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人说出来的话总是那么良善，温和。
王思含靠在了刘春香身上，抱着她的手臂蹭了蹭，点头：“好！我知道了，等夏收完了我就去跟我爸说这事。妈！你真好！”
“傻丫头！这就好了？”摸摸女儿的发，刘春香眼底全是温柔，“我也只不过是尽一点自己的心意而已，怎么说我们也相处了十来年，不管是好是坏，总是一个锅里吃过饭。
现在她得病了，我还要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干什么呢？人都说有量就有福，妈不想小肚鸡肠地记着那些不该记得的事。该忘记的就忘记吧！总是记着折磨的是自己。”
闻言，王思含眼睛都亮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刘春香：“妈！你好有见识，谁给你灌输的这种思想？这不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女儿那小狡黠逼迫她说实话的眼神实在是太过赤裸，刘春香脸一红，忍不住就说了实话。
“你猜对了，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你牛伯伯说过的话，我学来的。”
牛伯伯？牛正刚？王思含心里暗暗一惊，感觉她妈跟那牛伯伯之间处的还挺好，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擦出火花来。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是她想多了。牛正刚可是程鹏的小姑父，哪怕离婚了，程家人对他还是很礼遇的，说不定以后夫妻俩还能复婚，关她妈什么事。
她妈性子软，可不能再有什么感情上的风波了，不然真怕她会承受不住。
以后还得注意着，两个人要真是郎情妾意，那她不介意推波助澜送作堆。要没那意思，还是当做一般朋友走动就好。
怕女儿误会了自己，刘春香急忙解释：“我们也不是特意说这些的，就是有时候他来跟我汇报你妹妹们的学业情况，完了闲聊几句才说起的。”
解释就是掩饰。
王思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自己的妈，轻轻地“哦”了一声，就推说累了，要去洗澡睡觉。
夏收的日子，王家良千叮咛万嘱咐候茶香不要去出工了，人都被折磨的不成样儿了，还出的什么工。
难道真的要干到累死在田里？
候茶香答应了，其实她自己心里很清楚，从老头子对她的转变上她就知道了，她病的不轻。只是她也看开了，无所谓了。
能活一日是一日，哪怕王雪妍每天回来黑着脸对她，说她只管带孩子，衣服不洗啥的，她也不想去辩驳了。
倒是老头子来了听女儿骂自己跟她急了好几回，父女两个争的面红耳赤。
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觉得老头子是何苦呢？明明知道女儿都被她给惯坏了，还争什么？
你越跟她争她越来劲，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忽然就觉得这种日子很无趣，有那精气神还不如坐下来歇一歇。
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小了，有时候感觉力不从心。老头子和儿媳妇对她很好，反常的好。白天送她来女儿这里，晚上就带着她回厢房里去。
怕她吃不饱，把柜子里藏着的苹果，饼干，奶糖和牛奶都拿出来给她。
儿媳妇们则是轮流给她送瘦肉饼汤，鱼汤，鸡汤，像是说好了似的，一人送一天。
夏收完，她感觉自己身体好多了，肚子还是疼，但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老三还回来了一趟，陪了她两天，带着她去县城买好吃的，给她做新衣服。
唯有老大一直不回来，怕是恨毒了她。
候茶香也不去计较，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一直到了两个月后。
她的肚子是越来越疼了，已经无法下地行走了。
王二明基本上每天都从矿上回来，王三明也请了假在家里陪着，虽然朱大红有点不高兴，但也不敢说什么。
老婆婆已经落在床上了，没多少日子了。
王雪妍看着她妈这样，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不过就是肚子疼而已，哪里就那么严重了？每天躲懒就为了不给她带儿子。
所以不管候茶香疼起来的时候喊的有多惨烈，她始终没来她房间看过一次。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在候茶香疼的受不了的时候，王思含给她注射了一支吗啡，镇住了那蚀骨的疼痛。
止住疼的候茶香睁开眼睛，望着面前的大孙女，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声音哽咽：“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的妈，我不该把你们赶出去，更不该害了你爸，让他好好的人成了残废。我做了恶事，老天就惩罚我，让我不得好死。
大丫！你回去跟你妈妈说，我知道错了，我跟她赔礼道歉，求她原谅。你爸恨死我了，哪怕我要死了他都不来看看我。其实，你爸爸不嫌弃你们，是我一直耿耿于怀他没有儿子。
你说我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管那么多做什么呢？老大有没有儿子关我什么事？我逼的他家破人亡，还差点被人害死，我都干了些什么糊涂事？
老天看不过去了，要惩罚我，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好后悔，为什么那么多人就没人听说过我这种病？我这是触怒了老天，让我报应不爽呀。”
王家良坐在一旁，握住老婆子的手，眼泪不停地流。
老婆子估计已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不然哪里会说这样的话？看她没日没夜地疼的叫唤不停，他的心里是真的很难过。
“老头子！你不要为我哭，其实我对你也没什么好的，不值得你惦念。我要是死了，你要替我好好地活着，看着老大一家的日子好起来。
别人我都不惦记了，就是惦记老大家的几个孩子。还有老大以后的日子，他腿脚不好，往后也不可能有谁再看的上他了。你在一日就为我尽尽心，多看顾一点吧！
本来他有个好好的家，都是我贪心，为了点钱把老大给坑害苦了。老二有工作，家里盖了新房，我不惦念。老三也有工作，以后也会盖房子娶儿媳妇，日子都会好起来，我也不惦念。
老四不但有工作，还有个老丈人家可以依靠，我更不会惦念。女儿嫁给京都来的知青，不管是将来回去还是留下都不错。我唯一惦念就是老大，我罪孽深重，害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