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过午,在上课前,苏叶让安兰去给小姑娘们普及两刻钟的卫生常识.
申时左右,家里三个婆子到来,苏叶和负责小姑娘们的两个婆子说些注意事项,把一袋碎布一匹和针线交给两人,哪个小姑娘衣服破了,可以领碎布和针线去补.
苏叶昨天就注意到了,这些小姑娘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打补丁,没一人穿的是全好的,有些小姑娘衣服破小洞,没补上,给她们一人做一两套新衣服很容易,只是不能这么给。
昨晚睡前她和谢卫华商量过,果园农作物只种一季,一进八月就开始收获,到时下午让孩子们参与收秋,干半个时辰,收秋完给他们的报酬是一人两套棉布衣裳.
也许是苏叶和小姑娘们说过一些话,分了组,两个婆子接手,过一天,小姑娘们的整体面貌完全不同了.
干活时间外,手脸随时干干净净,衣服也洗得干干净净,苏叶再去她们住宿查看,已没早先的乱象,炕上整齐,地上干净.
乡下男孩子野惯了,自由惯了,来到谢家,猛的被各种规矩约束起来,连洗澡都被管,才三天,嚷着离开的就有十几人,谢卫华也不勉强,问过他们确定要离开后通知他们父母,让他们父母来接走孩子.
一些父母一来,问孩子吃什么,得知几天了肉沫都没有,孩子又闹着离开,痛快撕掉临时合约,领走孩子,当然心里怎么暗骂谢家小气,为富不仁,苏叶他们就不知道了.
一些父母对孩子坚持闹着要回家,怎么说都不行,恨铁不成钢,拗不过孩子,只好领回家.
五天后,男孩走了二十人,多是八岁到十一岁的孩子,十二岁以上的男孩大部份懂事了,做事读书非常认真.
因是三伏天,早上卯时起来干活一个时辰,吃早饭后再干一个时辰后休息,离午饭还有一个时辰,张铎说在这段时间里,不少孩子用清水在石板上努力练字,相当勤奋.
这天傍晚,张管家带了十二个人来,张管家说这些人是二爷从府城买回来的官奴,家里留了三家.
带来这边是六男六女,一个五十岁的老妇人,人称秦嬷嬷,两个三十来岁妇人,刘嬷嬷和黄嬷嬷,
有一家四口,夫妻俩二十多岁,两个七、八岁小姑娘,夫家秦,女的叫秦江氏.
另五个男的有一对父子,父三十岁,子十一岁,剩下的三个少年两个十五,一个十八.
谢卫华让张管家和张铎把人带去安置,祖孙俩也说说话.
他和苏叶看带来官奴的资料,当看到从京城送到山南府发卖字样,两人眼孔一缩,苏叶默了一会说:“启烨前次来信,没说京里有什么事发生”.
谢卫华笑:“或许不是被抄家后发卖,而是家族内斗”.
苏叶笑了笑:“也有可能”.
死契和官奴有所不同,死契的人只要主家允许,可以自赎,或是对主家有大恩,主家放契,去官府登记改资料,可以变为良民,官奴,主家同意放契也不行,除非家族翻案或是圣上大赦,才有可能摘掉奴籍.
官奴用起来有利也有弊,利的一方是成为官奴的人大都见过大世面,能干,弊的一方是官奴本身或许带有麻烦.
不过,山南府距京城半个月的马车程,就是有麻烦也可以忽略不计,或许谢卫辰也是这般想才买回来.
夫妻俩对看一眼,觉得谢卫辰肯定是这种想法.
这十二人的到来,谢卫华一安排下去,只三天,果园一切事务变得井井有条,谢卫华和苏叶表达出来的意思,被执行得很完美.
夫妻俩闲下来了,每天早上和傍晚在五个山头排查,遇到毒蛇不管大小杀掉,乌梢蛇和菜花蛇放过,有时提几只野兔下来.
果园这边理顺,交代张铎孩子们上课满一个月就给他们发文房四宝一套,苏叶夫妻俩在一天清晨出发回家.
早上出发得早,回到家也才辰时末,小五一下车就被谢母搂着心肝宝贝的叫,小五也叽叽喳喳和奶奶说他怎么遇到蛇,爹爹怎么把蛇抓,龙凤汤如何好喝,祖孙俩竟聊得热火朝天.
和谢母谢卫辰赵晴打了招呼,闲话几句,苏叶回房换身衣服,去三房看小云容,白嫩小家伙正呼呼大睡,又长大了一些.
孩子小,何芬被拘在家里,大嫂从外面回来,何芬问了许多问题.
苏叶知道她的感受,和她说了南丰果园的事,又聊到孩子,坐了小半时辰才离开.
