟有前途的主子,那个柳心眉有哪样值得你们效忠?哼,将咱家的忠告都置之脑后,有你们的苦头吃。”
“公公,小的知错了,只是柳宸妃许了小的好处,小的一时忘恩负义,受不住诱惑,公公,请您替小的求情几句……”那谎话连篇的小太监哭道。
依孙大通现在的怒气,是杀他一百遍也不解恨,但是若这样处理了,那就莽撞了,“皇上只是着咱家好好地看着你们仨,咱家也不是那不通情理,想要看着你们送死的狠心人,现在就有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摆在你们的面前,你们要不要?”
“要,我们要,求公公赏机会给小的……”那仨太监都磕头求着。
孙大通嘲讽的一笑,连他这个同样身为太监的人也看不起这一群没有命根子的人群,他孙大通虽然愧对了祖宗,但仍能直立于天地,只因他是人,他们是狗,讥讽道:“瞧你们的这点子出息,咱家都吝于启齿曾调教过你们……”
贵绮宫里,柳家祖孙都因为摸不准宇文泓现在的意图而着恼,半晌后,柳心眉站起来,“爷爷,皇上到底在不在华龙宫?我立刻就去弄清楚。”
“没有用的,孙大通那阉狗不会让你进去的,见不着皇上同样没用,心眉啊,爷爷过来只是吩咐你要当心一点。”柳晋安道,在官场打滚了这么多年,该有的危机感他从来不缺。
“爷爷,我在华龙宫里倒是养了一条狗,要弄明白皇帝葫芦里卖什么药,宣他过来就可知道,如果今儿个他同样不现身,那么只有一个说明,就是我之前的布署已经失败了。”柳心眉捏着拳头道。
柳晋安的眼睛一亮,“就是上回你截了荀真送进宫贺万寿节的礼物时收的?说到这个,我也要责备你一句,什么不送,偏拿荀真的物品去出风头,万一被皇上知晓,岂会对你有好印象?”
“爷爷,我是看到那皮毛做得好才会这样的,再说那女人心思真是细密,居然用这个来讨好皇上,哼,我偏不如她的意,那一夜我差点就得手了,若不是荀真居中阻扰,如今我们柳家何至于如此为难?”柳心眉辩解道。
柳晋安想要再骂她一声糊涂,忽而听到外头有人禀报,说是有一小太监求见。
柳心眉顿时忙让人宣他进来,一看到他,即道:“来得正好,我刚要宣你过来,昨儿你去看望荀真,可有什么变化没有?”
“回娘娘的话,一切都如我们计划那般进行,她一听到娘娘给皇上侍寝了,顿时就变了脸色……”小太监绘声绘色地说着荀真如何失望?如何骂出声。
柳心眉一听,脸上的笑容扬起来,真是舒心,荀真,你也有今日?“那皇上呢?”
“皇上那儿却是暴跳如雷,小的差点就没命了。”小太监夸张地道,“这不昨儿夜里皇上气怒攻心,之前感染的风寒又未清,一大早就头疼脑热起来,这才罢了早朝。”那小声说话的样子惟妙惟肖地扮演着告密者的形象。
柳晋安却是重声道:“这是真的?莫不是在此信口雌黄吧?”
“哎哟,相爷大人,小的怎敢欺骗您与宸妃娘娘,这一切都是真的,小的若是编假话,天打雷劈,死无全尸。”小太监佯装恼怒地发着毒誓。
柳心眉却没深思他话里的漏洞,而是安他心地道:“好了,本宫都知晓了,你的忠心本宫都记着呢,爷爷,他说得也没错,皇上今儿个罢早朝兴许是病了,不过不欲让人知晓,所以才没让孙大通嚷得天下皆知,我们也不要草木皆兵。至于派去刺杀荀真的人,都是我们培养的死士,一旦时机不对,他们就会当场自尽,再说荀真那儿也是有人护卫的,一次要不了她的命,离开春还有些许时日,总有机会再下手。”
柳晋安仍有几分将信将疑,看了眼孙女眼里的笃定,她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好了,我这就先回去,遇事多想想我吩咐的话。”遂背着手离开贵绮宫。
一出了这仅次于凤仪宫的宫殿,他转身即往慈宁宫而去,这次他有深深的危机感,无论如何要有个万全之策。
柳心眉听了小太监的话深信不疑,为了表示对宇文泓的关心,她亲自炖了补品到华龙宫,正要进去内殿,孙大通突然一闪,带着人阻住她的路,皮笑肉不笑道:“宸妃娘娘留步,皇上今儿个有旨,谁都不召见。”
“你滚开,本宫是皇上的妃子,难道也不能见吗?”柳心眉怒道。
“老奴也是按皇上的旨意办事,宸妃娘娘若硬闯,别怪老奴不顾上下尊卑。”孙大通挥了挥手道。
“你,可恶。”柳心眉对于这处处都给她下绊子的老太监不满久矣,怒瞪了一眼,即转身离去。
京郊,宇文泓却是神情气爽地抱着腿软的荀真下马,一下地,她的双腿立即发软,下肢酸酸的,为了不让人看出异状,愣是努力地维持着脸上一如平常的面容,此刻这宅子的外围已经被宇文泓命令撤去包围的人,从外观看,一如平常,只是内里却住进了不少人。
宇文泓一看到她的样子即知自己在马背上过于放肆了,弯腰一把抱起她,她的手赶紧圈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你干什么?他们都在看呢?”
