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徨鸟,彷徨鸟,徘徊着今古中,前路难觅去何方。”
“这是宇宙旅行的铁则。”
“大自然需要什么?”
“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几千年的文明到底是为了什么?”
“神是什么?”
“这就是未来的路。”
※※※
黑暗、冰冷,高强度的压力,安静、深沉,看不见的涌动,并非是肉身能够承受的世界——这里是海洋深处。在这个深邃的空间里,分辨上下左右是件多余的事,与其分心分辨,不如感受来自大地的无形力量,最普通但又最容易忽略的力量,那就是地心引力。太阳的光芒射不到如此深的海底和海面之间的空间,不对,紫外线的余晖能到达,却是肉眼看不见的。就是这么一个阴暗的地方,一条鲸鱼躺在那里安然入睡。流线型的外壳,宽大的前额,三角形的鳍状肢,活脱脱的一条鲸鱼,但它可不是条普通的生物鲸鱼,而是一艘通体白色的深海潜艇,名为“白鲸”。对,就是它,它就是承载着病弱少女欧阳玲到此地休养的樊贝菲尔的附属品。
同一水域,还有另一艘小船停泊着,与其说是停泊,还不如说是无声无息地躺在海中的一面“镜子”上,盐度和温度剧烈变化的交界处,被成为“跃层”的地方,是潜水艇可以不需要靠动力就能漂浮的奇异之地。潜水艇内,人声静寂,“嘟—嘀”,长短不一的机械声透过耳筒传来,有人在静心聍听,不时伸手调整频率。
“找到没有?”另一人问。
“还没有。”原来的人简单答了一句,继续聍听。在幽深黑暗的世界里,每一秒钟的等待都是漫长的。两个人虽没有在狭窄的封闭船舱内舒展筋骨,避免身体接触,但长时间呆坐可不是什么好事,有人含糊地说了一句“双脚都麻痹了”的话,一种无奈的叹息。从船舱圆形的小窗口往外面望去,四周一片漆黑,潜艇的灯光不管向着哪个方向照射,都恍如射向黑洞,没有丝毫能反射光线的活的死的东西,更不用说看到生物活动的样子。潜水艇里的两人当中,那个对着仪器做记录等的家伙见聍听外面深海声音的人没有继续说话,想着要转身,但是那人再度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惧:“左后方海底有一条抹香鲸游上来,前方一公里处有一个海底火山爆发,同一地点有渔船,拖网正向这边过来。”
“这种距离还不用太担心,拖网过来的时候就往下潜,或者弄破渔网。只不过在海底火山爆发地点捕鱼,说不定会有危险,水纹一旦改变,渔船有可能下沉。蔻香,火山爆发严重吗?”另外的人反问,“要不要通知符小姐,让欧阳玲小姐转个地方休养?”
蔻香道:“不严重,科罗缔娅,是小型火山爆发,而且是温和的那种,不会引起水纹改变,水的承托力还能够托起一艘大船,不用担心。说起来,那只大鲸还在我们附近徘徊,完全没有离开的迹象。”耳筒里传来抹香鲸特殊的叫声,可惜的是蔻香未能明白当中的意思。
科罗缔娅调整仪器的频率,放出属于鲸类的声音,然后等待对方回答。那鲸鱼沉默了地听完,突然之间爆发一种类似笑声的急促声音,甩甩尾巴,迅速游走。“他是不是想慢慢上升,避免身体受损?”科罗缔娅问道。
蔻香摇头道:“不可能,抹香鲸是深海鲸类,身体构造绝对能承受水力重压。我想它是不是有别的话要跟我们说,刚才的举动看起来更像是在观察我们。如果是的话,他在这里变身并不合适,我们看来应该回到船上。”
科罗缔娅从窗子狭小的圆口看不见鲸鱼的身影,思索着道:“我想那条鲸鱼是游走了,大概它想的是我们不能吃吧,既然没有价值就不必逗留。你说这有没有可能?”后面说笑的话是科罗缔娅想放松心情而说的,但没有获得同伴的回报。
蔻香仍在聍听声音,发觉抹香鲸并未远去,而是靠近“白鲸”号。在两条鲸鱼接触的瞬间,耳筒里传来清晰的叫声,似乎在对话,不一会儿抹香鲸返回,围绕着蔻香和科罗缔娅的潜水艇游泳,转了数圈后忽然向上爬升。蔻香正觉得困惑,耳筒里出现了欧阳玲的声音:“到水面上去,那条鲸鱼是何麦和龙王的朋友。”
“欧阳玲小姐连鲸鱼的语言也听得懂啊?”科罗缔娅惊奇地瞪目,但在蔻香的催促下,驾驶着潜水艇升上水面。
现在,这片海域里只剩下“白鲸”号。渔船的拖网没能到达“白鲸”号的深度,得以让这艘潜艇继续无声无息、纹丝不动地躺在水的界面上。“白鲸”体内充满了水份,这些水不是烧煮过的净水,而是一种调和了营养**的水,能让沉浸于**中的人在不呼吸不吃喝的情况下继续生存。说白了睡在“白鲸”里的是“胎儿”,而这个“胎儿”就是欧阳玲。手术失败以后,雾舅舅和颜志通都认为她的病已到晚期,救治性的治疗不再有效,因而转变为辅助性的疗养,减低痛楚是目前唯一能帮助欧阳玲的医疗。但两位医生都错了,“白鲸”号不仅是给予欧阳玲疗养的地方,更为少女修补由手术后的伤口。插喉所需的切口正缓慢地收缩,肌肉连接起来,皮肤也逐渐恢复原来的色彩。欧阳玲微睁眼睛,在黑暗中寻找樊贝菲尔,找不着;她试着用声音,可是喉咙未完全复原,说不出话来。她想:“很像,和那时候真的很像。”