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公元300年—700年的欧洲蛮族2(1 / 1)

迁徙民族中最鲜为人知的是盖皮德人(Gepids),主要原因是他们未能在帝国内外实现永久性的定居。他们早期与哥特人有关联,可能有着相似的混合起源。当达契亚(Dacia)被罗马放弃之后,他们未能占有其土地,后来定居于该行省北部,蒂萨河(Tisza)以东,并一直待在那里,直到5世纪臣服于东哥特人。他们的战斗部队后来被置于匈奴人支配之下,在入侵巴尔干半岛和高卢时,他们是匈奴王阿提拉(Attila)的亲密盟友。但是在阿提拉死后,他们带头反抗他的继任者,从而瓦解了匈奴帝国。他们短暂占领了喀尔巴阡盆地,但他们的老对手东哥特人将他们驱逐出去,此后他们没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居所。伦巴第势力在潘诺尼亚(Pannonia)地区的崛起,导致了他们最后的失败。540年之后,盖皮德人因被驱逐而分散,那些坚守下来的则在20年后被入侵的阿瓦尔人(Avars)制服。此后,他们的名字得以幸存,但人口不复存在。

伦哥巴尔底人(Langobardi)或伦巴第人,长期占据易北河流域的中下游地区,但在5世纪前的罗马世界入侵中所起的作用却相对较小。5世纪80年代,他们南迁到奥地利北部,30年后越过多瑙河定居在潘诺尼亚(Pannonia)地区,在那里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6世纪初,在瓦乔(Wacho)国王的统治下,通过与王室的外交通婚,他们与拜占庭人和法兰克人保持着友好的关系。552年,一支伦巴第部队参加了拜占庭对抗意大利哥特人的最后一场战役。对他们而言,伊比利亚半岛的吸引力并没有失去,同时他们在潘诺尼亚的家园也越来越暴露在阿瓦尔人面前。伦巴第的新国王阿尔博因(Alboin)确定,他的人民的未来就在意大利。568年,他率领一支庞大的军队向亚得里亚海挺进,加入的不仅有伦巴第人(Lombards),还有巴诺尼亚人(Pannonians)、诺里库姆人(Noricans)、萨尔马提亚人(Sarmatians)、盖皮德人(Gepids),甚至保加利亚人(Bulgars)。跟在他们后面的阿瓦尔人席卷了潘诺尼亚,而斯拉夫人则进入了巴尔干半岛北部。伦巴第军队在意大利北部迅速取得了成功。不到一年,北部的许多城市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富饶的波河(Po)流域也被他们控制。拜占庭人及其盟友艰难地坚守着不断减少的据点,然而伦巴第人信心十足地离开他们,继续向南推进,进入托斯卡纳(Tuscany),然后到达罗马。意大利的土地仍然为入侵者提供了可观的财富。这些城市为他们的领导人提供了理想的基地,但仍有许多丰饶地产有待掠夺。伦巴第人不是以盟约条款进入意大利的,而是作为入侵者踏入的,30年来,他们的行为一向如此。没有制定任何正规的政府制度来取代被他们自己摧毁的体制。伦巴第国事治理很快就被移交给一些军事领袖或首领,阿尔博因及其继任者在入侵发生仅几年后就被谋杀。中央君主制于584年恢复,但征服者的军事组织作为王国的行政框架仍然存在。罗马的土地秩序基本上被摧毁,其领土被意大利的新主人占领。这绝非一个提奥多里克(Theoderic)统治下的日耳曼王国。

君主制的重建,导致伦巴第政权在北部的巩固,并向南扩张。由墓地和地名可见,伦巴第聚落的主要所在区,位于波河以北,在皮埃蒙特(Piedmont)和弗留利(Friuli)地区之间。在大山谷的南面,墓地稀疏地绵延至罗马涅(Romagna)地区的丘陵,但几乎没有延伸到更远的地方。其中一些可能与7世纪的土地征用有关。位于斯波莱托(Spoleto)的公爵领地的诺切拉翁布拉(Nocera Umbra)和特罗西诺堡(Castel Trosino)的两座大型墓地就是如此。两者都与居高临下的山顶要塞有关。诺切拉翁布拉包含一些高军阶战士的墓穴,他们负责守卫连接拉文纳(Ravenna)和罗马的道路。特罗西诺堡向我们呈现出一个较为混杂的群落的场景,其中女性珠宝明显受到同时代罗马和拜占庭时尚的影响。即使在7世纪,蛮族人也无法摆脱来自罗马的各种影响。

