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奇迹的种子将会孕育完美之花(9)(1 / 1)

墨未央顿感哑然失语。就算是他,面对玉耀时的措辞也是乏善可陈,而且他也觉得对方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不仅是他,雪麒麟也不明白。

她打算先静观其变,捂住腹部伤口的右掌透出一阵翠绿的微光,促进伤口的快速愈合,同时捻住剩下的灵符,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玉耀,汝的意思是,今天要与吾为敌?”

墨未央二度询问,而玉耀的回应还是棱模两可:

“一直以来,我都只会是自己的同伴,我不站在任何一方。”

“但,汝挡在吾的路上。”

墨未央眯起眼睛,脚下开始涌出漆黑的界域往四周延伸。那有如墨水的阴影蠢蠢欲动,但在快要触及玉耀那一片花海时停下。

两者似乎正在互相对抗,阻止彼此的扩张。

另一边,齐绮琪仍然在牵制着齐一心的行动。那个男人似乎已经丧失认知危险的能力,即使眼前所面对的是三名宗师,他也毫不惧怕,如果不是齐绮琪死抱着他腰不放,他肯定早就冲上去一阵胡砍乱斩。

“那只是因为我们今天注定对立。”

“又是星辰的指引吗?”墨未央哂笑。

玉耀笑了笑,对那自墨色界域传来,宛如深渊呜叫的齿轮转动声恍若未闻。

“不允许吾伤害雪麒麟的意思?”

墨未央换了个问题。

“显而易见。”玉耀给出的答案很明确。

像是挨了一记重拳般,墨未央表情一僵,继而露出吃瘪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话,雪麒麟真想大笑出声。

“……你究竟在寻求什么?”

“我追求的东西由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也是星辰的意志?”

面对墨未央的冷嘲热讽,玉耀的说话反而显得认真,而且意味深远:

“如果有朝一天,挑灯领路者步向你所不期望的方向,你依然会跟随着他吗?我虽然是‘张天师’,但也免不了受人心所左右。我跟你是一样的,墨未央。”

“嘿。”墨未央冷笑出声,“没想到你也是俗人一个。”

玉耀苦笑以对,非常罕见地,饱经风霜似的。

其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像是曾经经历过命运的作弄,痛失了珍视之物的人才会拥有的神色。

“师匠,怎么办?”

墨乐乐一边不动声息地观察着战场,询问着墨未央的打算。墨未央显得异常慎重,明显是在权衡利毙。

有人对这种僵持局面不耐烦。

“爹爹──!”

齐绮琪惊声大叫,打破了战场的沉默。

齐一心挣脱了她的束缚,猛然地扑出。他首先冲向的目标是雪麒麟,可能是本能地记恨她一再重创自己。

一如先前所说般,玉耀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打算,回身打算作出攻击,但是另一边的墨乐乐和影子也同时展开行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身法和速度包夹过来。

他们的目标都是雪麒麟。

守在自己一旁的水云儿拿刀摆出架势,大有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拚上性命保护雪麒麟的势头。

雪麒麟一边想着自己还真受欢迎,一边捡起落在一旁的机关剑准备迎击。她没有将己方两人的性命都压在捉摸不定的玉耀身上,因为那样很没有踏实感。

突然地,高昂尖锐得宛如笛响的声音刺进在场所有人们的耳朵。

雪麒麟立即忍痛抬头,似有所觉。

天际彼端有纯白的辉芒渗出,集束成流地状划破黑夜,最终在众人的头顶上爆开,如无数星火散殒急堕。

大量光矢凌厉射至,化为豪雨轰炸雪麒麟的周围,暴力而强硬地阻止了影子、齐一心以及墨乐乐的攻势。

“……是小鱼吗?”雪麒麟一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波箭雨精准无比。

位于中心处的雪麒麟和水云儿像是置于风暴的中心处般没有被命中一箭,哪怕是流矢都没有,而身处圈外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到攻击。

雪麒麟不禁担心齐绮琪会否会被卷入其中,但看过去后只见她和自己的处境一样,也没有受到波及。

光矢箭雨惊起漫天的沙尘,持续了足足几十秒之久。

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巨大的白狐现身于雪麒麟的身前,晈白的毛发在月色之下闪烁着光芒,刺青似的紫色脸部纹路点缀得它彷佛带着几分不可侵犯的圣意。

“……‘月白之妖’。”

挡在身前的土墙倒塌瓦解,玉耀仰起小脸,紧闭的眼睛直仰望白狐的头。它像是注意到那本应被眼帘所遮的视线般,微垂脑袋回望她。

它呼出带着热气的一口吐息,露出的牙齿泛着尖锐寒芒。

“玉耀、墨未央,你们齐聚于此扰人清梦,还把无辜的百姓卷入到你们的争端之中……你们连宗师的尊严都忘记了?”

