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之旅如同梦境。我们遇见了梦中才会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村落,遇见了梦幻般善良、热情的孩子们;同时,在梦中还学到了很多关于世界和建筑的知识。来撒哈拉之前和之后的世界看上去完全是两样的,我对建筑的看法也完全改变了。在大阪世博会上对建筑感到失望之后的苦闷忧郁的心情像撒哈拉的蓝天一样完全放晴了。
但是,事情并没有简单到我立刻就会画新的建筑图纸了。建筑非一日之功。此后,我还要进一步经历各种磨炼,跨越各种辅助线。
1月,我从炎热的撒哈拉回到了寒冷的东京,必须在一个月内写好硕士论文提交给学校。我选择的论文题目是《住房集群与植被》,想写超越建筑这一狭小框架的论文。我想终结设计时只看建筑,只考虑建筑布局和形态的时代。我觉得应该让建筑及其周边的植物联动起来,创造出一种和谐、顺畅的环境。我论文的大意就是建筑应该像撒哈拉周边草原地带的村落一样,寻求人类与植物能和谐共处的一种理想状态。
我的志向很高远,题目本身也不坏。但是,与我设定的目标高度相比,当时的我太过幼稚,既无知识,也无经验,要想阐述融建筑与植物于一体的理论,还为时尚早。写出来的论文非常糟糕,但好歹还是毕业了。
当我在设计事务所就职、开始实际的设计工作后,进一步认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和无能。虽然在撒哈拉获得了新型建筑的朦胧形象,但我不清楚在现实社会与撒哈拉的理想之间如何折中。
从撒哈拉回到日本是在1980年。从这一年一直到1991年泡沫经济崩溃为止的10年,可以说是战后日本体系的最终阶段。依赖建筑这一引擎维持着经济高速发展的战后日本体系在1970年迎来了拐点,出现了一大转折。那一年,身为高中生的我在大阪世博会的会场中四处游走,排长队排得筋疲力尽,同时对设计得令人脸红的场馆感到失望。就是在这一年,战后体系开始崩塌。从1970年开始,很多统计指标开始反转。人口增长曲线开始反转,出现了少子高龄化的征兆;以制造业为中心的经济开始蒙上阴影,而一直被看作非主流产业的服务业开始出现新动态。1970年就是这样一个年份。
为了维持开始崩塌的体系,政府不断强行采取各种不尽合理的措施。这是体系末期经常会发生的现象。公共投资不断增加,因为制造业已经开始出现阴影了,所以对于建筑业的依赖越发强烈,毫无必要的公共建筑泛滥成灾。保守党的政治家们在拼命挣扎,他们试图通过将利益引导到他们家乡来勉力维持战后体系。政府和经济界都在拼命引导大家投资土地和楼房,以造成一种经济仍在继续增长的假象。其背后的原理就是:如果土地和楼房涨价了,建筑业也就能获得巨额利润。这也可以说是从以产业资本为引擎的社会向以金融资本为引擎的社会的转变,不过,因为流动性越来越大的资金都流向了建筑,所以战后日本的基本结构并没有发生变化。为了维持战后体制,政府竟然不惜做到这一步,其结果就是泡沫经济。
[1]特纳德:地名,位于西非的布基纳法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