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的阳台可以种葫芦(1 / 1)

看到葫芦,就觉得它很中国风,就像“福禄寿”,那么喜庆,那么热闹,那么红红火火。小时候,家里每年都要种葫芦,一方面因为它爬藤,不占什么地方,另一方面,它能吃,是不错的一道菜。除此之外,那些长老的葫芦,还可以成为家里的装饰品。到了冬天,亲戚朋友来访送几只葫芦,家里过年也都有了生气。

等我渐渐长大,那葫芦却长得越发小了。儿时,它那么大一只,要双手抱在胸前,等我长到二十几岁,葫芦却小得只放在指间就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玩葫芦的,只知道自从来到城市,它就在天桥上了。

葫芦太过常见,即使它变小了,我对它也不是那么有兴趣。后来,认识了先生,每次从天桥路过,他总要蹲下来翻一翻地摊上的葫芦,我才一起跟着玩起了葫芦。

手捻小葫芦也分品相,普通的几元一只,贵的当然就无法定价了。一般来讲,4~6厘米高度的葫芦是一般普通的文玩葫芦;3~5厘米的为精品葫芦。除了要小之外,它的外形、龙头的完整度、去皮是否完美,是否有疤,这些因素都影响着葫芦的价格。

与菩提根类似,葫芦经过把玩,或者经过时间的氧化,最终会变色,变成红色。与菩提根不一样的是,它不会开片。当一只葫芦被盘成红色后,它的价值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几元或几十元,而成为一件值得收藏的物品。

除了手捻葫芦外,大葫芦也有着独特的价值,它经过针刻或刀刻,成为一件件艺术品,走进千家万户,是家中独特的装饰品。

我不知道自己有过多少小葫芦了,只记得一只玩了两三年的葫芦,有一次掉到了地上,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却让家中养的狗抢了先,于是,那两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狗的牙齿哪里是咬在了葫芦上,简直咬在了我的心上啊!

没多久,同事送了我一只葫芦,个子挺大,包了浆,挂了瓷,尽管底部挖了洞(想拿出种子来,自己种葫芦),但却深得我心。那葫芦一直放在**,偶尔拿起来把玩几下,如今很多年过去了,已变成橙黄色,像一枚泛着光的葫芦瓷器。

不知不觉,喜欢葫芦的人已经不满足于玩葫芦了,开始家家户户种葫芦。前几年,我所居住的小区,每家的一楼都有一大片空地,住户把那片空地圈起来,自己种上了青菜和葫芦。每次遛弯的时候,看到了葫芦藤,先生就会停下来一一查看。看那葫芦开花没,结果没,长大没。等好不容易到了秋收的时候,看到那品相好的葫芦又会眼馋,他也开始渴望自己也能种一棵葫芦,结出满意的果实。

来年,他打碎了一只小葫芦,把葫芦里的种子倒出来,又跟菜市场的商贩要了一只泡沫箱子,挖了土,然后在阳台上种起了葫芦。

那葫芦是陈年老葫芦,我认为不可能长出苗来,先生却执意地种,只好任由他去。一连好几天,先生浇水、施肥、松土,又拨开泥土看种子,种子都没动静。他不甘心,再种。在他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还真种活了一棵,他看到它长了苗,发了芽,每天都开心得跟个孩子似的。

那段时间,他一下班就冲到阳台上,先给葫芦浇水、松土,然后静静地凝视着它。那阳台晒了一天,到了傍晚也热得难受,可他宁可热出一身汗,也不愿回屋。若不是叫他吃饭,他不知道还要在阳台上待多久,反正就像入了定一般。

在先生细心呵护下,那棵葫芦很快就要爬藤了,他一边吃饭,一边向我报告葫芦的长势,因为他知道,我从来不关心葫芦长成什么样子。

周末的时候,先生因种种原因要回老家,我有写作任务,没有与他一同回去。临行前,他忘记告诉我葫芦要浇水,等他回来,那棵苗已奄奄一息,快要干死了。先生为此特别生气,对我抱怨了好几天。那几天他一直在想办法救它,最终还是没能救活。打那儿之后,先生再也不去阳台,一下子失去了活力,变成了一个闷闷的人。

那棵小苗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他都沉默不语。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哄着他说:“来年再种,今年就当吸取经验教训了。”

先生失去了心头好,有点一蹶不振:“以后再说吧,我不想种了。”现在,三年过去了,先生再也没有提过种葫芦的事。

写作是一件很熬人的事,若不是整日忙自己的工作,我也不会让那葫芦干涸而死。等我忙了大半年以后,灵感、素材,全部用光,我进入了瓶颈期,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我如同那奄奄一息的小苗,在等着老天的垂怜,希望有一天能满血复活。

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在这条死胡同里再也走不出来,我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读书、喝茶、旅行、散步,可是,这些都不能解救我。

《易经》里有阳极必阴,阴极必阳之说。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灵光乍现,好像如有神助般地满血复活了。后来,我再遇到写作瓶颈时,就不断地告诉自己,总有那么一刻,我**极转阳。

我并不是容易坚持的人,与之相反,我事事最常做的是放弃,唯独写作这件事坚持了下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那株小苗,只不过我最终活了下来。它是一株植物,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倘若它是一个人,它会不会活下来呢?

我想,也未必吧。世间多少人总是轻言放弃,在写作这条路上,一百个人一起往前冲,且不要说冲到终点的人,许多人在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先生爱护着小苗,呵护着小苗,他明知道每年坚持种,总能收获属于自己的果实,可是他放弃了。如同那株小苗,当心死,什么都死了。

现在我觉得,我不是那株小苗,我是先生装在泡沫箱子里的土。虽然它块头不大,土壤也并不那么肥沃,但终究能够孕育生命,让每一个埋下的种子生根发芽。

心是什么?不就是能包容万物,孕育万物的东西吗。当它强大了,有了能量,世间一切就都小了。

古人常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意思指做人的度量要大,也要像大海,能包容世间万物。而我,更愿意比作一小块田,身为凡人,求不得大富贵,也做不到大宰相,能在自己的心田上,种桃种李种春风就够了。

三毛写过一首歌,名字叫《梦田》:

每个人心里一亩 一亩田

每个人心里一个 一个梦

一颗啊一颗种子

是我心里的一亩田

用它来种什么

用它来种什么

种桃种李种春风

开尽梨花春又来

那是我心里一亩 一亩田

那是我心里一个

不醒的梦

尽管我的心里有一亩田,有一个梦,也要像先生那样勤劳浇水、施肥、松土,唯有如此,我们种下的种子才能开花结果。

日本时装设计师山本耀司说:“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懒洋洋的自由;我向往的自由,是通过勤奋和努力实现的更广阔的人生,那样的自由才是珍贵的、有价值的。做一个自由又自律的人,靠势必实现的决心认真地活着。”

在我的心田上,努力是浇下的水,自律是施下的肥,认真是松过的土,我不急于求成,不急于开花结果,把这一切交给时间,只要心田还在,失败了又怎样。

那就再种下一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