视线先后扫过近处的玉耀和稍远处的墨未央,白狐还环顾已经近乎全毁的周边建筑物,蹙起了那不算明显的眉毛。她的尾巴像是要表现出她的心情般,躁动不已地左摇右摆。

“吾想,那仅是汝的尊严罢了。”

墨未央不吃北冥有鱼这一套,百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吩咐经历了箭雨洗礼,依然无损的墨乐乐退了回去。

影子则早就潜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不知道躲在哪里寻找下一次偷袭的良机。

只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彼端的齐一心再度挣脱齐绮琪的牵制,往这边扑来。

“爹爹,不要!”

齐绮琪绝望地喊着,但以她的境界绝对追不上齐一心。

以“真身”示人的北冥有鱼率先有了反应,它尾巴猛地挥落,轰在地上炸起漫天的沙石。这些沙石在她的气场控制下激射而出,每一颗都被赋予穿石贯岩的威力。

齐一心挥剑迎击,但那些沙石却非常巧妙地落在他的四周,牵制着他的前进。

“齐一心,你也长能耐了。”白狐哼声冷笑,“连我也敢攻击?”

不知道是对白狐的话,还是对它本身起了反应,齐一心竟然往后退去,眼神难得地染上狂气之外的感情。

──忌惮。

这一耽误,赶到的齐绮琪齐一心再次抱住他的腰钳制他的动作。

结果,男人二话不说地转身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单手她环抱起来。

“爹爹?!”

齐绮琪吓了一跳,下意识作出挣扎。

可惜齐一心力量远大于她,她的举动注定枉然。

男人不理会自己女儿的不情愿,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北冥有鱼身上,慎重地退后,似有离开之意。

“慢着!”

雪麒麟喝止对方,不想眼睁睁看着齐绮琪消失在自己眼前。

然而,忍住腹部痛楚的她刚撑起左摇右晃的身体,北冥有鱼的尾巴就横置在她身前。

“小鱼,你──!”

始料未及的雪麒麟猛地转脸瞪向北冥有鱼。

见机不可失,齐一心抱着齐绮琪顿时逃逸无踪。雪麒麟想要绕过北冥有鱼追上去,但是腹部痛楚突然加剧,在一声痛呼下跌倒,错过追击的最佳时机。

“混帐!”

雪麒麟破口大骂,握拳往地面打去。

在水云儿将她扶起站稳后,她狠狠地瞪向北冥有鱼,后者一言不发,不作任何回应,避开与雪麒麟的直接对视。

“那,你要与我们为敌?”

像是要转行话题般,白狐踏前一步,左前爪有意无意地猛踏在玉耀身旁,惊起一阵沉闷而极具威压的响声。

它定睛于墨未央身上,锐利且冰冷的视线像是要将之穿透。

“墨未央,你真有以一敌三的觉悟?你的阵地尚未铺设,‘机关师’一人为城的本领无法发挥出来。这种情况下,你真的要以一敌三?孤身对抗三位宗师之境?”

墨未央沉默。

这片空间刹那间只剩下再次被齐绮琪抓住手臂的齐一心在发狂叫嚷着。

尽管北冥有鱼突如其来地介入,雪麒麟也还没有松懈下来。肚腹上的伤口恢复得比预料要慢上许多,其中肯定有某种原因在作怪,但她暂时无暇深究。

“确实不具备效率啊……”

墨未央颇为遗憾地瞄了雪麒麟一眼,后者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她正对北冥有鱼阻止自己追捕齐一心的行为感到火大。

“时不待我,错失良机。”

墨未央重叹口气,就像到来时的低调般,招呼墨乐乐一声,转身就走了。墨乐乐无言地跟在他身后,离去前往雪麒麟这边看了一眼。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一处倒塌建筑之后,北冥有鱼转目望向玉耀。

“玉耀,你呢?”

玉耀微笑以对。

“如果墨先生无意再起争端,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原因。”

说完,她俐落地转身,脚下的一片花海构筑成狭长的道路往远处延伸。

“等等──!”

