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问大成建设为什么找我时，他们说，以前跟我一起做过长冈市政府大楼的项目，完工后当地人都很喜欢那个建筑，建筑本身也很有意思，所以想再跟我合作一次。

长冈市政府大楼（2012年，见图38）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拥有很多回忆的难忘的项目。我们当时提出的方案是“木结构的市政府”，并且有可以让市民聚会的“室内土间”，结果我们的设计方案最终被选中了。设有市民广场的市政府大楼有很多，但我们想建的不是广场，而是土间。一提到广场，就让人联想起又硬又冷的石板地面。既然是在长冈这种日本的乡间盖政府大楼，我们觉得最适合的是更有泥土气息、温暖柔和的“土间”，而不是欧洲风格的时髦广场。

以前，日本民宅的主角就是土间。铺着榻榻米的房间是只有葬礼、结婚典礼等特别的日子才会使用的场所。平时的生活场所就是把土夯实后形成的土间，这里既不是外部，也不是内部，而是一个开放的场所。白天在这里干活，天黑之后，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吃饭、喝酒的地方。土间是一个与周围的庭院连在一起的空间，没有门，任何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随便进入。我们的想法是：长冈市政府大楼的主角必须是为市民而设的温暖的、无拘无束的土间，而不是被称为厅舍的办公空间。

我们用一种叫三合土的材料做出了室内土间，另外还使用了当地的越后杉、附近的小国和纸，以及附近农户生产的栃尾茧绸。我们制定了一个规则，那就是必须用以市政府为圆心、半径15公里以内的地方出产的杉树，另外，也是按照木匠的格言“后山的木材是最好的”来做的。做和纸时，我们采用了一种叫“雪晒”的技法，就是把和纸埋入雪中，从而获得了雪一样白的质感。由当地的工匠们用当地的材料搭建起来的市政府与一般的“衙门”是完全不同的。

结果，在人口不足30万的长冈，每年有100多万人来到室内土间。从孩子到老人，大家都聚集到了这里。与待在家里相比，孩子们更喜欢在室内土间玩耍，在这里做作业、看书，和朋友聊天。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去市政府里面的运动馆打乒乓球。“老年人是为了见朋友而去医院”，这是一个全世界都在说的笑话，而在长冈，市政府取代了医院，成了老人们的聚会场所。公共建筑的使用方式变了，给人们的印象变了，材料也变了。如果能建造一座这种风格的新国立竞技场，不是很好吗？这就是大成建设来找我的原因。

一旦我们决定了不受此前公共建筑的既有概念的束缚，就冒出了各种有趣的创意。我们脑中浮现出了与传统迥异的体育场形象。

图38　 本书作者设计的长冈市政府大楼主楼

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用木材来搭建国立竞技场。1964年东京第一次举办奥运会时，丹下健三设计的代代木竞技场是名垂建筑史的一大杰作，这毋庸赘言。但是，它同时也是以混凝土和钢铁为材料的巨型雕刻。1964年的日本正处于工业化和经济高速发展的顶峰，在产业资本主义的体系中大踏步前进。解读时代的天才丹下健三用混凝土和钢铁完美翻译了当时的时代精神。这座象征着那个经济增长时代的丰碑成为1964年奥运会的脸面，让全世界的建筑界大吃一惊，日本也一举成为受到全世界建筑界尊敬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