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 53 章(1 / 1)

关明溪在庖屋中将泡好的红豆捞了起来,放在锅中用大火烧至软烂。

捞起沥水,全都碾碎后抖了半勺糖下去,再继续碾成泥状。

李衡辞不爱吃过于甜腻的食物。

蒸熟的山药亦是如此,压成泥状之后便拿了青釉大盘,将山药泥平铺在底部,中间加上红豆泥,最后再用山药泥压平。

一共三层。

吴承远睨了一眼,酸溜溜道:“这道糕点我还没吃过二娘做的。”

关明溪笑容可掬:“改日做更好的给爹爹吃。”

盘中糕点反扣到另一梅花白瓷盘里,拿刀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淋上一层桂花蜜,这道菜便成了。

秋天金桂飘香时,关明溪便摘了许多桂花晒干,还做了两罐子桂花蜜,香甜可口,直接拿来泡水喝也不错。

糕点是做的最后一道,关明溪便和巧儿端着碗,在喝吴承远煮的一碗热乎酒酿甜圆子。

糯米弹牙,软软糯糯,米酿又香又纯,关明溪还放了一勺桂花蜜。

待吃完擦了嘴,摘下围裙后,吴承远见缝插针问道:“二娘中午便吃这么一碗?会饿的。”

“我出去一趟,晚上爹爹给我做些好吃的。”

“要去何处?”

“我方才看见那梅花白瓷盘,想着今年还未下雪,记得刘婆子说起阿娘雪日里睡不踏实,去买些香料回家制香备着。”

下雪天那轻微细小的声音,叫潘四娘总是难以安睡。

还有孕中的徐六娘,难免心气不顺,便合计制些安神香。

“哦?二娘还会制香?你阿娘生了你后一直便有这样的毛病。”

“学了点皮毛罢了,自家人用用倒还尚可。”

吴承远放了心,道:“带着阿贵去,银钱可够?没有去寻你大哥拿些。”

“有的,徐家给了许多,都快在箱笼里堆成了小山。”关明溪拿手比划着,顿了顿又道,“我再买些布匹,开春衣裳可以做起来了。”

吴承远嘱咐着:“少买些,阿爹阿娘年纪大了,也穿不了多少,你自己多裁两身衣裳穿。”

关明溪随口应了,便带着巧儿去了后院。

唤阿贵备马车的功夫,被逸风瞧见,他心下琢磨了几息,便朝李衡辞禀报:“王爷,娘子像是要出去。”

屋内静了一会儿,随即大门敞开,李衡辞擦着骨节分明的手:“要去何处?”

身后传来容纯公主的喊声:“七哥又将我扔下了!”

逸风将大氅给他披上:“不知,还在后院,让那伙计拉马车了,看样子是要从后门走。”

李衡辞生怕关明溪又胡乱跑了出去,脚下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两人走到后门时,恰好撞见关明溪欲上马车,李衡辞出言制止道:“二娘去哪?”

关明溪听见这声音一窒,回头望去,只见李衡辞将身上的大氅紧了紧,抬头看了一眼有些阴沉的天:“二娘忘性真大。”

他意有所指早晨的事,关明溪自然也听出来了,便回道:“王爷吃饱了?”

李衡辞一愣:“饱了。”

关明溪和巧儿对视一眼:“吃饱了可不就是要多管闲事。”

逸风都不由自主瑟缩了肩膀,自从跟在善王身边以来,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过话。

关明溪“噗嗤”一笑,眉眼弯弯,如同月牙儿一般:“我去买些香料,王爷不必担忧。”

李衡辞知晓她是在取笑自己,却没有半分要发怒的预兆,反倒神色自若,径直往马车前头去了。

“我也一同去。”

这下轮到关明溪一愣:“王爷去做什么?”

“我倒是不懂制香,跟着二娘瞧瞧罢了。”他也不客气,掀了马车帘子便钻了进去,留下关明溪和巧儿面面相觑。

逸风别了脸,像没看见一般。

巧儿推了一把关明溪:“娘子上去,咱们的马车难不成还要让给别人坐?”

乍一听巧儿在争一口气,待关明溪坐定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丫头向着“别人”!

李衡辞将手搭在小窗上:“二娘在奉恩侯府学的制香?”

“是,无事学来的。”

关明溪掀起布幔一角,有凉风吹进来,又将脸埋进了毛茸茸的帽檐中。

“容纯也喜欢香料,你要是做了有多余的,不如送她些。”李衡辞说这话时眼睛没敢看关明溪,而关明溪也觉得此话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去公主府时,确实是次次都摆了香炉,可容纯公主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里轮得到她送去。

关明溪虽觉古怪,却也没回绝。

李衡辞轻轻勾了勾嘴角:“二娘心灵手敏。”

“王爷过奖了。”关明溪偏头看他一眼,水润的杏眼像是要看出个什么来。

两人再未说话,只听得外头车轱辘轻浅,还有些商贩叫卖的声音。

在这样算得上静谧的时候,一股若有似无的薄荷香气,萦绕在李衡辞鼻尖,便疑道:“二娘冬日里也用薄荷香粉?”

