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
软榻上的人一惊而起,手指一勾,带下了一块垫子上的毛皮。刚才的响动把她从美梦中唤醒,此刻又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救。
是徒儿在叫我!八邪剥落了书架上的书,进入暗室,迅疾无比地钻入了棺材……
“轰——”
又是一声巨响,牢内的土墙被剥落了一大块。杨乐天仅凭着一股巨大的掌力,将柳飞扬的身子推了出去,直撞上土墙,身体滑下的时候带翻了一大块墙皮。
“呸、呸。”柳飞扬淬掉呛入口中土沫,混着被震出来的鲜血,吐在地上鲜红刺眼。
杨乐天用血眸狠狠瞪着柳飞扬,伸出右手,并指一勾。“唰——”,那把悬在柳飞扬腰间的玄魂剑自动跃出剑鞘,柳飞扬立时握住玄魂剑的剑柄,凭着自己的功力,将剑强压回去。
而杨乐天右手微勾的四指变掌,突然向着柳飞扬的胸口击去。柳飞扬眼看不妙,双手紧握着玄魂剑柄,同时低头侧身,这一掌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土墙之上。
叮叮当当,土墙上余下的六把匕首纷纷坠地。柳飞扬愤然看了一眼那几把匕首,这匕首本是要插在杨乐天身上的,可惜……他神色一厉,记下了余下匕首的数目,顺手将玄魂剑抽了出来,大喝:“这玄魂剑本就是我的东西,我才是它的主人!”
杨乐天没有说一个字,血池般的眸子精光一闪,并指一挑,那玄魂剑便在柳飞扬的掌心中震颤起来。
“停!”柳飞扬向着玄魂剑高喝一声,左手搭上右腕,将真气灌进右手,牢牢握住剑柄,势必不与对方夺了剑去。
忽的,玄魂剑如风车般地转动起来,柳飞扬便跟着剑身凌空翻转,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把失而复得的“佩剑”,终是不肯松手。
“哈哈……”坐在地上痛得呼呼喘气的飞鸟捡了笑话,看起了耍猴子戏。
听到兄弟的笑声,那个近乎疯狂的人瞬间清醒了几分,眸中的血色如丝般地抽离。身子一摇,他向后退了一步,再一次劈手上前,发了一记虚招,又猛地抽回来,攻向柳飞扬的左肋。
柳飞扬用玄魂剑一挡,松开了左手,却反被杨乐天的右手一把握住了腕子,向里手掰折。
“呃——”柳飞扬腕间吃痛。刚刚为了保住玄魂剑,他没有使用轻功,而将全身的真气都放在了夺剑上,不想却被杨乐天擒个正着。
“放开我徒儿!”
八邪的忽然出现,令杨乐天神经一紧,直直盯着眼前的魅影红衣,刚刚转暗的血眸重新腾起了鲜红的颜色,亮如妖鬼。
与此同时,飞鸟的手指扣紧了伏魔刀,这个红衣妇人的威胁实在令他心悸。他不安地看向杨乐天,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的大哥,不知道大哥现在正拥有着何种力量,又能不能击退面前的强敌。
杨乐天瞪着八邪那张惨白的脸,仍然抿着嘴,唇边的弧度如叼着一把尖刀,似乎只需轻轻一淬,就能飞出去。八邪也没有说话,那双诡异的琉璃眸子在眼眶中打着转。
这一刻,空气中悬浮的微尘俱都凝滞。
“哐当!”或是拗不过杨乐天的铁掌,亦或是有意而为,柳飞扬突地松了手,玄魂剑坠地。
怔了怔,杨乐天足尖一挑,将玄魂剑勾了起来,用左手稳稳接住。便在此时,他但觉腰间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故技重施,骨扇的尖钩已然探进了皮肉。
柳飞扬飞足一踢,甩掉了那只被钳住的手腕,得意地勾起了嘴角:“你还是乖乖回到牢笼里,把自己锁好,交出玄魂剑才是。”
完了……沁儿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所有的希望都付之东流,而且还把飞鸟搭了进来。
垂着头的侠客,在片刻之后,已然扬起了脸,那张脸与平日的不同,除了清俊之外,还带着不可一视的霸气和魔气。一双血眸更加鲜红,仿佛是有染料掉进了眼睛里,连那双黑不见底的瞳孔都被遮住了。
飞鸟痴楞地注视着杨乐天——那身魔气是大哥与生俱来的么?不可能用任何思想去净化,用任何事情去改变?
这样的面孔飞鸟很熟悉,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不禁令他想起了曾经人人敬畏的魔教教主。这代表着他们有希望活着离开这座牢笼,但也将代表着飞鸟先前对杨乐天宣扬的信念可能白费。
因果循环,自有天报。然而,对付这样的邪道,杨乐天的这份魔气不是恰到好处么?
事实上,面临生死关头,飞鸟心中的佛道也起了动摇,假如天报不及时的话,那么以恶制恶,未尝不是条捷径。
柳飞扬浑身一抖,五指在骨扇上震颤,他不曾见过这样的杨乐天,传说的魔教教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就是杨乐天这一身凌厉的气场,便向柳飞扬发出了一个危险的信号,逼得他想退避三尺。
八邪并不以为意,只是摇摇头,骂了一句:“傻徒儿!他的力量本来已经够强大了,你还加了一些化功鬼蛊进去,增加那股力量?”
