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事情就极为血腥了。
为了减少对孩子的伤害,谷魏攸没有选择切开翻瓣去除卡在牙根和牙龈之间的皮筋,而是选择用探针三弯端凭经验取出皮筋。
皮筋已经深深嵌入牙龈深部,在场的众人能看到的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谷魏攸用钳子把三弯端探针改造了一番,变成了一个带着小勾的直段。
然后把这个小勾轻轻探入牙龈深部之间试探起来。
一时鲜血四溢,那边的母亲见状早已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原本乖巧听话的孩子也哭了起来。
虽然打了麻药,但炎症情况下,麻药效果欠佳,他仍感觉到疼痛。
于是学生们派上用场了,众人按手的按手,扶头的扶头,扒嘴的扒嘴。
谷魏攸依旧稳如泰山,一动不动地继续手术,旁边的众人则拼尽全力控制住不断挣扎的孩子。
嚎哭声逐渐响彻云霄,凄惨无比。
好在谷魏攸确实艺高人胆大,很快就勾出了一根直径足足有两毫米的环形皮筋。
众人正想松口气放开挣扎的孩子,不料谷魏攸继续道:“还有一根,坚持住!”
林阳有点冒汗,只听这对话和嚎哭,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在做接生手术……
不谈其他,却见又是一阵嚎哭和挣扎,第二根橡皮筋才得以见得天日。
最繁复的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做的事情便简单了。
类似松牙固定,先固定患牙,然后用正畸的方式,缓缓把牙齿压回它本来该呆的位置。
……
等到所有事情做完,差不多半个小时已经过去,谷魏攸最后开始交代起家长。
“下周再来,找这位柴医生,以后的事情就他负责了,好好配合,行吧?”谷魏攸对着孩子母亲说道。
孩子母亲急忙点头应是:“好,好!太谢谢您了谷主任,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真正保住再说,后面的治疗还多着呢,以后要看牙记得来正规医院,知道了吗?”
“是,是,我们知道了……”
家长千恩万谢,带着泪滴晶莹的孩子缓缓离去,众人都不由有些感叹。
“看看,现在还有很多假牙医在害人,败坏我们行业的名声。”谷魏攸早已义愤填膺,却又无奈。
“我这辈子因为这种事情得罪的人很多。大家都说牙医赚钱,其实你们知道的,真正赚钱的都是那些假牙医,我们这些医生赚的钱,每一分每一角都是血汗和良心啊……”谷魏攸有些感慨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林阳也是颇有体会,他现在无论做多做少,拿的都是那么小几千块钱固定的规培补贴。
但受过的系统医学教育和他自己的坚持告诉他,他必须把每一个病人都做到他能做到的最佳程度。
这是他身为医生的坚持和底线,是不会因为金钱而改变的初衷。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当然也有规培生因为没什么钱就每天划水摸鱼,对病人也心不在焉,做治疗更是敷衍了事,但总的说来,这都是少数。
如今大环境下造就的医学生,大多都具备所谓的“良心”和责任心。
不可否认,如今的年轻人的平均素质绝对是比年纪大的人群平均素质要高的。
至少在大街上,遇到困难的人群求助时,最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往往是二十啷当的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
一个不小心又离题,回到我们的一号诊室来。
一个病人看完后就开始继续下一个人病人,谷主任倒是真正做到了对每一个病人都一视同仁,每个人都差不多聊了十几分钟。
许多病人的问题比较简单,诸如拔牙、补牙、根管治疗等等,谷主任看了之后便会都交与学生们完成。
很快,科室里原本的一排人就只剩下了林阳和张华,学生们都被分配出去。
这就是教学医院的模式,一个德高望重或者技艺娴熟的老师往往会带几个学生。
老师负责把控治疗的方案和质控,学生则负责操作和跟踪治疗。
有许多医院会在挂号的后方就备注该主任“带教”,那么就意味着该主任有学生,许多操作都会交与学生完成。
这一点其实病人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学生做完后是必须经过主任审核过关的,治疗的规范性和质量一般都有保证。
如果就诊时确实对学生不信任,当然也能直接要求主任进行治疗,病人是有选择的权利的。
因此,就诊时,如果心存顾虑,无妨大胆地表达想法。
今天下午的十个病人很快就要看完,并不是每个病人来了都需要做治疗,有许多病人是挂号前来咨询一些问题的,也有病人是光开药就足以搞定的。
此时方才四点半,谷魏攸的四位学生在外面的椅位对病人做着治疗,谷魏攸把最后一位病人喊了进来。
中年女患,52岁。
“谷主任你好,我是慕名而来的,希望您能治好我的病,我真是太痛苦了!”
中年女患一进诊室就一副愁苦面容,下眼睑发黑水肿,双眼也充满血丝,一看就是缺少睡眠的表现。
她进门后看见了谷魏攸,立马伸出双手朝谷魏攸这里走来,若不是谷主任的手插在口袋里,林阳觉得她一定会拉住谷主任的手死死不松开。
“你慢慢说,不着急,先坐。”谷魏攸指了一下椅位。
“好,好,谢谢!”中年女患轻轻坐下,没等发问就开始了她的表演。
“主任啊,你可得帮帮我,我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太痛苦了!”
“我这个舌头,我怀疑一定是得了什么癌症,每天到点就疼,疼得受不了啊!”
“再这样下去,我就活不到带孙子那天了!”
“唔,呢,你看看,你看看……”
中年女患语速极快,没等谷魏攸说一句话,她已经伸出舌头,然后用手指不断指点自己的舌部。
谷魏攸无奈地伸出手掌,做了一个停的动作。
中年女患见状慢慢停下来不再做声,谷魏攸才缓缓道:“你先不要急,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好不好?”
“好,好,主任你问!”
“你问一句,我说两句行不行?”
“我怕说不清楚……”
中年女患战术性答应谷魏攸一声,然后没等谷魏攸开口,她又是迅速甩出几句。
“你再这样一句接一句地,我就不说了,让你说个够。”谷魏攸正色道。
中年女患闻言急忙再次答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都沉默了几秒,谷魏攸才开口问道:“这次就是因为舌头不舒服所以来看的是吧?”
“是的,我舌头又痛又麻。”中年女患终于不再语速奇快的说话,紧紧攥紧拳头说道。
“出现这种情况多久了?”
“大概有半年了,一开始我没有在意,但是我儿子结婚之后,就越来越严重,最近我实在受不了了……”
中年女患攥着手继续说道,说到后面不由自主地又加快了语速。
“停!你躺下吧,我检查一下。”谷魏攸直接打断,开始穿手套。
“好,好……”
中年女患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缓缓躺在了牙椅上。
“舌头伸出来。”谷魏攸拿过一块纱布,包裹着中年女患的舌头开始检查起来。
林阳和张华自然凑上前来一起观察。
只见女患的舌体基本正常,略显干燥和鲜红,其余没看见什么异常的。
很简单的疾病,林阳心中已经下了诊断——灼口综合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