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慕凝的指尖撩过她额前碎发，久违的暖意袭上素梅心头。她一个卑贱的丫头，从来都是被人呼来喝去，哪有人会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可是卓姨娘却是真心待她的，她从未把她当做下人，而是一直当做是姐妹般的存在。

素梅垂着头，竟不知不觉地落下泪来，谁也不知道卓慕凝这句“我信你”就如同投进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她无波无澜的心头荡起了怎样的涟漪。

“傻丫头，你哭什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素梅使劲儿地摇头，“卓姨娘怎么会欺负奴婢，素梅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来脆弱，但有时候又会奇妙地缔结在一起，形成一条固若金汤的纽带。

在这里，卓慕凝太需要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人，而她收买人心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坦诚相待，以心换心。

当然，这种方法可不是对谁都能奏效的，比如素梅可以，而墨君昊就不可以。若是想要同墨君昊这种人并肩作战，只能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像他那种人，眼中有的只是利与弊，同情心什么的，根本就无从谈起。

入了夜，卓慕凝躺在床上隐约听到门外守夜的宫女们正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大抵是跟今天到来的礼部尚书有关，可是随着困意阵阵袭来，她并没有再多心留意，便沉沉陷入了梦境之中。

梦里的她穿过一片迷雾，眼前忽然柳暗花明，桃林十里，夹岸而生，一条长河直通天际，映着漫天繁星点点，如梦似幻，此时从桃林深处传来一声声稚嫩的呼唤。卓慕凝向被什么力量牵引一般，循着声音而去。

渐渐地走进了，发现是个穿着黄衣的小儿，攀在桃树枝头，一边伸手去摘桃，一边侧过脸来冲她甜甜地唤道：“娘亲！”

卓慕凝一个激灵，猛地清醒。此时天光已隐约泛白，而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梦境之中，那个孩子看不清面目，可是那声“娘亲”她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明明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可因为她进入了原主的身体，自己跟这个孩子之间竟然也建立起了奇妙的关系。

那一声“娘亲”唤得没由来地让她浑身一暖，她不禁摸了摸自己尚未明显隆起的小腹，仿佛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感慨了一会儿，正想再次进入梦乡，却不料被一声急促的叩门声给惊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卓姨娘，卓姨娘，您起了么？”

这不是废话嘛！她又不是打鸣的公鸡，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起床。

素梅的房间在卓慕凝隔壁，此时也听到了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和泰你干嘛呢，扰我家姨娘清梦，她要是有什么闪失，你能担待的起吗？”

和泰一脸委屈，“是王爷让我来请卓姨娘的，说是昨天他们已经约好了。”

和泰是墨君昊身边的贴身小厮，前些时日因为被墨君昊差出去办了点事情，今日才刚刚回府，没想到一回来就被发配来做这么危险的任务，他家王爷为什么总是拿他开涮啊。

卓慕凝在房间里听得真切，揉着脑袋拼命想自己昨天到底答应了墨君昊什么。她想起自己给他按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他的肩颈僵硬，然后是……对了，练剑！

我的天呀，昨天的情形话赶话的，她怎么就胡乱答应下要早起陪墨君昊练剑了。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搂了搂怀里的杯子，实在不舍得撒手。

这大冷天的，早起什么的简直就是煎熬。她最近可是乖得很，没什么地方得罪了墨君昊吧，干嘛要这么整她。

“卓姨娘，王爷说君子重诺，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和泰在门外催促道。

素梅一听是卓慕凝跟王爷约好的，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于是悄声试探卓慕凝，“卓姨娘，您是要起身吗？我伺候您洗漱？”

Oh，no！

跟被子纠结了半晌，卓慕凝终于败下阵来，唤素梅进来洗漱。

她昨个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远离墨君昊来着，今天就又巴巴地贴了上去，简直活生生地打脸啊！

可这真不是她的本意，她原本以为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墨君昊还真给当回事了。

素梅近来在她的教导下化妆的技术有所进步，卓慕凝本来底子清丽，虽然不是个第一眼美人，但是细细品来，却越看越觉得有味道。素梅替她盘了个清爽的发髻，脸上薄施粉黛，素净的面妆上一点绛唇，瞬时就将整个人都衬得明丽了起来。

素梅还要翻箱倒柜地给她找衣服，眼见着天光就要放白，和泰在门口来回踱步，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卓慕凝便随手抓了件鸭黄色的小袄，披上狐裘大氅，就急急跟着和泰离开了。

“哎哎，卓姨娘，您倒是多穿点呀！”素梅拿着找好的衣服回身，却发现正主早就溜了。

和泰有个把月时间没在王府里待，他走之前卓慕凝才刚刚被发现怀上身孕，他犹记得她听到自己被封为姨娘时的样子，有惊喜，却不敢表露，颤巍巍地跪到墨君昊近前谢恩，可是被旁边的左梓玥一瞪，又立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当时就觉得这个姨娘无聊极了，这么胆小的性子不知能在这侯门撑上多久，可是回来后他却听说，刘侍妾竟然因她而死。

虽然大家都说刘侍妾是自作自受，可是他跟在墨君昊身边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这其中的缘由怕是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卓姨娘，您慢着点，前边就是王爷经常练剑的小别院了。”和泰一边小心地护着卓慕凝，一边替她引路。

闲来无事的时候，卓慕凝也将这王府内外逛了个遍，大虽说是大，可是架不住来回地看。她的记忆隐约地告诉她，墨君昊练剑的小别院是很少有人进出的，就连那天身为王妃的左梓玥去找他，也只能带着一干亲信在门外等候。

可是今天，他却约自己陪他练剑。

别院的大门有些破落，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墨君昊不肯修缮。卓慕凝站在门口抻头向里望了一眼，就看到墨君昊英姿飒爽的身影在当中腾挪跳跃，一招一式都十分的凌厉，一点不似无用的花拳绣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