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丫头站在门口,微微笑道:“请问,盍泚公子在吗?”她眼光在申公方与盍泚二人身上打转,神色疑惑,只得又施了一礼道:“奴婢是君府的丫头,奉我家小姐之命,特来找盍泚公子的。”
盍泚笑道:“姑娘里面请吧,我就是盍泚。”
紫衣丫头惊喜道:“你就是盍公子?太好了,想不到我今天运气这么好,一来就找到你了。我家小姐让我来将这把琴还给公子。”说着,将手中的琴恭敬递了过去,口中笑道:“小姐说,多谢盍泚赠曲,只是这琴太过于名贵,受之有愧,天下唯有公子才配用这把琴。”
盍泚一愣,只得接了过来,申公方笑道:“想不到君二小姐倒是如此客气!”
紫衣丫头道:“二小姐?不是,是三小姐让奴婢送来的。”
申、盍二人都是一惊,盍泚疑道:“三小姐?这琴……我明明是交给你们家二小姐的。”
那丫头也怔了一怔,正想说话,忽听一人娇声喝道:“莺儿!”只看见一个粉衣姑娘飞似地跑了过来,对着那丫头叫道:“谁让你来的?!”
盍泚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君亦圆!正想问个究竟,却听君亦圆又道:“我不是说过,我自己来吗?你这死丫头,老是跟我作对!”
莺儿连忙低头道:“小姐!是老爷吩咐我赶紧把琴给盍公子送来,奴婢不敢不听……”
君亦圆忍不住在她身上拍了两下,斥道:“死丫头!平时我说话你怎么没这么积极呀?老爷说个一句半句,你倒是跑得飞快,看我一会儿回去怎么收拾你!”她转头见到盍泚与申公方站在门前,不由得脸微微一红,轻声道:“两位公子好!”
申、盍二人连忙回礼,盍泚问道:“君小姐好!不知这琴如何会在君小姐手中?”
君亦圆笑道:“嗯,这个是姐姐送回来的,说让我有空就给盍公子送来。这琴太名贵了,她怕有个闪失,对不住公子的一番好意。至于那曲谱,她已经留下细看,还说要多谢盍泚公子,让她欣赏到这么好的杰作。”
盍泚释然道:“原来如此,那真是有劳君小姐了。”
君亦圆站在门口,扭捏了一会儿,心里却在犯嘀咕,这盍公子也真是的,见她主仆二人在门口站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请她们进去坐坐。忍不住拿眼去偷偷地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虽然胆大,但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却难免有些不安,平日的灵牙利齿此刻通通都不管用了。
盍泚却似看清了她的意思,不由得淡淡笑道:“多谢君小姐亲自来送琴,本来盍泚应请君小姐进来坐一坐才是,只不过……在下与申公子还有些事要办,急着出门,今日怕是不能款待君小姐了,改日有空,再好好拜谢!请!”
君亦圆一愣,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来见盍泚,还没说上几句话呢,他这么快就下了逐客令,心中顿生不快,咬住嘴唇,问道:“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不如……我也来帮忙?”
她一向在外面瞎跑惯了,见的人也多,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抛头露面,说出这样的话来,在她想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却把盍泚与申公方吓了一跳,万没料到她会如此一说,盍泚连声道:“多谢君小姐好意,在下……是有正事要办,不敢有劳君小姐,改日再见吧。”
说完,盍泚再不迟疑,将手中的琴递给红儿,拉着申公方疾步往前走,边走边叫道:“红儿,晚饭不用等我了。”
申公方忍住笑意,转过街角方才拍掌笑道:“好极,好极,想不到今天竟然看了一出‘四绝公子出逃记’!我们大名鼎鼎的风流才子,居然也有今天!”
盍泚皱眉道:“好了,如今事多得已经够我烦的了,你倒有心思在这里取笑!”
申公方只得忍笑道:“好好好,我不笑了。不过老实说,是人都看得出来,那君家三小姐怕是对你有意,你不如……同娶二美,岂不是好事一桩?”
盍泚轻斥道:“你说到哪里去了?别人不知道,难不成你还不懂我吗?但凡男人三妻四妾,家中就难有宁日!我这个人福薄,享不来那种齐人之福!我……只求将来能寻到一个真正知心之人,恩爱和睦,白首一生,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申公方收了笑意,叹了口气,道:“只希望那君家二小姐能明白你的心意了。”
盍泚道:“算了,今天不说这个了。走,陪我去好好喝几杯!”
二人说笑着走远了,此时依然站在门口的君亦圆却是一肚子的不高兴,跺脚叫道:“莺儿,我们回去!”
莺儿连忙应了一声,跟在她身后快步走了。君亦圆越想越觉得憋得慌,走到巷子口,就忍不住拿街边的杂物来发泄。莺儿吓得赶紧劝道:“我的好小姐,你别发脾气了。赶紧回去吧,老爷还等着奴婢回话呢!”
君亦圆没好气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看着我就烦!!走,走,走!赶紧走!”
莺儿连忙好言道:“好小姐,咱们一同走吧,你不回去,要是老爷问起来,奴婢可怎么担当得起。”
君亦圆忍不住拧了她一把,叫道:“你这个死丫头,心里头就只有老爷,什么时候有过我这个小姐?!中午燕儿把琴送回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下午我自己来送还给盍泚公子,你倒好,巴巴儿跑去跟我爹说了,又自己偷偷儿跑来把琴还了!哼!你眼里哪儿还有我这个小姐?”
