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1 / 1)

到了十一月中旬,京中各家各户已经预备买年货,潘四娘也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自那日在瑞和楼和李衡辞道别后,关明溪再没见过他,容纯公主也因着年底时常入宫,也没了功夫再缠着关明溪。

倒是翰林院年底不大忙碌,张舟远在被李衡辞“折磨”一月后偷摸着溜了出来。

之前做的芋泥奶茶受夫人、姑娘们喜爱,关明溪又在徐家茶坊中琢磨了一道红豆奶。

她午后去的,刚把提前一晚泡发好的红豆捞了出来,巧儿就说张状元来吃茶,问了一句二娘在不在。

关明溪将红豆放在锅中,加了两碗水,一块糖、半勺蜂蜜。

细心盖了盖子才道:“找我做什么?”

“说是找娘子切磋丹青。”

巧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上次知晓关明溪会一手好字已经惊讶了好几日,难不成娘子当真会丹青?

“回他,就说我不拿笔了。”巧儿转身,她又道,“罢了,我去见见。”

熬这糖红豆需小火,约要一个时辰,将糖水完全浸在红豆中,所以关明溪便交给了茶坊的茶博士看火。

张舟远冬日里头还拿了把折扇,桌边摆着一壶茉香奶绿。

关明溪推门进去,见他望着窗沿便问道:“状元郎在作诗?”

“窗边有燕子做了窝。”

张舟远伸手指了一指,关明溪顺眼望去,果然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真是好兴致。”关明溪也没有打趣,随口说着一句。

张舟远这一月被李衡辞揪着,不是在翰林院里,便呆在善王府中,直到夜深了才许回。

先前张大人说的提亲,也不了了之,张夫人没劝张舟远,张大人只说要同善王相争,恐怕难上加难。

张舟远有些风骨,只说男未婚女未嫁,关明溪和善王的婚约不作数,他也没有做出僭越之事,又为何不能与关明溪相交。

一月不见,张舟远眼底有些乌青,好在远观倒是看不真切。

关明溪又道:“特意来寻我画丹青?我可不会。”

“二娘切莫妄自菲薄,我早有耳闻,你弹琴作画无一不精。”

“不了,我今日忙,还是改日。”

“那改日又是多久?”明明是敷衍之词,张舟远还当了真,关明溪一口气险些没提起来。

“下月吧。”

张舟远衣衫单薄,瞧着就是位手不提肩不能抗的书生,这会儿一字一句倒坚定。

他又不知从哪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递给关明溪道:“这是我和同僚去铺子中闲逛时见着的,觉得好看便买了下来。”

关明溪掀开一看,一把杏色团扇,好看倒是好看,就是这大冬日的她也不是在茶坊吟诗作对的读书人,却是用不着。

张舟远也看见了她眼中的愕然,摸了摸后脑勺:“等来年夏日里再用,这会儿拿着把玩便好。”

他就是觉得这颜色和关明溪很配,一时冲动买了,想来想去还是得送出去。

关明溪还不曾随意收人东西,这时便要推辞,张舟远便推了盒子:“二娘收下吧,若不然放在家中,我娘见了也会拿来给你。”

关明溪心底觉得奇怪,当初李衡辞借了容纯公主的由头,送来珍贵的宝贝,回绝几句后,容纯塞她怀中,也就收下了。

张舟远这精巧的团扇拿在手里却觉得差了些意思。

“下次别再买了,我不太喜这样的物件儿。”

张舟远听了默不作声,半晌才道:“好。”

他独自留下来吃茶,关明溪又去庖屋中呆了许久,将那做好烂软又清甜的红豆倒在煮好的茶中,加入羊奶,端去给了徐六娘喝。

徐六娘虽是出阁夫人,徐家待她如旧,每每关明溪来,她也会闻了音讯来吃茶。

她一人吃着瓜果坐在雅间,见关明溪端着茶来,也没起身,只道:“我近日总是瞌睡,早上总也睡不醒,午后也困顿。”

听这嗓音是有些慵懒,关明溪还没来得及取笑她是冬困,她便自顾自又道:“那张家的郎君是不是瞧上你了?我看也是,咱们二娘生得国色,性情也是顶好,哪有男子不爱的?”

