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说得没错,但是他怎么会知道?
尤其是这件白色的毛衣,是穿在棉衣底下的,我是在进屋之后才脱下的棉衣,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子——窗户开着一道缝,透出一点点的风进来,窗帘厚厚地遮蔽着,没有人能从窗外看到我。
那么西出阳关是怎么看到我的?如果不是看到了我,他是不可能知道我在房间里的穿着的。我甚至看了看电脑上部——虽然确定自己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和对方接通视频,还是忍不住仔细察看了一下——当然没有,没有摄像头。
我感到周身发寒,手里紧紧地抓着手机,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我抓着手机愣了很久,QQ的招呼声响成一片,西出阳关彩色的头像跳跃不止,我也没有去点开。
我想起了许小冰说的那些事情。
我也想起了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的那些微小的、但是的确无法解释的事情,包括这台电脑。
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偏离了正常的轨道,目前为止,偏离得还不算远,还没有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许小冰所猜测的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鬼?
一想到这个“鬼”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四周看看,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人类所看不见的东西:细小的灰尘、病毒、细菌……也许还有……鬼?
西出阳关的头像还在跳跃着,我镇定了一下,点开对话框,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话:
[为什么不说话?]
[你在干什么?]
[你们三个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
其他的话,我都没有在意,但是这一句,却让我的心又是一阵猛跳——“你们三个住得还习惯吗?”
他怎么会这么问?
[什么三个?]我发过去一条信息,同时注意看了看他的IP地址,显示的地址是在南城,正是目前我所在的这一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除了贾云和公司的同事,我唯一认识的,大概就只有许小冰了。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满腔疑惑,焦躁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云升街六号,你们不是三个人一起住吗?]西出阳关道。
[什么?]我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浑身一阵热一阵冷,紧盯着屏幕,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他的头像突然暗淡了下去,我等了很久,他再也没有回答,我发了几条消息给他,也是毫无回音。
网络安静了,屏幕安静了,没有了QQ的提示音和我敲键盘的声音,房间里也安静极了,除了我鼓膜上血液激荡的声音,我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窗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公鸡的鸣叫,5点了,夜色稀薄了许多。
我怔怔地坐了许久,倒在**,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满心满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沉沉睡着了。
6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早餐和午餐两顿没吃,肚子开始咕咕不停地交换。我躺在**,脑子里满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幽暗的光笼罩在室内,房间里隐隐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房间的门敞开着一道缝隙,客厅里悄无人声,不知道许小冰干什么去了。我在**躺了很久,仿佛这样躺着,就不必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以及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
然而我终究不能长久地躺下去,即使是躺着,饥饿也让我头晕眼花起来。我开始慢腾腾地穿衣服。
严格来说,我所碰到的这些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只遇到一件两件,我丝毫不会在意,然而它们集中在一起发生了,在许小冰对我说过那一番话后,我立即就碰到了西出阳关——就在这所房子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不时留下她生存的痕迹,而在网络的另一端,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人,清楚地知道我的一举一动,这些事情叠加起来,似乎一团混沌的灰尘,将云升街六号这所小房子内的空气,搅得异常混浊起来。
拉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亮堂了许多,虽然依旧是恹恹的不甚强烈的光,但是却显出一种春天特有的稀薄柔韧的感觉。带着雨水和青树枝气味的空气从窗外透进来,窗外的云升街上,有人在三三两两地走着。对面是一栋比云升街六号更矮小的建筑,和我的房间遥遥相对的,是尖耸的屋顶,一只黑色的鸟在屋顶上跳跃着。从那里当然无法窥视到我房间里的任何状况。我凝视了许久,那只鸟终于振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