京中女子大多夏季才会用,所以李衡辞才有此一问。

关明溪伸手掀起披风,漏出挂在腰际的一只香囊:“不是香粉。冬日困顿,我特意去医铺买的薄荷。”

她如此一说,李衡辞忽地也摸了摸腰际,那里也挂着一只香囊,里头装着沉香,经久不散。

关明溪眼神也被吸引过去,只是衣衫盖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再想细问时,外头传来阿贵的声音:“娘子,咱们到了。”

马车停在一处香料铺子的后门,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惊雪。便是后门也已经闻见幽香。

李衡辞先一步下了马车,也没离去,伸手候着关明溪。

关明溪眼看着那留着淡淡茧疤的手,踌躇半晌才搭了上去,手心有些膈人,却温热结实得很。

李衡辞将指头合拢,捏紧了关明溪的手,肤如凝脂,洁白细腻,待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也没松开。

关明溪倏地红了脸,盯着他道:“谢过王爷。”

李衡辞这会儿才松了手,还顺势将帽子给她戴上:“小心着凉。”

惊雪是京中有名的香料铺子,各式各样优质的香料都有,也是夫人、姑娘们喜来之处。

楼高两层,倒也开阔。

有小伙计上前来迎,见关明溪衣着不俗,柳眉轻颦也别有一番姿态,眼睛一眨不眨,刚要开口便被逸风推了开。

李衡辞点点头。

另一个眼疾手快的小伙计赶了上来,瞥了一眼关明溪便朝李衡辞弯腰道:“贵客,这边请,想买些什么?”

小娘子笑意盈盈,看着年岁也不大,这郎君么不苟言笑,身披大氅看不出里头穿的什么,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要做安神香,白芷、小茴香、沉香、安息香……”关明溪清清柔柔的嗓音响起,这小伙计头都没敢抬,只点头说是。

虽说这惊雪中香料繁多,却都用了上好的储存罐子封好,能闻见的香气都是摆在外头供人观赏、识材的。

小伙计将几人带去了西边一间屋子,里头阁子许多,一个个阁子上都摆着一罐香料,下头便贴了名字,还摆着一小撮样品,他道:“姑娘瞧瞧,应有尽有,挑好了小人替您包起来。”

关明溪走过去看了一排,问道:“乳香没有么?”

乳香治不眠①,是关明溪特意来走一遭的主要原因,潘四娘浅眠,缺了这乳香做出来的安神香,于她用处兴许不大。

小伙计挠了挠头:“姑娘还真是好见识,这乳香量少,好的都进了宫中,留下来咱们掌柜能拿的也不多,早就卖完了。”

乳香可以用药,亦能制香,关明溪皱了下眉头:“罢了,我改日去医铺里寻寻。”

李衡辞这时接了话头:“我府中有,让逸风给你送去。”

小伙计也附和道:“巧了,这大冬日的姑娘也别往医铺跑,染了风寒的可多着,要是没留意寒气入体,伤的是自己身子。”

不得不说这小伙计嘴巴甜,又知道该应承谁,一番话说得李衡辞眼眸微亮。

关明溪点了那几样要的香料,各买了五两,小伙计眉飞色舞,快快地拿油纸包了起来。

“再拿一副研钵。”关明溪看了看,指着那乳白瓷的,“就那副。”

李衡辞眼前有一茅香,他低头嗅了嗅,朝关明溪道:“这茅香混着檀香和沉香,做木樨香是极好的。”

他此言没错,关明溪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明明方才还谦道对制香不懂,怎么这会儿倒能侃侃而谈。

李衡辞被那道探究的眼神盯着,折了身直接叫小伙计给装上,才道:“我府中木樨香用得差不多了,二娘若是空闲,还请顺手做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关明溪这会儿也说不出“不得空”的话,便点了点头:“随意。”

偏偏付银钱的时候,逸风还抢在了巧儿前头。

两人站在惊雪门口,李衡辞笑意颇深:“二娘劳累。”

阴沉沉的天这会儿拨开了云,虽说还没有太阳,却是亮堂了许多。

关明溪这才发现他眉间有一道细小的疤,要不是离得近,只怕也瞧不见的。

她没来由的踮起脚尖,伸手点了一点,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伤的?”

指尖有些凉,李衡辞只觉刹那间心跳漏了一拍,敛了眸子道:“月前夜里在走在街上不小心磕的。”

“你当我是傻子么?”

“上回唐侍郎说金人将你抓了,一并受的伤。”

都道他胸口受了致命伤,忽略了眉骨间那一刀,今日倒是被二娘看见了。

兴许这道疤对李衡辞来说算不得什么,却叫关明溪觉得有些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