脊背发凉,柳飞扬不解地看着这个西域蛊王的师父,惊愕地问:“化功鬼蛊不是化去内功的么,怎么会……怎么会在杨乐天身上起了反作用?”
“因为他体内玄魂丹的灵魂之力,吃掉了化功鬼蛊,则变得更加强大。”八邪扭头道。
柳飞扬将骨扇的尖勾对准了杨乐天,诧异地自言:“可是第一次,化功鬼蛊明明起了效用的……”
“那是因为第一次灵魂之力还没有适应,笨蛋!”八邪咒骂着,忽然伸出血爪,探身扑向杨乐天。
轻松地避过,杨乐天的玄魂剑斜斜一挑,立即带动了八邪满头的银发向后飘散。八邪身子后弯,握住了自己的双足,避开头顶呼啸的长剑。
突然,八邪身形一顿,化作一团红云,消失在长剑之下。但,那双血眸已然看到,红云正从他的左后方袭上来,玄魂剑急急点出,一剑切断了红云的去路。那红云只得一缩,如鸟儿一般,又跃上更高的枝头。
两人如此打了十几个回合,八邪竟也力所不敌,那如浮云的轻功,飘飘荡荡,却尽数被那双血眸看破。尽管玄魂剑点到之处,无一击中,但也只差分毫。
显然,一只血爪并不能战胜这样强大敌人的对手,然,他的好徒儿也加进来,情况却又不同。
柳飞扬的骨扇如疾风而至,扰乱了玄魂剑的路数,可唯一令他头疼的,便是那骨扇抓、削、打,都只能点到即止。明明是生死决斗,他却但心骨扇末端的化功鬼蛊一旦更多地浸入对手的血液,便会令对手更加强大。
“嗤——”快如闪电,五个鲜红的爪痕印上了杨乐天的脖颈,但那个狂躁起来的人,似乎并不知道痛,手中刚刚堪隔开骨扇的玄魂剑,仍能准确地刺向红云下一个出现的地方。
“大哥快不行了……”因为过度失血而变得脸色苍白,飞鸟用伏魔刀撑起身体,顶着后边如火灼一般的痛,一跃而起,用那把乌黑的刀生生逼开了柳飞扬的骨扇。
“怎么?手下败将!”柳飞扬吐出了不屑的口气,将骨扇一侧,再次向着飞鸟受伤的脊背袭去。
“叮!”地一声,杨乐天神光凝聚,侧身翻越,用玄魂剑及时镗开了那柄骨扇。这力道之猛,以至于令骨扇脱了柳飞扬的手掌,凌空飞了出去。然而,杨乐天的后背却多了一阵凉风,一只利爪牢牢抓住了他的背心。更准确的说,是插了进去,仿佛要把那颗心从后背剜出来。
“啊——”
杨乐天蓦地嘶吼出来,像是一头野兽,在受伤时发出了危险的咆哮。便在下一刻,又是一个凛冽的痛,如火舌一般蹿上了杨乐天的头顶。他痛苦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那眼中的红色更加可怖。
俗话说,冷箭难防。这次的冷箭是从牢笼的方向飞过来的,一把锋利的骨扇,正斜斜地插在了杨乐天的臂膀上,鲜血染红了条条的金刚扇骨,将精白的扇子染成了一把血扇。
再一次得到了化功鬼蛊的力量,杨乐天如重生了一般,肩膀一震,将骨扇震飞了出去,一条条金刚制的骨架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地。
在强大的戾气下,那只血爪不得不抽离那个身体,然在其抽离的瞬间,八邪只感心里一凉,本就惨白的脸上凭空释放掉了几条皱纹。
她瞪着惊骇的眸子,痴然看着自己正在淌血的手——鲜血从指尖肆意地涌出,那些血可不属于杨乐天,而是属于八邪自己。
“嗖——”
柳飞扬再一次躲过了杨乐天“暗器”的袭击,但在那些“暗器”掉落之后,他却盯着地上的“暗器”发怔——地上打着旋的,是几节尖而带着弯钩的指甲,有殷红的**顺着断裂的边缘流了出来,还冒着嗤嗤的热气。
“啊,师父。”柳飞扬恍然抬头,看着八邪捧着正在流血的左手,心中一痛。他的骨扇毁了,师父的双手已废,而眼前这个浑身鲜血的人,此刻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勇士,浴血奋战,越战越勇。
千疮百孔,殷红的鲜血遍布全身。
飞鸟震惊地看着这样的杨乐天,连做兄弟的他,都不曾预料到杨乐天体内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飞鸟深刻地感受到这股力量正在保护着他,是至死方休的决绝。不知道还可以坚持多久,反正杨乐天傲然矗在那里,正用那肃杀的血眸瞪着这一对师徒,全身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的魔气。
柳飞扬的金眸为之变色,把一张骇得雪白的脸映得姜黄,他明显感觉到胸口异常的跳动,但仍咬着牙,故作镇定。
双足一点,八邪跃到了一旁的木桌之上,忽然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师父……师父是要动用西域最强的蛊么?
看到师父的举动,柳飞扬登时变了脸色,他的师父虽然身为西域蛊王,但如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动用蛊虫杀人——这是八邪发的毒誓,就在她丈夫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