中午,谢承霖谢承巍先到家,小五又兴冲冲和他们讲蛇的事,三小发出哇哇叫声.
谢承瀚他们回来,又冲向他们,今天的小五兴奋过度.
谢云舒和谢承熹中午放学回来,见到父母和弟弟,高兴得蹦起来,谢云舒赖在娘亲怀里,闻着熟悉的气味,说:“娘,你还要去吗?”
苏叶揉她软软的头发说:“去啊,到八月就去,中秋节前两天回来,你画画学得怎样?”,另一只手也揉了谢承熹头上一把.
谢云舒懒懒道:“还行吧,不好也不坏,反正我不是学得最差的那个.”
“谁最差?”
“嘿嘿,不好说”,不能说,不能出卖同伴,
“我和你爹不在,偷懒了吧”
“一点点,娘,小弟刚说你们喝了蛇汤,怎么回事?”
吃过午饭,小五跟他小四哥小三哥走了,回屋里,苏叶抱了抱谢承熹:“承熹宝贝,想娘了没?”
谢承熹在娘亲怀里满足蹭了蹭,然后退开点头说:“想了,很想.”
大儿子不让她多抱了,苏叶遗憾:“跟王先生画画怎样?”
谢承熹两眼发光:“娘,先生的画真好看,我将来也要和他一样”.
苏叶笑笑,小声说:“傻儿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你要比他画得更好.”
谢承熹眼里闪耀:“娘,我可以吗?”
苏叶语气肯定:“努力肯定可以”
谢承熹开心在原地转一圈,然后抱住苏叶的腰:“娘,你真好”.
儿子投怀送抱,苏叶心情愉快回抱儿子.
谢云舒拿三根红豆冰棍蹬蹬跑进来,给苏叶谢承熹一人一根,说:“娘,吃了冰棍,我们中午不睡了,你和我们讲讲南丰的事呗.”
两孩子练武,少一天不睡午觉也没什么,苏叶应了,家里只要不是什么保密大事,孩子们想知道,苏叶都会和他们说,她和谢卫华觉得把孩子们养得什么事不知,单纯得像白纸不是好事.
吃完了冰凉的冰棍,苏叶和两孩子说家里的助学行动,过程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他们是怎么补漏,孩子们的反应,孩子家长的几种反应.
两孩子听得认真,听娘亲说完,谢云舒问道:“娘,一个孩子一天干半时辰的活,秋收完挣的钱能做两套棉布衣服吗?”
谢承熹算:“大人一天工钱一般是三十文,最高五十文,按最高五十文算,小孩工钱减半,一天二十五文,一天干五时辰,一个时辰工钱是五文,半个时辰才两文半.”
苏叶笑:“很明显,不能,干活只是个由头,我们有能力白给她们做衣服,但不能白给”.
谢云舒:“娘,我明白,傅先生教过.”
谢承熹笑了笑.
在家里看孩子,玩孩子,宠孩子,时间到八月,苏叶夫妻俩又带小五拉着棉布来到南丰.
一个半月,孩子们外表有着明显的变化,原来猴精瘦的脸长肉了,看过去全干净利落,小姑娘们干黄的头发滋润了些,最明显的是精神面貌的改变,原本拘谨,畏畏缩缩,变得大方得体.
苏叶看了欣慰.
棉花已零星开了,张铎组织人采摘过两次,量很少,进八月是高峰采收期.
棉花种在今年栽的果树间,分散开来,摘棉花比较麻烦,不过孩子们非常有干劲,新的棉布衣啊,很多人长这么大没穿过新衣服呢,全捡哥哥姐姐的旧衣穿,这回又机会穿新衣服,还两套,能不兴奋吗?
棉花摘过一遍,开始挖花生,孩子们在忙活时,秦嬷嬷带着果园里不在厨房的所有妇女,按量的尺寸裁布缝衣.
苏叶去看过一眼,这小孩衣服做着简单,没刺绣什么的,她们做得非常快,上衣脖子处和裤子后腰处,还绣上了人名,除了大小,布料款式都一样,绣上人名不容易混乱.
得空时,谢卫华把张铎叫来,问男孩子们的学习进度,张铎回道:“聪明的背熟三字经,字会写完,进度慢的背一半,会写几个字,留下来的都很认真,学得慢是真没有读书天份”,人的脑子是不一样的.
谢卫华当然知道人和人不同,他和张铎说:“你多观察下他们的人品”,明年送去书院,他不想资助人品不好的人.
他和妻子的单纯助学想法不同,他可以不要求有回报,但不能资助出白眼狼,回头捅他们刀子.
张铎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