“也只有我那小弟没长眼睛。”她说着又吃下一颗蜜枣。

他们自家姐弟说说便好,关明溪自然不好插嘴,便道:“嫂嫂尝尝,这是我刚做的蜜豆奶。”

徐六娘看了一眼觉得色泽不错,端起来正准备喝,鼻子用力嗅了嗅,忽然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关明溪吓得直拍脊背,让巧儿倒一杯清水来。

拍着拍着,又想起方才徐六娘说觉多,这熟的羊奶,嫂嫂喝得也不少,怎么今日觉得腥气?

关明溪一个激灵:“嫂嫂不会是有了?”

这一声也将徐六娘惊了一瞬,她抬起头:“你说什么?”

大哥和嫂嫂成亲两年以来,还一直没传出过好消息,这又将近年关,要真是有了身子,那便是双喜临门。

关明溪看嫂嫂也慌了,便抿唇浅笑,叫了巧儿去医铺里找个大夫来。

她则捏了一把桌上的酸枣,搀扶着徐六娘往外走,要带回吴家去。

这永平街离着兄嫂住处远些,家中又有潘四娘在,才不至于让人乱了心神。

巧儿也知道是好事,便飞快往外跑。

关明溪带着徐六娘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吴家宅院,将她安置在自己的闺房后,徐六娘还有些红脸:“二娘,你说要是猜错了,可多羞人。”

“有什么可羞人的,不说嫂嫂肚里有没有,哪里不爽快叫了大夫来瞧瞧也是使得。”

潘四娘闻着声讯赶来,见徐六娘躺在榻上,吓得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这是哪里伤了?”

关明溪方才回来没细讲,只让丫头去叫夫人来西厢房,丫头看着徐六娘脸色惨白,就朝潘四娘禀报说是少夫人生病了。

关明溪扶着潘四娘,贴着耳朵道:“嫂嫂闻了羊奶恶心,近日又嗜睡,我猜是不是……”

潘四娘也是生了两个孩儿的妇人,关明溪这样一说还有什么不懂的,一时间喜上心头,都没细想她一个深闺娘子,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事的。

她走到徐六娘跟前:“好好好,是喜事。”

“兴许只是这些时日吃得多了。”徐六娘摸着那扁平的肚子,心口不一如是说道。

“等大夫来瞧过便知道了。”关明溪嘴角微微勾起,这会儿有些雀跃。

潘四娘为了关子茹的事前几日食不下咽,倒不是想着那人如何,养了十几年在跟前,做出这样的错事,她终是觉得难辞其咎。

关明溪想着嫂嫂肚子里要真是有了,阿娘心靠着这头,也不会再寝食难安。

没过一会儿,巧儿便带着一位花白胡子的大夫前来,这位钟大夫在京中颇有名气,还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座上宾。

还是关明溪让巧儿用了瑞和楼的名头,才将人请来。

钟大夫见人躺在榻上,也不多说,坐在小杌子上,拿了一块白净的锦帕搭在徐六娘手腕,切脉时斜斜望着窗外。

潘四娘眼睛都不敢眨,就怕漏掉了钟大夫脸上的变化。

屋内几人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钟大夫才说了一句:“多加休息,吃些滋补的汤羹。”

关明溪和潘四娘面面相觑,钟大夫这才笑了一笑:“恭喜恭喜,不过胎儿才一月有余,先好生将养着,头三月尤为重要。”

关明溪松了一口气:“谢过大夫。”又转头朝巧儿道,“钟大夫辛苦,快拿酬银来。”

做大夫的遇上有喜脉的人家,也会异常高兴,仿佛沾了喜气。

他收拾着药箱,一边说着:“也不必整日躺着,适当走动也好,爱吃酸也少吃些。”

徐六娘笑着应下,这会儿也没了方才的惊慌:“钟大夫慢走。”

巧儿这时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过来,关明溪交给钟大夫,笑意盈盈:“还请大夫莫要向他人提起。”

钟大夫呵呵一笑:“小娘子还真是想得周到。”

他离去时,在台阶前又转头看了一眼关明溪,琢磨半晌才轻声道:“前几日我去一处宅院,给一位姑娘看病,那姑娘浑身伤痕,瞧着有些面熟。”

关明溪蓦地看向钟大夫:“在哪?”

“蒙着眼去的,不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