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头雾水，道：“说什么？”

“第一天是我来帮你处理的伤口，这种事情不好乱说的，以后就要烂在肚子里知道吗？”素梅嘱咐道。

少年脸皮本来就薄，当然不可能将这事情大张旗鼓地说出去，而且昨天的人也什么都没问，他自然不会多嘴的。

素梅道：“那就好。”

她将小厨房了剩的点心拿出来给少年，“我这个时间来不敢带太多东西，你先拿这个垫垫，等晚上他来给你换药的时候我让他多带些吃食。”

少年慢腾腾地伸出手来接过点心，他的手上满是污垢，灰扑扑的，伸过去的时候正和素梅嫩葱一般的五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年有些羞愧，拿了东西便快速地抽回手来。

素梅觉得自己有点像在投食小动物，便心情大好地拍了拍他的头，“你在这里好好养伤，明天起我就不来看你了，等夜间的时候让小坠子过来。”

少年捂着点心的手一顿，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素梅，这是素梅第一次同他对视，少年大而黑白分明的眼中忽然就蓄积起了水汽，被窗外漏进来的光一晃，泛着柔软的光芒，竟然素梅的心底泛起了小小的酸楚。

“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等你伤好了之后咱们还是能常常见到的，只是到时候就不晓得你在什么地方做事情了。”

只是一眼，少年又迅速地垂下头去，说道：“其实遗珠小苑的人来看过我了，只不过他们丢给我些吃的跟伤药便走了，我想若是我好了，大抵还是要回遗珠小苑当差的吧。”

素梅道：“不如让卓姨娘去同王爷求情，给你调个地方吧。”

少年突然间期许地看着素梅，素梅尴尬地摸摸鼻尖，不说话了。其实她刚刚也只是说些客套的话，好让这小少年感激他们，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只盼望着他能记他们的恩情，还在留在遗珠小苑做眼线，哪里是能说调就调的。

少年似是了然的收回目光，扒开油纸包，将里边的点心一点一点麻木地送进嘴里，“劳烦卓姨娘总是记挂着我，乐生以后知道该怎么做的，还请素梅姐姐放心。”

这里的环境简陋，他应该是很饿的，可是素梅瞧着他吃东西的样子极规矩，小口小口地吞下去，细细地咽，不出一点声响。

她忽的心中生出了一些感慨，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将胸中的念头给打消了，有些人就是该在他的位置上做些理所应当的事情。

或许那日卓慕凝不去，乐生的一条命就会白白葬送在乱棍之下了，既然他活了下来，就不再是以前的乐生了。

走出柴房的时候，素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觉得即便是在外头，这王府里的空气还是一样的浑浊，人在里边待得久了，总是会活得不澄明起来。

回去的有些晚了，晚膳已经开始，巧儿代替她的位置伺候在卓慕凝身边，她没料到今日墨君昊也会留下来用膳，她走的时候明明已经见到墨君昊离开了，不知怎的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又绕了回来。

素梅悄声站到卓慕凝身后，她刚立定，就看到卓慕凝夹了块剔骨的五香鸡肉递到了墨君昊的碗里，素梅皱了一下眉头，可是没敢出声，她是晓得墨君昊不喜欢吃鸡肉的，以往每次来这边吃饭，鸡肉也都是为卓慕凝准备的，从爱没见过他主动夹上一筷子。

果然，墨君昊望着放在自己碗中的鸡肉，停下了筷子。他看看卓慕凝，卓慕凝还不自觉，饭吃的香喷喷。

素梅终于忍不住了，给卓慕凝和墨君昊盛过一碗汤去，道：“小厨房的蘑菇汤鲜着呢，王爷同姨娘都尝尝。”

被素梅这样一下打断，卓慕凝才抬起头来，发现墨君昊的脸色淡淡的，但是刚刚给他送去的拿筷子鸡肉却是分毫没动的。

卓慕凝见他的样子便猜了出来，她倒是也不同他生分，道：“不喜欢吃哇？”

墨君昊不说话，只是把汤一勺一勺地送进嘴里，喝得极其斯文。

卓慕凝撇撇嘴，伸筷子到他的碗里又把肉给夹了出来，吃的那叫一个开心，“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别糟蹋了。”

墨君昊楞了一下，这种行为固然有些亲昵了，不过他的心里到也不反感。

卓慕凝嚼完肉后，竟然放下了筷子，只是托着腮帮子去吹面前的汤，等到都凉透了也没喝一口。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墨君昊吃得有些不自在，谁喜欢吃饭的时候被人家这样直勾勾地看着。

卓慕凝端正了身子，特别认真地说道：“我得观察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以后避免犯这样的错误。”

墨君昊唇边挂起了一个淡笑，觉得这丫头到还是知错能改，孺子可教，“不是让你去问和泰了么，你这么盯着我都没办法继续了。”

卓慕凝摇摇头，“实践出真知，当然是自己发现的更容易记住些。”

墨君昊这回彻底放下了碗筷，道：“那以后我可不敢再来你这吃饭了，总是被人这么看着，食欲都没有了。”

卓慕凝道：“你不来我这里，那我去你那里哇？反正都是一样的。”

墨君昊觉得她今日有些反常，问道：“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卓慕凝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在讨你欢心，你没看出来吗？”

她这一说，墨君昊没什么表情，倒是站在墨君昊身后的和泰不厚道地笑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和泰谨慎地瞥了墨君昊一眼，见墨君昊没什么不高兴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卓姨娘也实在是可爱得紧，一晚上傻呆呆的居然还说是讨王爷欢心。

可是墨君昊的心情却出奇的好了起来，他把脸埋进饭碗里，不一会儿又让巧儿添了一碗饭。

卓慕凝虽然是头胎，可是小孩子竟然安分守己的就像不存在一样，倒是没给卓慕凝添什么乱，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该吃吃该跑跑。过了一开始的那段时间，卓慕凝的胃口一向很小，她叫停了巧儿，亲自给墨君昊去盛饭，道：“你是要一整碗，还是要小半碗？”

这样说着，竟有了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墨君昊抬头去看她，就见卓慕凝端着饭碗，另一手拿着勺子，等着他的答案，她隆起的腹中是自己的骨肉血亲，是他血脉的延续，这一切突然间都显得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