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之又颓然坐回地上，耷拉着脑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喃喃自语：“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这时卓慕凝突然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到杨意之面前。

杨意之这几天在里边吃的都是残羹剩饭，甚至还有馊掉的食物，是以对眼前的香味格外敏感，顺着味道就凑了过来。

卓慕凝将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里边是几块精致的云糕，白色上撒着芝麻，别提多诱人了。她深知收买人心的道理，可是这人在牢房里关了这么久，银钱肯定勾不起他的兴趣。

想来他这几天最缺的就是吃食，送礼向来讲究的都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她这几块点心虽然简陋，可是却正中了杨意之下怀。

杨意之迫不及待就要伸手去拿，只是将将碰到糕点时，又悻悻收回手来，“你莫不是要毒害我吧？”

卓慕凝笑道：“这位公子，你还真是多虑了，要是毒害你，怎么也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杨意之收了点心后，迫不及待就往嘴里塞，“你到底想问什么？”

卓慕凝回忆起那日的情形，明明两人都是初次见面，可是在一众同样穿着的女眷之中，他却深深地看着自己，仿佛相识一般。

“你之前见过我吗？”卓慕凝淡淡地问道。

杨意之往口中塞点心的动作一顿，旋即又恢复正常，茫然地问道：“你什么意思？还真当我是你‘奸夫’啊？”

这人说话也忒气人，卓慕凝眼皮一翻，“我看着大牢你也住的挺好，就好好待着吧。无论你来凌王府有什么目的，希望你都好自为之。”

说罢，卓慕凝招呼素梅离开了牢房。

“卓姨娘，你问出什么了吗？”素梅小碎步跟在卓慕凝身后。

卓慕凝冷哼一声：“王八蛋一个。”

“那人怎么惹到您了？”

回到卓然居，卓慕凝将门关起来，拉着素梅坐下，“我觉得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您觉得他哪儿奇怪了？”

“他之前好像认识我的样子，又油滑的很，关在地牢里这么多天，寻常的小老百姓早就哭天抢地了，可是他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并且这人不是聚香阁的少东家嘛，好歹也是个富户，怎么没见他家里人来王府闹。”

素梅连连点头，觉得卓慕凝说的有理。

“而且，王爷也不像是记性不好的样子，怎么会说将人忘在牢里，就将人忘在牢里，而且还是这么长时间。倒像是等着旁人慢慢将这事给忘记。”卓慕凝接着分析道。

“可是大家把这事忘了又有什么好处呢？”素梅反问。

“我一时还想不出个头绪，可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卓慕凝思索了半天，仍然理不出个头绪，最后索性不想了，“王妃那边怎么样了？”

素梅因为一整天都跟在卓慕凝身后，此时便唤了一声“巧儿”，一个模样伶俐的小丫头进门来，跪在卓慕凝跟前。

素梅问道：“让你盯着遗珠小苑那边怎么样了？”

卓慕凝不知道素梅竟然还在遗珠小苑布了个眼线，果然长进不少。

“回卓姨娘，今天下午王妃都在院子里一直没有出来，同去的还有段侍仪，约莫又是学了一天的规矩，其间，奴婢听到里面似乎有女子的哭声传出。”

巧儿回的话恭恭敬敬，又条理分明，卓慕凝心道，是个机灵的丫头，便点点头，“行了，知道了，你出去吧。”

这个左梓玥还真够坚持不懈的，卓慕凝都怕这半个月的时间左梓玥就这么把段思儿给玩死了，要知道失去了这么个明显的目标，那接下来倒霉的就该是她了，出于自我保护的意识，她也得把这块盾牌给保护好了。

眼见着就要到了晌午该用膳的时候，卓慕凝吩咐道：“素梅，你让厨房准备点精致的小菜，咱们去遗珠小苑走一趟。”

“啊？”素梅讶异道，卓姨娘平时最不愿意打交道的不就是王妃了嘛，怎么今天竟然要主动往上凑。

“听我的，快去。”

她这里的吃食虽然比不得遗珠小苑的精致，可是也不能空着手就为了去蹭顿饭。素梅拿食盒提了四样小菜，随着卓慕凝往遗珠小苑赶去。

刚迈进遗珠小苑的门，卓慕凝就听到了一声轻不可闻地哭声，似乎极其隐忍，抽抽噎噎的，一听就是个女子。

“卓姨娘，您今天怎么得空来了？”挡在门外问话的丫鬟叫苏皖，是左梓玥来王府后得的丫头，也不知性子本来就跋扈，还是被左梓玥调教成了这个样子，总之她跟除左梓玥、墨君昊之外的人百分之八十都是用鼻孔在说话。

相较之下，左梓玥反倒更喜欢跟赵嬷嬷打交道了，至少那个知收敛。

“我家主子今日做了几个可口的小菜，想带来给王妃尝尝，麻烦苏皖姐姐前去通报一下。”素梅上前福身说道，按照主子的辈分，她喊苏皖一声姐姐倒是应当的。

苏皖冷哼一声，余光瞟向素梅提着的食盒上，似乎对其中的菜肴很是轻蔑，“倒是有劳卓姨娘了，您稍等片刻。”

素梅瞧了苏皖这个样子，回头瘪瘪嘴，朝卓慕凝做了个鬼脸，“瞧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

卓慕凝但笑不语，有什么可生气的，对待傻逼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继续傻逼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自己的傻逼上。

大冷的天，左梓玥也不怕冻着，就搬着凳子坐在院落当中，双手抄着暖炉，旁边的小案上放着瓜子蜜饯，她一偏头，便有丫鬟将吃食往她嘴里送。

卓慕凝一进遗珠小苑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而左梓玥的面前，跪着的正是段思儿，她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连个护膝的垫子都没有，头上顶着水碗，碗中的水盛得满满当当，仿佛轻轻一晃就能洒出些许来。

段思儿梗着脖子，身子挺得笔直，牙关紧咬，这么冷的天气里，她的额上竟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杏眼中满是倔强的神色，面色煞白，又微微透着红色，纤薄的身形在寒风中更显娇弱，也怪惹人怜的。

“我说姐姐怎么进来不怎么在府中走动了，原来是有了这么个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