莺儿委屈道:“小姐!奴婢也没办法,是老爷问起来,奴婢总不能不说吧。”
君亦圆瞪大了眼,叫道:“老爷问?老爷无缘无故怎么会问这个?你敢骗我……”说了一半,她眼珠一转,又恨恨道:“对了,一定是二娘说的。她就只会在我后面拼命地使绊子,就不想我有一天好日子过!哼!看我哪天不好好地收拾她!”
莺儿红了眼,知道这母女两个素来不和,每日里绊嘴都是平常之事,连君望祖都管不了,当下也不做声。君亦圆道:“你自己先回去!要是我爹问我,你就说,我……去找姐妹借几个绣样,反正你编个理由搪塞一下,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是了。”
莺儿见她情绪不定,也不敢再劝,只得转身走了。君亦圆在盍泚那里受了一些冷遇,心头烦闷得紧,又不知去哪儿,只得一个人在街上晃荡。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心性,眼见市集上有些好玩的玩意儿,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此刻街角处正好来了个捏糖人的,正在现场表演。那人包着一块蓝粗布的头巾,生得倒是浓眉大眼,有几分庄稼人的样子,此刻他支起一个小摊子,就大声地叫卖起来:“走一走,瞧一瞧啊,正宗的唐门手艺!捏啥象啥,没有捏不出的飞禽百兽,花样人物!”
他这一叫嚷,立刻有不少人凑了上去,有人打趣道:“喂,捏糖人的!这世上万事万物可多了去了,你在说大话吧!”
众人笑了一声,捏糖人的立刻赔笑道:“这位爷,不瞒您说,小的自打生下来就学捏糖人,这二十几年来,捏的东西也不下上千上万了,可还没有捏出来,人说不象的,你要是信不过,大可以来试试,若是不象,您不给钱就是。一钱银子一个。”
众人都惊呼了一声,一钱银子一个,可真是漫天要价哪。有人哼了一声,丢过去几个铜板,叫道:“这是定钱,就给大爷我捏个凤凰来瞧瞧!”
捏糖人的连忙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嘞”!立刻摆开一个案台,取材做起来。他手上动作飞快,不一会儿隐约看到了一只飞鸟的样子来,众人看得是目不转睛,却没有人发现他的眼光却时不时地瞟向人群外站着的一个白袍男子。不出一刻钟,那凤凰就捏好了,眼如明珠,身如霞披,光彩无比,众人皆惊叹出声。方才那出钱的人拿在手中,看了看,扁扁嘴道:“哼,也不过如此,算了,那铜板就赏你了。”说完转身欲走。
捏糖人的吃了一惊,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笑道:“这位大爷,您可是听好的,一钱银子一个。”
那人不屑道:“你这手艺不过如此,不是说不象就不给钱吗?我给你那些已经不错了。”
捏糖人的脸色一白,仍是笑道:“大爷,怎么不象呢?您看,这眉眼,这羽毛,可跟真的一样呢。”
那人笑道:“跟真的一样?你见过真的吗?”捏糖人的顿时一怔,说不出话来。凤凰乃是传说中的神鸟,哪有人真见过?如今倒成了他钻空子的把柄了。众人都在低声议论,虽然不满那人如此霸道,却好象也的确说不过他。那人见众人都不说话,得意地甩开捏糖人的手,就要往外走,那捏糖人的急了,却只得抓住那人的衣袖不放,脸色却已经沮丧到了极点。
二人正在僵持不下,站在一旁的君亦圆可看不下去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趁那人不注意,一把将他手中的凤凰夺了过来,娇声笑道:“谁说不象?我说就象!你说不象,那你也说说,哪里不象了?莫非你也见过真的不成?要不然,你怎么就说它不象?!”
那人没料到突然跑出来个小姑娘抢白她,又见她生得美貌动人,娇俏无比,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说话也不如先前流利了,只是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君亦圆见他说不出理来,当即大笑道:“既然你也说不出来,那就听大伙的,你们说,这凤凰象不象真的?”
众人此刻都不满那人蛮不讲理,见君亦圆虽是个小姑娘,却生得娇媚好看,说话又如银铃一般,煞是好听,不由得纷纷附和道:“象,象,象,真是很象呢!”
君亦圆得意地举起那糖凤凰,伸出一双洁白的小手摊到那人跟前,叫道:“听见没?人人都说象,快拿钱来,一钱银子!”
那人见众人都盯着他,没料到自己竟被一个小女子抹了面子,忍不住挥起手来,恨恨道:“死丫头!你多管闲事!”说着,一伸手就想去抓她的衣襟,众人一声惊呼,都忍不住为这个小姑娘捏了一把汗。君亦圆冷笑了一声,侧身一闪,就势在他背上一拍,那人竟直直地往前蹬蹬蹬跌出好几步远。她这一下看似轻巧,没什么玄机可言,却贵在取了这个巧劲。那捏糖人的和站在一旁的白袍男子一见之下,脸色皆是一变。
那人恼羞成怒,正欲扑前去打她,却被那白袍男子飞快地抓住了胳膊,他正欲发作,那白袍男子手中微一用劲,他立刻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当下只是喘气,却说不出话,心中大骇。白袍男子笑道:“这位大爷,何必跟一个女子置气?不如,拿了那凤凰赶紧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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