在意大利北部,一些古老的城市在伦巴第王国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其中之一是东北部的奇维达莱(Cividale),它虽是一个小城镇,但却是早期颇受欢迎的中心。镇外的一处墓地中,有着男性和女性墓穴,几乎可以肯定他们都参与了568年的入侵。另一处墓地,位于圣史蒂芬(San Stephano)教堂,大约在600年时被一个伦巴第贵族家族用作墓地,那时他们显然已经信奉基督教。在奇维达莱城墙内,还有其他一些贵族的墓穴,其中一座位于一个教堂内,可能是一位军事领袖的墓葬。在米兰、维罗纳(Verona)和布雷西亚(Brescia)这样的城市,应该也有这种贵族土葬。

伦巴第人民与意大利人民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复杂且备受争议的问题。在这一时期的记载中,意大利的罗马居民少有发声,但这显然不是被消灭或驱逐。在伦巴第人直接控制的区域,蛮族人和罗马人似乎一直相当有效地融合在一起,这间或表现在工匠的产品和外来词中。意大利的许多伦巴第外来词都相当乏味,而到了7世纪末,伦巴第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的语言,这表明他们与尚存行省的融合是相当迅速的。在意大利古老城市里拥有自己一席之位的伦巴第贵族们,很难避免不与遗留的罗马家族产生联系,甚至这也是他们想做的。易北(Elbe)河流域,就算人们还记得的话,那它看来一定也离得很远了。

从史前时期到欧洲中世纪

在罗马帝国晚期及其后续王国中,人们会习惯性地探索中世纪欧洲的起源。蛮族人对后来的欧洲国家的崛起作出的广泛贡献,是绝不可以被低估的。在莱茵河以东定居的小型部落中,有法兰克人的祖先,他们是西欧继罗马之后最强大的民族。从日耳曼北部和斯堪的纳维亚半岛迁徙过来的混杂族群,没过多久就在不列颠创造出一种日耳曼文化,比德(Bede)的著作、《裴欧沃夫》(Beowulf)史诗、《林迪斯芳福音书》(Lindisfarne Gospels),以及萨顿胡(Sutton Hoo)的辉煌,都是该文化传承给欧洲的文化遗产。这与本书前面章节所记载的文化奋斗相比,已有好长的距离。但无疑揭示了跨越多个世纪的连续努力。在现代学术研究中依旧存在的广泛分歧,溶于蛮族人和古典欧洲这两大潮流的交汇处。

纵观所讨论的整个时期,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欧洲蛮族地区能够完全脱离与晚期罗马帝国的联系。在这个帝国废墟中定居的蛮族各族越冒险,或越绝望,他们所取得的成就和持久程度就越不相同。从前述章节中,我们可以清楚了解到这些民族在迁徙和定居方面所遭遇到的各种经历。某些民族,如汪达尔人和苏维汇人,是作为入侵者和冒险家踏进罗马各行省的。某些民族,如西哥特人,实际上是作为难民来到这里寻找新的家园,而且是经历了漫长的磨难才找到它。其他一些民族,包括早期法兰克人的一部分,以及阿勒曼尼人,最初是来加入罗马边防军,其后紧随的是那些看到财富和打开权力之门的人。还有一个民族,提奥多里克的东哥特人,他们作为统一的力量,经皇帝的认可,也占据了权力的宝座。

民族大迁徙,是一项复杂的活动。在匈奴人和其他民族的推动下,广大的游牧部落一个接一个地陆续涌入罗马世界,但是必须彻底丢弃这种简单的印象。这其中的具体动机多种多样,在新家园的居住方式也各不相同。许多重大的迁移,都是源自定居在罗马边境或靠近罗马边界的民族,不管怎样,这些民族都具有丰富的帝国经验。用20世纪先进国家与第三世界之间的关系来进行类比,并非完全不恰当。沿着绵延的莱茵河和多瑙河边界线,罗马人和蛮族人之间的长期接触已形成既不完全是罗马的也不完全是蛮族的边疆社会。这些在莱茵河下游和多瑙河上中游最为明显。到4世纪,帝国早期的边疆体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并不仅仅停留在防御工事的性质上。在莱茵河,出现了一种混合行省和日耳曼元素的文化,这为5世纪法兰克人的文化提供了基础。在多瑙河中游,至少在两个世纪以来见证了罗马人和蛮族人之间政治和外交关系的领土上,早在3世纪,从各种罗马物品的自由流通,以及正好在边界以北的罗马风格建筑物的存在,我们就能够判别边疆社会。沿着多瑙河下游,可以与被遗弃的达契亚(Dacia)行省和邻近国家的居民自由地进行商业和文化交流。罗马帝国末期众所周知的其他边疆社会,譬如北非和不列颠北部,在将蛮族人和罗马人融合在一起这方面,没有比莱茵河和多瑙河更具有历史意义的地方了。这一切的背后,是欧洲蛮族的长期发展,它汲取了诸多文化创新的源泉,从未与地中海和草原民族完全隔绝。这些关系将继续塑造欧洲,直至完全进入中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