玉耀刚转身就被雪麒麟高声叫住。她“嗯?”地回过头来,笑着询问说:

“‘阴阳鲤’,你有什么事呢?”

“你对我──”雪麒麟表情严峻,“对小七做了什么?”

“奇迹的种子已然种下,我只需等待花开的一刻,那也将会是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

所谓答非所问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玉耀丢出莫名其妙的语句,叫人完全摸不着脑袋。

雪麒麟不满意地皱眉。

不等她的质问再次抛来,玉耀自顾自哼起歌来,不再因为雪麒麟的叫喊而停留,踏着优雅的步伐沿着花路走远。

北冥有鱼并没有出手挽留她的意思。

***

“北冥有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切不如意的苦闷全都转嫁到北冥有鱼身上,雪麒麟丢人现眼地迁怒于刚才出手相助的白狐。

她气极了。

被齐绮琪所伤的难过和痛心,还有对墨未央和玉耀两人的反感憎恨都变成了愤怒这种单纯的情感。

“……”

北冥有鱼一脸淡然,像是没有听见雪麒麟的质问般。

“喂,你聋了吗?”

雪麒麟推开水云儿的搀扶,气愤地走到白狐的身旁。

白狐身形庞大,女孩只够得着它前足的一半高度。她举起了拳头想打白狐泄愤,但却因为体形的巨大差异而不知从何入手。

“哎!”

雪麒麟气疯了,乱搔头发一下,按住伤口而染上的血迹抹到头发上面。她使劲地跺了地面好几下,小不心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她眼角冒出泪珠,不知道是痛得,还是委屈和烦闷所导致的。

就算知道齐绮琪可能也是身不由己,但是那一剑实在是太痛太痛了。她都难受得快要窒息了,也委屈得想要放声大哭。

她从来都没有如此难受过。

现在的她只想象个孩子般乱发一顿脾气,把视线可及的东西都拿起来重摔一遍。

“小师父,你不要这样……”

水云儿担忧地安慰雪麒麟。

像是看不下去般,北冥有鱼倏地叹出口气。

它庞大的身躯被凭空而来的雾气缠成一团,在微弱的光芒之中不断缩小,轮廓也渐渐改变,最终勾勒出煽情而柔美虚幻的女性身姿。

雾气消散,北冥有鱼盈满的身姿展现人前。也不知道她的衣服从何而来,她并没有在恢复“妖身”之后浑身赤裸。

“……你还好吧?”

在雪麒麟面前蹲下身子,北冥有鱼关心地询问。雪麒麟赌气地不作回答,但是没有拒绝北冥有鱼察看自己伤口的举动。

看见雪麒麟的伤口还在流血,北冥有鱼拧起了眉心。

“伤口不算深,谁伤的?”

雪麒麟没有回答。

她说不出口。

北冥有鱼又是一声叹息吐出,从水云儿手上要来了金创药,撕下自己的裙摆就着手于处理雪麒麟的伤口,大概是作出些许补偿。

她肯定知道自己阻止雪麒麟追赶齐一心的行为,惹得对方相当不满。

“你这是在和我赌气吗?”

咬牙强忍金创药洒在伤口上的痛楚,雪麒麟就是一声不吭。北冥有鱼敛着眼睛,专注于不给雪麒麟制造更多痛楚,但还是忍不住丢出这个问题。

雪麒麟反射性地哼了一声,心里翻滚着所有情感都被压抑为那冗长的叹息。

“你替我解围,我很高兴。但是,你觉得我眼睁睁看着小七被带走会高兴吗?”

一旁水云儿听了霎时显得激动。

她可能是无法接受雪麒麟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齐绮琪伤害了自己的事。然而,最终她还是忍住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对于雪麒麟的问题,北冥有鱼选择了默不作声。

“走吧,‘书姬’或许知道什么。”

北冥有鱼没有正面回答雪麒麟的问题。

而后,她起身回头,像是要结束这个话题般。

有些执着是必须的,所以雪麒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见对方毫无理会自己的意思,雪麒麟试着呼唤友人的名字:

“小鱼……”

北冥有鱼一顿,停住了步伐。

然后,又是一声叹息。

“他是齐归元的孙子。”

北冥有鱼低语,给出饱含忧愁的话语。

得到答案的雪麒麟呆住,像是丧失全部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原来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不只有齐绮琪,也不只有雪麒麟,连北冥有鱼也一样。

有些人和事,注定牵动着无数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