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上心,竟是别有用心(1 / 1)

第七十三节 上心,竟是别有用心

——好心,竟是帮倒忙;我总是能记起,那个洗得旧旧的帆布包,

你背着它,路过了老街,走过了旧巷,

像一个布偶,扛着笨重的米袋,穿过了熙攘的人海,

脚下,是一双跟帆布包一样的帆布鞋,像掉色的青苔,绿得陈旧。

无数个傍晚,我都能看到你,

踏着绿舟,背起一个陈旧的笑话,踱步在昏黄的路灯下,

灯丝处闪着光,惨白地浩浩汤汤,

而我,却看不到你的脸,

只觉得夜静得像水,它弥盖了你所有的忧伤,使我不见。

我像是一个过客,徘徊在你的左右,

望着同样寂寞的你,用左手,牵起了右手,然后告诉彼此一声,寂寞不痛。

天际划过了一颗星,北极的方向上有风,

你木然地观望,罩着微亮的清冷,孤独得,像一朵不会动的云。

我的心霎时间有了隐约的痛,记忆中,你一直是那个沉默的孩子,无声得令人痛惜。

乍起的悲风把夜吹凉了,我很怕瑟瑟抖动的星就这么掉到了海里,再也找不到光。

还记得有那么些日子,天被墨水染得很蓝,

我用蜡笔虚构出成片的云海,一如你白白的汗衫,在我的记忆里吹拂,

然后淡忘了,然后时光没了足印,

恍惚间,黑夜缠绕作发丝间细长的斑白,一眨眼,已虚度几个春秋。

那时的你,笑得很干净,像是水莲,清透地开遍了青春的荷塘:挤挤挨挨。

多年后的一天,花儿依然娇艳,我却是真的悲了,

而今的青春,不再青春,而今的岁月,也爬满皱纹,

我无比地怀念,怀念那青涩,怀念那秋千架上,摇曳的时光,

那时的我们都还年少,轻狂得像是疯了的陀螺,转起来没完没了,

现在,我们老了,离不了拐杖,和哭诉的泥雨,

你和我,再不是那初升的朝阳,蓬勃得熠熠生辉,

你和我,早已是夕阳下的剪影,终归残破。

生死,一轮回,时光就这么寂寥了,我再没见你取过一瓢相思,饮过一瓢孤独。

桑田沧海,我是真的,百无聊赖,

像水里的灯笼,无力地亮在无边的海水里,随着浪潮漂浮。

过往烟云袅袅,时间把山风唱作情歌,

我看雷雨狠狠砸下,直至悲鸣,直至云里雾里,都缭绕着时光的飞絮,漫天飘零。

彼时的苍穹,铺天盖地得黑了,而后的一天,风雨飘摇。——摘自窦泌的心情随笔《追忆——那翻涌到云上头的流年》三天,栗子离家出走了,整整三天。说不上不眠不休,但我确实有些食不下咽,四四方方的旧木桌上摆着几个番薯,一杯水,还有一碗晾凉了的饭,不是穷得买不起菜,而是我确实没什么胃口,想起来,这番薯还是前天煮的,都风干了,这会儿一脸的菜色,成心给我脸色。如今都赶上晚饭时间了,我也不觉着饿,大约是饿过了没什么感觉,连喝口水都觉得撑得慌。

我杵着下巴看杯子里的水,感觉一肚子的汪洋,翻江倒海。还记得那天,寸金被打得半死,栗子就跟个泪人似的,叫得呼天抢地。按理说,我应该很想跟着哭的,但我真的哭不出来,眼睛里好像霎时间干成一片荒漠,挤不出一滴泪。或者,我应该一头栽进水缸里呛死,等吸够了水在慢悠悠的吐着舌头飘出来,这样寸草就不至于扛着镰刀把窦秋波吓跑,搞得寸金没法儿交代回不了家。兴许我的栗子,也就大可不必连件换洗的衣物都不带,就大咧咧地消失了。虽然我知道她十有**是去照顾寸金了,但我不敢去找她,因为寸金在寸草家,我不想看见大妞,真的一刻也不想,窦秋波跑的时候,她将将就来了,打死我也不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而竺寸草那傻子却半点儿也觉察不出来。“来得正好,”他说:“快,把你寸金哥哥弄到牛背上去”大妞笑得跟什么似的,托起寸金就往牛背上背,走的时候,还回头冲我阴阴发笑,竺寸草什么都没看到,反倒还数落我说:“瞧,连大妞都比你有心。”是的,她是有心,一颗心都吊在他身上了,哪怕跟窦秋波达成某种损人不利己的协议,她也在所不惜,可是到头来背黑锅的人却是我,凭什么?令我最想不通的,还是栗子,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还在哭。我当时就拉她说:“走吧,回屋去,为这种小人哭,不值得。”她一定被窦秋波揍傻了,甩开我就开始骂骂咧咧:“窦泌,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你真过分你!”就这样,她就尾着寸金跑了,寸金当时晕了,她差点儿也倒下了,我知道,她还有力气出得了这门,不是打了鸡血了,而是喝了**汤了。哎,女人,这叫我说什么好?