“看就由他们看,朕抱自己的女人,天经地意。”宇文泓却是眼一瞪,很多侧目的人都低下头。
荀真脸色“刷”的一声通红,将头埋到他的怀里,进到里屋,坐到首位时,脸色方才自然一些,一看那些被卸了嘴里所含毒药的黑衣人,脸上那一丝赧然也消失不见,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全都在这儿了吗?”宇文泓微抬头道。
“回皇上的话,这些都是中毒较轻之人,中毒较重的人已经没能活命了,只是臣如何撬开他们的嘴,他们都不招。”张三久禀道。
宇文泓冷笑一声,上前看了看这群低着头的黑衣人,“不招是吗?那就动用最残酷的大刑,朕倒是看看是嘴硬还是骨头硬?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派你们来杀荀真的是不是柳相?”
一群黑衣人直面天子,即使早已麻木的心仍是忍不住颤抖,但受了多年训练的他们却能死忍住不吭声,以期用这沉默惹恼天子,好一了百了。
荀真却是皱眉看了看,早就料到不会这么容易就能让他们指证柳相那只老狐狸。
宇文泓却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好,既然你们想尝一遍华国的严刑,那朕成全你们,拉他们下去,别在这儿碍眼。”
荀真上前握住他的手,小脸忿怒道:“这事一定是柳心眉干的,后宫里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后台。”
“嗯,我知道。”宇文泓却是拥紧她,“你放心,朕自有办法让她露出马脚来,只是,真儿,你还要坚持一定要待到开春才回宫吗?”一路上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一直没有达成协议。
荀真依偎在他的怀里,道:“曹婆婆说最好到开春,我……想为你怀个孩子。”
“真儿,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也想通了,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跟我回去吧,留你在宫外我始终不安心,如果我们没有孩子,我的兄弟不少,你若看上谁家的孩子挑一个来养在膝下也行……”宇文泓劝道。
荀真却是伸手捂住他的嘴,不悦道:“我才不要人家的孩子,不是从我肚皮里生出来的会跟我亲吗?再说拆散人家母子这种缺德的事我才不干,你的心意我懂,这回就换一个地方,曹婆婆也没有再坚持,愿意随我到新住处住到开春,你以为我舍得与你分离?”声音颇哽咽,虽然坚信他不是背情之人,但听着他的传闻心里总会不舒服。
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他知不知道?
宇文泓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叹息地拥紧她,“真儿,我真拿你没有办法,为了一个孩子,我们竟遭罪至此?”想来就不甘心,真想将唐皇后抓起来鞭尸。
荀真感动的始终却是他这一份情,拉下他的头亲上去,红着脸蛋道:“让我补偿你。”
宇文泓看着她的媚态,那熄灭的火又一次燃起,一把抱住她往内室而去倒在炕上,好一会儿,想到曹婆的吩咐,“可以吗?真儿,会不会太多了?”
荀真却是揽紧他,喘着气道:“没关系的,曹婆婆说我的状况好了不少,承欢已是没有问题,而且这一次分离,兴许再见也得等到开春……”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今夜就必须回宫了,还是抓紧时间温存这一刻吧。
这小小的斗室春意盎然,而外头的侍卫们却是不着痕迹地护送方瑾等人到那新居住的地方去,慢慢地撤去,但在外面远远地看去,却是一如平日。
天色全黑了,宇文泓与荀真在马车里耳鬓嘶磨,“你自己要小心,我给了你一块令牌,如果有什么变动,就要当地的官差立刻赶来,记住,不要冒险……”
“长气,我知道了,你以为柳晋安就是手眼通天的如来佛?”荀真笑道,随后叹息道:“这次的事件我已经吸取教训了,再不会这么鲁莽的自行前去查看,听你的话一定待在安全的地方。”
宇文泓却是吮着她的耳垂,再怎么要都要不够,这丫头的香气一直在蛊惑着他,咬牙道:“最迟开春,听到了没?不管有没有调理好,得之我命,不得亦不强求。”
荀真用嘴封住他乱说话的嘴,“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她这样子逗趣了他,低笑了一下,看到她欲怒,这才收起笑容,反身压她在迎枕上温存起来。
翌日,皇帝如期早朝,气色尚好,但是眼里有些微的血丝,看得出来有些许的憔悴,柳晋安不禁皱眉,派去的人至今没有回报,再派人去打探,说是那宅子一如往日般没有什么变化,那人呢?去哪儿了?
柳家之人都惴惴不安,凭当时荀真身边的人手不可能将他们都擒住,而且也不可能处理得一点儿风声也不露。
柳心眉的心里焦虑不安,皇帝没召见她已经有几天了,亲自坐了轿辇到华龙宫来,刚一下轿子,即见那小太监向她急急奔来,打了个眼色,她微皱眉头,挥开宫娥,会意地与小太监到那隐蔽处说话。
“娘娘,这回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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