现在可好,她跑了干净,留下一桌子残羹冷炙跟我这儿大眼瞪小眼,看着就烦心。我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唰唰~”饭菜呼啦一下子就进了垃圾桶了,唉,它饱了也好,起码我不用食不知味了。

“窦泌,你在家吗?”北京时间,8点整,屋外有人叫门,像是忽然间敲响的钟声,远远儿地扣到了我的脑袋上,弄得我晕晕乎乎。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去屋外开门,就发现了门外的张瘸子,就他一个人,但那根拐杖却抵得上十跟棒槌,打得门直发抖。

“原来是大爷您啊,我还以为来土匪了呢。”

大约是人老了眼神不好使,门都开了,他手上的棒子还在不要命地舞,吓得我赶忙往后退了些。他棒子死命地朝我这儿一挥,扑了个空。

“哟,是窦泌啊,对不住啊,大爷有夜盲症,看不大清地咧。”

“呵呵,没事儿。”我摆手苦笑:“这么晚啦,您找我有事儿啊?”

他收了收手,把拐杖安分地杵到了地上。

“我来吧,主要替寸金那孩子跟你说说具体情况。”

“寸草叫您来的吧,敢情您跑这么趟夜路就为做个和事老儿?真成!”我架起他的胳膊就往门外推:“您还是回吧,我去隔壁找几个人把您送回去。”

“艾艾艾,且慢!”那根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他整个人就跟扎了根似的,死活不动了。

“你今天必须听我说,”他跟个老顽童似的,耍起了无赖:“不然啊,我还真就不走了。”

“行,”我拿他没辙:“您说,我听您说还不成吗?”

深秋的天黑得早,还不过子时,云里的月亮就藏不住脸地往外窜,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踢翻了云上头烧得火红的篝火,于是天就沉了,好像吸了一肚子的怒气,待会儿就翻云覆雨。

就在这阴晴不定的时候,张瘸子不动声色地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张欠条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信誓旦旦:“还不都因为一个字儿,贪呗。”

“你误会寸金啦,这欠条写得迫不得已。”他说:“原是事出有因的哟。”

“所有的错事儿都说是误会,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误会,是个误会,当年我阿爸就不会死,我阿妈也不会抑郁成疾,还来不及人老珠黄,就香消玉殒。”

我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了,说实话,我宁愿这真是个误会,他从未背板,只是有些任性,和不小心而已,回首儿时的梦,他依旧是那个仲夏夜里的翩翩少年,在麦田守望,弹唱,穿着湿透了的汗衫,把满世界的荒地,都开垦作金色的麦浪,一辈子没个尽头。可惜时光老去,转眼就到了深秋,记忆里那个满眼红枫的世界,再没有丰收,我能看到的,只有萧索,只有变更,只有一片望不到头的荒凉,没有他。

“窦泌,相信大爹,大爹这辈子略人无数,要我说,寸金是个好小伙儿,错不了的。”他拍了拍我的肩,算是微不足道的安慰:“你真的误解他了,”他说:“还记得你阿妈七个月前的那次失踪么?”

“记得,”我说:“不还是您给送回来的吗?”

时光大步地像脑后回走,记忆停格在今年三月的一天晌午,我拿着打好的鞋垫儿上十里坡换番薯,回来的时候,阿妈就不见了,我急了一宿没睡,就在三更天儿的时候,张瘸子领着神志不清的阿妈回来了,我记得我找遍了整个碧波山都不见阿妈的影子,想死的心都有了。到现在我都忘了问他,是在哪儿找着的,可是不管怎么说,也真得好好谢谢他,如果阿妈真的丢了,我还真疑心我能不能活到现在。

“大爹,”我琢磨着趁热打铁地盘问盘问:“我忘了问您,那个·····”

“那么,”我这边还在盘算着该怎么问详细,他那边倒先开了口:“你知道她那天上哪儿去了么。”

我用力地摇了几下头,表示不知情。

“县里。”他说。

“县里?!”我愕然:“这怎么可能?她脑子不清的!”

“住口!”他红着眼眶,有些生气地呵斥我:“你再说她脑子不清你就是侮辱她!”

风吹得我有些找不着北,在我诧异得恍若天塌的目光中,他收敛了他莫名其妙的怒气。

“窦泌啊,”他总算心平气和地说:“是,她神经是有点儿失常,所以你不信她会一个人跑到县里,但她真的是去到了县里,我不骗你的。”

“可是,”我不解:“她去县里做什么?”

“跟我去个地方吧,”他说:“去了,你就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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